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异世)小吃街大亨

(穿越异世)小吃街大亨_分节阅读_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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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左手固住右边肩头,跟着就把右臂好好地转了转,手肘屈起那样地由前向后地划圈,像在用手转着一个轮盘轴承一样地空转着。准备先将这右侧手臂松乏一会儿,再吃那碗给自己留着的呱呱,吃完了后再去买一只肉包子吃下去,然后再去兑钱。

    可这手臂才松乏到一半,就见档前站着一人,再一细看,咦,竟是肥男人的朋友,叫什么的,忘了,只听祖辛提过一次,也没大记着。倒只记得说是与祟侯免是死对头,他倒从未想过这两个死对头相争相竞会将自己卷入一场什么战火,从而殃及自己,他只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故而这两人爱怎么斗就怎么斗,他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殃及自己的,只会想着这两人的争斗会否产生一些可以叫他利用了去的东西。

    这人问他有没有呱呱卖,他说卖完了。这人转身要走,他就刚巧拿了一碗给自己留的呱呱出来要吃起来,这人一闻到味道,把头一转,问他不是都卖完了吗?他说这是给自己留的午饭。这人说都等了一上午了,人太多没买上,他心一软,就把这碗给了这人,收了这人四个子,因他今天给自己留的是一只中碗的量。

    这人给了钱,他就在收档,且还是紧忙着地收档,因肚子里是空的,故而直想快些收了这档,好去买肉包子吃。这人见他收得那样急,问他这样急做什么。他则问这人都买了东西了还不好好端一边吃去,还来过问他收档做什么。这人耸耸肩,走了。

    他收了档,在大启街的这一段找了一间包子铺买了两只包子。这一段路在城中偏南的地方,东西是要比城中偏北的地方的东西贵些,不过也要精致些。他买了后,就拐到一条巷子里面,见是条死巷,且四下无人,就往板车沿上一坐,揭开了油纸啃了起来。

    吃完了后就去兑了钱,后又在回程途中拐去了城东宅子里视察了一番,见运作正常,就把几桩细事交代了一下,又在心里记了一些要再细分的工序,就推着板车往回走了。

    走着时,还未出市集,就听有人叫他,一看竟是卖磨的大叔,大叔问他好,说早上他婆婆来跟他们买磨来了,还说他婆婆提到了他,他才知道原来那婆婆就是他的东家。他也问了大叔好,再闲扯了几句,便往市集外推去了。他一边推着,一边在心中升起了一种感觉,觉得虽说自己人并不住在这个市集周边,可是就因自己现在在这处赁了宅子,要常往这处来了,且又与卖磨大叔与做油纸家的都渐渐相熟,竟这样就产生了一种自己现在也有了左邻右舍的感觉,且觉得这邻舍比里的还都是相处相当和恰的。这感觉不比只与婆婆二人一道住在山上头的那种感觉,觉得尤为孤清,像是方圆百里山头都再寻不出第二户人家了的感觉。

    现在则不同了,这些邻人们给了他一种安心的感觉,觉得他那间赁来的宅子也不是那样地孤独无依的了。

    第二日,又是他去卖呱呱,而祖辛在家里帮着做加工呱呱的活,婆婆下山去教宅子里的囝们与两个男人做事情,并要把昨天范禹看好的一些细事上的改进之处也说去给山下宅子中的人都听听。这些人在他们这儿好吃好住,不仅这几顿吃的粮食精细美味,且还有肉食给他们吃,住也是能住这样好的房子,眼下这会儿入寒季了也有厚被盖,且婆婆今天还带来了入冬穿的新买的夹棉的衣裳,他们就都很珍惜眼前这个工作。

    十五、六的那几个就在想还好以前的东家生意倒了的倒了、缩了的缩了,不然他们也出不来,不能得现在这个所在;而十岁的刚出来外面做事的那几个就在想还好他们在十岁时都是要被卖掉的,没想到被卖掉是一件这样好的事情,当初在就要被卖的那几天还成日含涕在家坐着,哭又不敢哭出声,怕被父母怒骂,只敢含涕忍着,在那里委屈着,这么一想,竟是白白难过了那好些天。

