捧着碗保持住自己优雅的吃相,简言西吃的见底了才抬头扫了一眼桌面上,却发现韩召南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拿着筷子兴致并不是很高,对面的梁文清瞅了韩召南一眼,奇怪问:“你在想什么?”
韩召南下意识的看了简言西一眼,正好和简言西看过来的眼神相遇,心中一惊,面上却又若无其事的转开,随口道:“想今天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咯。”
梁文清闻言也皱起眉头:“那些人明显就是冲你来的,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我哪知道?”他脾气不好,每天得罪的人不胜枚举,纨绔公子中和他有仇的也不在少数,谁被他逼得急了做出这种事来,仿佛也不是不能理解。
简言西放下筷子,却嗤笑一声:“你得罪的人多,但有那个胆子和势力去雇凶害人的,总能数的清吧?那个领头人提起的高升巷,你知道吗?”
韩召南皱着眉头回忆:“不太清楚……”
高升巷?
那是什么地方?
梁文清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忙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调出了一张图片给韩召南看:“这里,有印象吗?”
图片上是一条长长的巷子,没什么特别多的东西,两侧有路灯,看起来很简陋,确实不像是韩召南会去的地方。不过韩召南看着那图片却突然一皱眉,恍然道:“原来是这里!”
“哪里?”
“我前几天去买一件古董,”韩召南道:“到过这条巷子。”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梁文清问。
韩召南冷笑一声,显然对这件事情记得非常清楚:“我听人说那边有人有一整套的秦时五通币,到卖家的时候却正好碰到一个诈骗犯在忽悠人……”
韩召南长这么大爱好不多,收集古董是其中一项,前几天他从一个朋友那儿听说在元祖胡同有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手里捏着秦时的五通币,很有可能是真币,他自然兴趣大增,找了一天就往元祖胡同去,没成想去了之后还没看到五通币呢,倒看到一个长的相当猥琐的成年男人正在忽悠老头用五百块价格把钱币卖给他!这他能忍?
梁文清了然:“所以你就找人堵了那个人?”
“我就随便找个兄弟交代了一下咯,是不是在高升巷我就不清楚了。”
好哇,没想到那个猥琐男骗人不算,他戳穿了他,竟然还敢买通人来报复!麻蛋当他韩召南在京城是白混的吗!韩召南越想越气,面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就要打一通电话找人查到那人现在在哪里,那边简言西却轻巧的敲了一下碗沿,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吧。”
韩召南竖眉,放下手机:“这有什么复杂的?”
“你要报复一个比自己厉害很多倍的人,难道还清清楚楚告诉他你是谁不成?在阴暗的角落离捅刀子,捅完就跑才是正常的发展趋势。”简言西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你什么意思?”
“首先我们得来想一想,今天的那些小混混,到底是不是高升巷的骗子雇的。你想,我们一找到高升巷的图片,你就想起这是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间接想起了那个骗子——试问,那骗子到底是多么有恃无恐,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告诉你“喂没错,那天你挨的打就是我找人干的”呢?”
对啊,谁会这么蠢?
“韩少,你在京城的能力有多大,那个骗子稍微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所以这件事情只有两个可能,第一,那个人真的就蠢到了这种地步,不顾身家性命,就想打你一顿了事,就算事后身败名裂也不在意。但这种可能性很低,那些江湖骗子最能屈能伸,一套钱币一顿打而已,没那么难以忍受。”
也对啊,韩召南身体不自觉向简言西的方向倾斜,问:“第二呢?”
简言西伸出第二根手指,道:“第二,这个高升巷只是一个借口,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并利用了这件事情,想让那个骗子当替死鬼。”
韩召南皱眉:“谁会这么做?”
“很简单,做这件事的人有四个特点,你用这四个特点来往身边的人套,看能不能找到。首先,这个人很冲动,脾气并不好。韩少家里在帝都的势力极大,如果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只要那个人稍微理智一点,就不会采用雇佣路边小混混的方式来报复。第二,这个人很笨,做事没头没尾,顾得到前就顾不到后。因为他虽然知道找个高升巷的借口,却完全没考虑到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再加上那个领头的大混混来堵你,却开着一辆完全不符合他身份的百万豪车,那车,一定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给他的。第三,你曾经把高升巷骗子这件事告诉过他,或者他从别处听说了这件事。第四,你们最近发生了很大的矛盾,让他非常生气,所以冲动之下雇凶害人。”简言西嘴角轻轻勾起,四根手指依次伸出,道:“冲动、愚笨、知道高升巷这件事、你们近期有过节……韩少,你能猜到是谁吗?”