    范禹这天又是每分钟都有几十个拨动再加几个收钱的动作,临了,昨天那人又来了。范禹见这人竟总是这样不赶趟,非得到生意都做完了要收档的时候才来。他说已收档了,那人问他是不是又给他自己留了一碗,他确是有,就只得点点头,那人说要买,他说不卖,今天非要吃自家做的呱呱做午饭,那人端出来一只食盒,里面有一只烧鸭腿,均匀切块,酱色红香,铺在白白的香米饭上。米是这地方的贵价谷物,比面还要贵。范禹都好久没吃过米饭了,他家偶尔煮那么几回用白米熬煮的粥时,也不过就是放了一小撮米,稀得都喝不出是用米熬的似的。

    那人说用这个跟他换,他看了两眼。想吃又觉得无功不受禄,这人定没安什么好心。这人把这盒饭与鸭腿往他鼻尖儿下送送,他吸了两下鼻子,没忍住,肯了。

    于是他就在板车后头吃起了鸭腿饭,觉得味道还不赖,想着兴许是太久没吃过这样东西了才觉得这碗或许对于以前的他来说算是稀松平常的东西在这一刻竟显得这样地味美。

    而那人则站在他板车前吃起了呱呱。

    只是,这两人的东西都还没吃下几口,祟侯免就出现了,把范禹嘴里正叨着的一块鸭肉揪住了往后一掣,扔飞了出去,再夺下范禹手里的那盒饭,问旁边那“豆腐壮士”:“他吃过的东西你肯吃吗?”豆腐壮士点头:“这有什么,与他也熟了,经常吃一个碗里的。”祟侯免说:“那你吃吧。”豆腐壮士高兴地接下,因那盒饭包括那只鸭腿都没被动过几筷子,他也正好没吃上饭,那不如现在就吃这样好东西作午饭吧。

    祟侯免训诫道:“没吃过饭啊你,怎么什么人给你的你都吃呢?”范禹见难得的一碗饭肉就这样没了,于是将嘴里有的那些余味嚼了嚼,咽下,说:“好久没吃饭了。”

    他旁边那豆腐壮士也吃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就问要不要把剩下的再还给他,他摆摆手,说他不吃了,等下去随便买点什么吃就行了。

    祟侯免叫他推着板车跟着走,说:“今天去我酒楼里吃去,要吃多少饭都由你,别成天像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被人随便拿一两样不值钱的小东西哄骗一下,心里就什么数都没了。”一边跟范禹说着,两人一边经过了正端着呱呱纸碗站着的夏侯乙。

    ☆、第 16 章

    夏侯乙见两人竟这样目不斜视地经过了自己身旁,而刚刚还一心一意吃着自己递过去的诱饵——鸭腿饭的那人竟被自己表哥说了那么两句就紧忙地推着板车跟着走了,心里头就憋着一团火,也不知是气他死对头,还是气这小个子。因他身量高,而范禹现在是个小个儿,在经过他时,他愣怔地端着一只纸碗,就见这小个儿的那个头顶正由自己眼下过,头顶上是一个将头发绾起束成的发髻,用简单的发带绑牢,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这样看着这一个头顶与这一个发髻也能看得胸中更像是升起了一团火气,直想将那碗淋了辣油的呱呱朝那个头顶盖下去。

    哪知这时,小个儿因听了他表哥之前那句“要吃多少饭都由你”的话,还仔细想了一下,开口问了一句:“那有鸭腿吗?”他表哥答:“别说鸭腿了,一整只鸭都有。”小个儿答:“那快些走吧,我真快饿死了。”

    两人越走越远了,悉悉索索说的一些话也叫夏侯乙听不着了。他一捏那条用叶子做成的勺的勺柄,心里想着:你以为这样严密地盯着,我就插不下手去了吗?总会叫我找着些什么机会的。

    范禹跟祟侯免回了大康酒楼,吃了一大碗米饭还有一只半烧鸭腿。饱餐之后就要辞别祟侯免,说要去才旦金坞一趟。祟侯免叫来一人,令他陪着范禹一道去金坞,去完金坞后再陪着他回家。

    范禹知道他心里不想他表弟有机会与自己有任何往来,可是并不恼,心中还乐得这样,横竖有好饭好菜吃,还有了一个免费的保镖。他心中暗乐,想着得亏这两间酒楼斗成了这样水火不相容的,要不然也不能够这样便宜了自己。

    他还有意婉言推一推,说什么自己去了金坞还不能马上就回家去,还有别的事情,祟侯免这下也不跟范禹说,只跟他差了陪范禹去的那人说话:“他要去哪儿,你就陪他去哪儿,直到最后把他送回了家你再回来。”

    跟着范禹就由那人陪着去了金坞,再由金坞往回走,走去他在城东赁来作加工作坊的宅子,让那人在宅子外头等着。他倒不怕像祟侯免那样的知道了他这间宅子,因横竖那人若要打听,只需使几个人一打听也就打听出来了。他只命他雇在宅里的两个男人要防止任何外人进宅也就是了,只要外头人不知他们宅子里在做着些什么也就行了。

    他由宅里出来后,就又是由那人陪着回了家。一到了山顶上,还没有挨近他住的房子,他家那只狗可能就因闻着了生人味而在那里狂吠。他转头跟那个跟着他的壮汉说他已到家了,他家狗凶,让他快回去吧。那人见他已到家,那么他家主人交代的事项也算完成了,可复命了,便辞别了他,转身就走了。

    刚走到板桥上,他家那黑狗就冲了出来,冲着板桥上的人狂吠,被范禹摁住往回带。而那走在板桥上的男人还回头看了一下子,一看那黑狗龇着牙的凶样还下意识地往前走快了两步,像是生怕范禹那小个儿揪不住那狗、那狗真要冲上来咬他一样。

    这时祖辛也冲了出来,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小正叫得这样!”说着也忙上前来摁着小正的脖子要往回带,他瞥见了板桥上的男人,才知道是有生人来了的缘故。

    祖辛问:“那是什么人呀?”范禹说道:“是大康酒楼的人,被派着跟我一道回来的。”祖辛哦了一声,也不多问了,只牵着小正回去后面厨房,在那里舂着三角麦。他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只需舂这些三角麦,舂好了后就泡上,然后泡完一天一夜的就可以被整缸整缸地送到山下去,因食物的原形眼下他们决定并不让任何人知道。那宅子里有一人专门负责搅动,两人专门负责磨浆,一人专门负责沉淀细浆,最后那些细浆又要再被运上山来,而范禹则需负责将它们在黑锅中最终变成呱呱,因那个手法与加水的比例,现在除了范禹之外无人能替。

    而这会儿婆婆正在后面菜地里做活,她现在并没有多少事情要做了,手头的活几乎都可以交给山下宅子里面去完成,因她那个麦包说来说去也就一个关键,就是水。那只要将水送下去关照他们只许用送下山的缸里的水来和面蒸麦包就可以了。其余的像是磨麦粉、和面、揉面这些由山下男人来做,不仅他们会将粉磨得更细,且面还和得更匀、揉得更舒展,使得面团子更柔和筋道。且这群人当中有一个十六的囝之前还在他面馆东家那里做过这活,对在麦粉里加多少水以及怎么施力心中也是了然,这些事情在婆婆不在时,他也能提醒着宅中男人不要弄错了,也因此婆婆将这囝与那两个负责做麦包的男人分在了一起做这个活。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宅子里的运作也算是上了轨道了。至范禹先前与祟侯免约定好的十五日之期到来之前,发生了几件事。一件就是由那头一回他上大康酒楼吃午饭之后起,第二天中午他一收档,头一天被差了送他回家那男人又来领他去大康酒楼了,去了才知道是要他吃饭。祟侯免在那时自然是已吃过午饭了,他也没可能像范禹这种做着小买卖的人一样每日起早贪黑,干活干得披星戴月,且还常常饭点都不准时。范禹在桌子那头吃着,祟侯免就坐在另一头,手里端一杯茶,并没有喝,只是这样端着,他对范禹说:“我想过了,由今儿开始,每天中午你一收了档就上我这儿来吃午饭,昨天跟着你的那人以后一到了时候就去领着你过来。”

    范禹咬了一口牛肉,嚼了嚼,点点头,没意见,上这儿来吃饭不要钱,不要钱的事他现在都肯。

    还有一件事就是他又带着婆婆上人市买下了两个十六岁的囝,由那日后就训练了他们整三日,训练的是要他们把握拨呱呱入碗的份量与拨调料淋上呱呱的配比。都是在档上训练的,三日后,范禹认为可以了,就由这两个囝替代了他在档上,而他自己则抽身出来,不再被绑在档上不得离开半步了。且他还做了块标价牌竖在面向大街的板车沿上,虽说他知道来他档子上买呱呱的都一早知道他家大中小碗的价钱了,可是他想着还是做一块这板子较好。板子以及板上的字都是在城东市集上请人弄的。