韩召南本来神情就很严肃,越听到后面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妈的!
集合了四个特点的人,不就是韩宇冬,他后妈的宝贝二儿子吗?!
第9章 算计
“啪”的一声,韩宇冬脸上瞬间挨了一耳光!
“你是蠢蛋吗韩宇冬!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现在情况特殊叫你不要去惹他!”韩宇梁气的一脚踹翻韩宇冬面前的椅子,大怒道:“你倒好,不仅要去惹,还敢找人去搞他?!你是不是疯了?谁给你的胆子干这种事情?啊?谁给你的!”
韩宇冬自觉自己做的没错,却莫名其妙挨了兄长一巴掌,瞬间惊怒起来——他是方瑶嫁进韩家之后才生下来的,没有韩宇梁一样做私生子的经历,从小到大被当成珠宝一样护在掌心,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因此这一掌之下只懵了一瞬,下一刻便怒而往前,爪子朝韩宇梁面部伸了过去,大喊大叫道:“我为什么不能搞他!妈的他那么欺负欣意,你能忍我不能忍!一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也敢这么嚣张!我不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那个垃圾有什么好怕的!欣意才十五岁,不就是摔了他一个瓶子吗?韩召南竟然在深秋把她给锁在门外吹了一整夜的风!妈妈还不准他们闹事,这凭什么!
韩宇梁闻言扭曲了脸,一脚踹到韩宇冬膝盖上:“滚你妈的蛋!我们的计划现在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你以为想要他拿出股份是件很容易的事吗?你不帮忙就算了,还一个劲儿的拖后腿!”
“我拖谁的后腿了!韩召南根本不知道那事情是我干的!”
韩宇梁被他给气笑了:“……韩宇冬,我第一次见蠢还蠢的你这么理直气壮的!你那点小伎俩,随随便便来一个人稍微动用点势力查一下,就把你给看透了!”
拜托他能不能清醒一点!
那点小手段,漏洞百出到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能看穿!那个小混混更是个祸害,现在手里肯定捏着韩宇冬雇他的把柄呢,偏偏这蠢货还一点也不自知,沾沾自喜的样子让人看了都替他头疼!韩宇梁气的来回在屋里踱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补救的办法。
韩家家风严谨,四个小辈之间碰撞是免不了的,但不管私底下再怎么动作,从来没有闹到大人面前过。更何况这次韩宇冬不是简单的和兄长起矛盾那么简单,他是雇凶要把韩召南狠狠的收拾一顿,甚至说出了“只要不死怎么都行”这种话!简直就是愚蠢至极,要不是自己的亲弟弟,韩宇梁管都懒得管他。
“哥你到底在怕什么?”韩宇冬看不惯韩宇梁这么畏缩的样子:“爸之前不是都说了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吗,你干什么还总这样,他有什么不能惹的?不就是一点破股份吗,百分之六而已,又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数字。”
韩宇梁冷笑一声:“你懂什么?你听爸说当没有韩召南这个儿子,你以为爸在家里有多大的话语权吗?”
韩宇梁同韩宇冬不同,他当年出生的时候,方瑶是一个瓷实的小三,处处见不得光,一直到他三岁,殷素自杀死了,方瑶才在万千质疑中踏进了韩家的大门,但就算是如此,他韩宇梁依旧是一个私生子,这个烙印像一块洗不掉的刺青一样,死死的刻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在二十三年的生命中,时时刻刻都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如此冷眼旁观,他才渐渐知道韩毅虽然名义上是韩家家主,实际上处处受制于人。
就说当年殷素还在的时候,韩毅半点也不敢让她知道方瑶的存在,等后来殷素自杀死了,他方才敢接方瑶和已经三岁的韩宇梁进门,半年后方瑶怀胎韩宇冬,他们俩才正式领了结婚证,而由于方瑶不被韩老爷子承认的缘故,她生下韩宇梁、韩宇冬、韩欣意三个孩子,甚至不能按照韩家家谱上那样取名为“召”……而这种种事件,韩毅有决定权吗?