    这两个囝在下午一时收档后会推板车回到城东宅中,而范禹则会在向晚时分与祖辛下来送饭菜以及收钱。

    他们山下的伙食相当好,或许也是因范禹越来越有得赚,故而能供应的饭菜也越来越好。竟每三、四天都会让他们吃一次蒸米饭,是真的颗粒饱满、柔白晶莹的米饭满满一碗,还冒出一个尖儿来那样多的一碗米饭每人一碗给他们吃,男人就大碗,十岁小囝吃不下多少就只一只小碗的量。米在这个地方是一种“奢侈品”,不是商贾仕宦之家的人基本上是不会拿米来这样奢侈地蒸来吃的。

    而这时的婆婆已基本上不再做任何有关蒸灰麦包的事情了,她也只需要管好家中那块菜地与这一大宅子人的伙食就行。她从原本的灰麦包买卖中全然脱离了出来,而做起了支持这群人的“勤务”工作。且她现如今连麦子也不用买了,都是范禹在购入食材原料,但是范禹许她灰麦包供多少间大康分号就分多少间赚得的麦包钱的六成与她。

    再后来,他们山上的人都嫌每日往山下送饭送菜太麻烦,故而由宅中几人合力在山下宅子里的西北角上的一间后罩房里搭了灶,建了一个火房,有时婆婆午饭、晚饭都在山下直接做,并与宅子里的人一起吃,吃了饭才上山来。山下宅子里的人也都很喜欢婆婆,尤其是那些囝,可能从小就没有爹娘疼,现在遇见一个慈爱的老婆婆,就都喜欢围着她。

    而山上多数时候午饭、晚饭没人做,祖辛就让婆婆教他煮饭,再接着就变成是祖辛时常在上面到了点就煮饭给他和范禹两个人吃。一开始真有点难吃,范禹忍了两天没说,本来想着不如厚着脸皮再去祟侯免那里蹭饭的,因他后来都不亲自在档口上做买卖了,就在中午时不到祟侯免那儿吃饭了,他将这件事视作一件憾事。哪知祖辛再又过了没两天就将饭越煮越好了,他也就安心在家呆着吃饭了。

    其实本是可由他来做饭的,因他本人这方面手艺好,可是他因连日以来总想着与计划着上北边去买三角麦这事,就总是提不起劲来做饭,嫌麻烦。

    他因自己家中的三角麦存得不多了,只余一个半月的量。听婆婆说北边的城要寒一些,那里长的三角麦的谷壳是嫩青色的,一点儿也不像这边山后头长的三角麦那样是青黑色的。婆婆说那边的三角麦比这边的要甜许多,倒是常年有得卖,那边人会去种那个且会将那个摆在米粮铺子里卖,虽说也是贱价的一种粮食,因为只要不会弄,就吃起来相当粗糙,且不易弄精细了,可毕竟比鱼女城这边方便些,在鱼女城中这一种粮食是不会被摆在米粮铺子里的,且也没人种,都是些山背面自然长的。

    范禹问婆婆这三角麦在鱼女城周围是不是只有他们住的这处山头有,婆婆说倒也不是,还有另两座山头上也有。范禹则想着明年一到采收这种野长的三角麦的时节就要发派宅中人手都出动了去将那些山头的三角麦都采了来,这样就有比今年更多的免费的野生三角麦用了。而今年到了眼下这会儿也别无他法,只得上北边一趟去购买回来以补足这段时间存货不足的空缺。

    他本是一直在犹豫着到底是自己亲自去还是让婆婆代去一趟。因他做呱呱的手艺很难学,如若要教给婆婆,就要花不少时间,还不知教得会教不会,就怕婆婆火候掌握不好,把呱呱在黑锅里弄焦了、不好回性。可他又想亲自去一趟,因他想着要看看别的城中的饮食状况与米粮、点心铺子里都卖着些什么吃的。

    他思虑了两天,决定要婆婆学做呱呱,说他要亲自往北去一趟,沿途看看。这一来一回得二十来天。那这二十天的呱呱就都得婆婆亲自掌勺来做。

    哪知婆婆在这上头很有天份,竟教了三天后,就做得非常到位。而他们又因为舍不得本就所剩不多的三角麦,故而只是婆婆每天早上四时半左右就跟着起来,由范禹一边做,婆婆一边跟着学。而并不能特意分出一部分三角麦来让婆婆练习,好在婆婆学得快,且平时本来起得也早,早上五时多也就起来了,现在顶多就是早起几十分钟罢了。

    于是原计教学十天的现如今就缩减成了三天,而范禹则开始收拾起了行囊,预备往北去一趟。在出发前,正好是他与大康酒楼约好的十五日之期,他那一早和宅中两名工匠将十间分号要的货都带了去在大启街上的大康酒楼,再由在大启街上的大康酒楼集中分散去本城中的另两间分号,与差马车发往临近的三座城中的其余七间酒楼。范禹只跟这边酒楼总地收一次钱款就行了。他在临行前将这事交与婆婆去做,婆婆将在他不在的那二十来天全权代替他的位置。

    他见这边城中一切就目前来讲算是都妥当了,就放心前往了。

    他这趟往北并没有用上自己买的那匹白马,因他不会驾马车,于是只在租赁马车的场子里赁了辆马车就出发了。什么也没带,只随身带了一小包买粮要用的锭与一些散的钱串子以作路途上的花销,还有的就是带了两身衣裳。

    这趟往北是去伯甲城,途中行至一半,经汝县。县外有一片密林。

    林中有一不阔的小道,一看就是被南来北往的马车的马蹄与轱辘轧多了给轧出来的天然的路。

    范禹只在入林前揭开车舆前的油布帘栊看过一回这林子,见林木虽密,可地上道路的痕迹明显,想着该是常有马车在上来来往往,也就不怕了。且这马车夫常拉雇车的雇主穿州过省的,应该也是一个熟路的行家,不会冒然往危险地方走的。

    只是走着走着,范禹觉得身周有些湿滋滋的,像是水气很大的样子,且前头驾马的马车夫像是也渐渐地驾得慢了下来。他先是揭开侧面一块作车窗帘子的挡布,见外头一片霾晦,本是咫尺之外的夹道树木,竟这样就分辨不清了。范禹觉得像是下雾,却又不能确定,便放下挡布,朝前一步揭了前头帘栊,问车夫大哥:“大哥,可是林子里的瘴气。”车夫大哥说道:“东家,别担心,这处林子形成不了瘴气的,这个是下雾。”马车夫管来雇车的车主一律全都称作“东家”。

    车夫大哥又说:“我将这车先靠边儿停一阵子,等这雾散些了我就再往前头赶。”范禹说:“行的,行的。”

    两人一个在车外驾车的座上,一个在车内这样地干坐了一刻钟左右,也不见这雾散,外头车夫大哥抱怨了一句,说:“早上就见着有迹象像是要下雾的,哪里想到等我们进了这林子才下,一下还这样久。”里头范禹刚想应两句话搭腔,哪知这时他们的马车车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狠撞了一下。范禹下意识的捏紧了在身边放着的装钱的布包。

    直到外头有一个哑暗阴沉的声音说道:“把车上的钱财都交出来。”范禹的心一紧,知道兴许之前马车身被这人踹了一脚,才猛地晃动了一下子,他虽不舍,可却马上准备把布包递出去,并还要求他别伤及他以及前头车夫大哥的性命。因他听车外有不少纷杂的声音,有脚步声,也有衣物摩擦的声音。想来这马车该是被包围了的,也不知外头车夫大哥怎样了。

    他自知现下身体弱,与这些人难以敌对,他已不是以前的他了,以前的他一副刚肠,长得高壮,还有一定的武力,若是那时的他,就算寡不敌众,也不至于像眼下这般不镇静。

    他因有这一份自知之明,便沉静不下来,只是抖着双手,将小布包由侧面的挡布递了出去,说道:“大哥,我带的都给你们,你别杀我们。”

    外头那人一把扯下那布包,范禹坐在车舆内,一块挡布隔断了他与外面的人,但他似乎由刚刚揭开挡布那一刹那瞥见外面的雾像是已散了些去了。他等在车舆内,时间像是止住了一般。他等着外头那人放了他们。