韩家两座大山,韩老爷子和韩侨,还死死的压在他的头上,让他半寸不敢动步,他虽然不喜欢韩召南,但也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为难为难那小子,想从根骨上开始动,绝对不可能。
更何况韩召南还并不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只能依靠父亲的纨绔子弟,他三岁时殷素死亡,就继承了韩氏百分之六的股份以及近忆的其他资产,十八岁后从管理人手上接过这些东西,比起他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人,已经好到了不知道哪里去,只是韩宇冬和韩欣意看不清楚,在韩毅的动作下,以为韩召南只是一个没妈疼没爹爱的孩子,哪里知道人家根本就不需要爱这种无谓的东西。
韩宇梁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韩宇冬一眼:“过几天家里聚餐,你当着大家的面跟韩召南道个歉。”
韩宇冬大惊:“你疯了?!我为什么要和他道歉?你这不是让我自投罗网吗!”
“你干的那些事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韩宇梁气的又要上去踹他:“韩召南派人找到那个骗子,稍微一问就能知道这事不是他派人干的!还有那几个小混混,特么的竟然开你送的车去找韩召南的麻烦,这不是公然告诉大家这事就特么是你干的吗!”
韩宇梁气的一连爆了好几个粗口,韩宇冬却不服:“韩召南个性暴躁冲动,哪里会管这件事情是不是那骗子做的?再说了,你都说了那锅是个骗子在背,他说的话韩召南会信吗?”
“那车怎么解释?”
“那车又不是我买的,一个朋友去提的而已,关我什么事?”
韩宇梁冷笑一声:“那车子招摇,以韩召南那帮狐朋狗友的人脉,未尝找不到,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韩召南找到了车,顺势又找到了你雇的那个小混混,你准备怎么收场?”
韩宇冬一滞:“这……”
“如果那小混混被韩召南找到,你怎么保证他不会供出你?如果他供出你,你怎么在爷爷和大伯面前保全自己?”
“不会这么巧吧……”韩宇冬道:“我已经跟那小混混说过了,叫他现在先离开帝都避一段时间的风头,他应该不会被找到啊……”
韩宇梁道:“应该?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计划到底有多少漏洞?高升巷的骗子是一个、跑车是一个、小混混是一个,哪一个环节出问题你都没办法置身事外……而一旦你牵涉其中,你怎么能全身而退?”
韩家四兄妹,除了韩召南是韩老爷子的心头肉,其他哪个没被他的拐杖打过?本来就不受喜爱,再惹上个残害兄长的名声,以后还想不想在韩氏混了?
韩宇冬也被说的有点害怕:“但叫我主动去说,这不是……”不是正好撞枪口上了吗?
看出他口风有松动的意思,韩宇梁脸色缓和了一点:“没事,幸好这次他没受什么特别严重的伤。你到时候当着大家的面跟他道个歉,再把欣意之前被关在门外的事说一下,到时候妈和爸在一旁帮腔,按照韩召南的性格,这亏他不吃也得吃了。”
简言西正在咖啡馆搅动一杯咖啡。
他眼睛轻轻眯起来,往前看了一眼,那里坐着一个穿着长袖白裙的小女孩,大约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扎着辫子头,正萌萌哒吃蛋糕。他不禁想起昨晚自己对梁文清说的话。
公寓里梁文清一脸愣比:“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从林鸿御的家人身上入手,最后让映艺娱乐签下我,并且大力捧我。”
“从他的家人入手?这你要怎么入手?!”
“很简单啊,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从恩情入手,让林鸿御不得不欠我人情就好了。”
“可……”梁文清直觉这种方法有哪里不对:“先不说这个恩情要怎么去拿到,但靠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支撑,会不会太薄弱了?挟恩图报不是长久之计吧?”
更何况简言西这种明显一开始就是怀有其他目的的啊。
简言西却摇了一下手指道:“靠恩情支撑当然不会长久,想让映艺捧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能创造出相当巨大的价值,在利益的诱惑下,他们才会不顾和星海之前还存在的合作关系,转而和我站在一条船上。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先跳出星海这个泥淖,而这一步,我得用点非常手段。”
当年他从皇子到帝王,那些大臣难道一开始就对他肝脑涂地了吗?大家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嘛,先因为某些原因和自己站到同一个阵营,后来或者是看到自己的能力,或者是迫于自身的把柄被人抓在手中,这才开始把全部身家性命压在自己身上,不是吗?
而这些东西,古往今来,何曾变过?
人心嘛,在相当的条件下,最好预测,也最好算计。
而那个名叫林晓如的小女孩,就是他打开映艺大门的钥匙,现在端看他怎么使用这把钥匙了。
第10章 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