    哪知这时外头那人一声怒吼:“什么!就这么点!”说着,一把刀由挡布处直插了进来,也不管那布后有没有人,还好范禹反应快,身体往车座下面的地板上一滑,躲过了那一刀。

    就在他以为下一秒就又要去死了时,外头那伙人像是跟人打了起来。再接下来,车舆有几下猛烈的摇晃,整个翻了过来。范禹被翻了出来,跟着他就狼狈地要往一侧就近的树底下爬,这时有两个正猛烈打斗着的人中靠近他的那一个一只大脚就要照着他现在那条根本不精壮、反倒显得有些枯瘦的腰部踏下去。那人根本没想到脚下边有人,只管跟他前面那个打着。

    范禹也不知道有人的脚要踩下来,只知道用两个手肘作支撑拼命住树下爬。这时他被人扯着滚往了右侧,暂且他那条腰算是保住了,不至于被废掉。

    范禹也没顾着看救他这人是谁,这时雾几乎都散开了,他只往翻了的马车那边看了一眼,见马还站着,但车夫大哥倒在车边,不知性命还有没有了。

    他一紧张,往前倾了一下身,又抬眼一看,竟见着抱着自己的那人原是肥男人的朋友、祟侯免的死对头、老是来买自己最后那一碗呱呱的男人、用鸭腿饭来无耻地引诱自己的人。想了一圈,什么标签都给他贴上了,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人叫什么名字。

    这时,这人向车舆那边喊了一句:“打快点,就几个人你们要打到明天去吗?”一说,那些该是他手下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被打了鸡血,竟像是打得更认真了似的,再没两下,就解决了那一群匪,逃的逃,散的散,活捉的活捉。

    范禹还被这被他贴了一堆标签却不知名姓的男人搂着,他先是伸着脖子看那个车夫大哥,见他动了动,被人扶了起来,也就放心了。再伸长了脖子看被活捉的那几个当中可有哪个是拿着他那只装钱的布包的,哪知哪一个手里都没有他那只布包,想着定是被逃走的那几个当中的人带走了。他一阵心灰意懒,脖子往回一收,连带着身体也往后一收一坐,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

    他忽然一想,不对!复又抬眼看向还搂着自己的那人,带着一种说不清是探询还是什么的深意,就这样凝望着。

    这一刻,这两人心里都有了一个误会。

    范禹误会许是这人使人来打劫,跟着又救下自己与车夫大哥,跟着自己钱财也没有了,就得向他求助,他也好籍故接近自己,好商量一些买卖上合作的事情。

    而这真是一个误会,这夏侯乙虽是一直以来都想着要找些什么机会接近他,也好从他表哥那里将生意的机会抢到手,可这一次的事情却确实非出自他的排布。全然就是一次偶遇,夏侯乙也刚巧要往北面的伯甲城去,他在那处有别邸,且他其实更喜欢住在伯甲城,总是觉得伯甲城比起鱼女城更适合他自己本身的性子。他前些时日被这个范禹与他表哥气得不行,又一直苦于无机会接近这个范禹以截取做买卖的机遇,就想着先回伯甲城住上十来日,保不定就想到了些什么妙法以供他回来再斗倒那个大康酒楼。哪知途中就遇上了这样一桩事,倒是帮了他不少。不过真不是他安排出来的,却叫范禹误以为是他安排的。

    而这夏侯乙也误会了一件事,他就这样搂着范禹,还见这小个儿仰头带着这样一番深意地望向自己。他想着这小个儿定是因被自己救了而感激,且再一仰头发现救下他的是这样一个风流高逸、样貌非凡的男人,心里早该化成了一滩水,这时也早该被迷得无可不可,兴许连先前发生了那样一件惊险的事都已被忘掉了。

    而这也真是一个误会。这个范禹本身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在他原本那个世界,他是一个对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对女人有点儿兴趣,对钱最有兴趣的人。而到了如今这个世界里生活,他一上来就是一个未成年,起码在他心里他现在这个约十五的年纪就是一个未成年的年纪,哪里就来谈这些事情了,起码以他一个刻板的心性来说,就认为十五时还是先别说这些事情为好。且他一开始还活得朝不保夕的,还没饱暖呢,哪里就来思淫欲了呢。所以自从他来了这个世界扎根生活下来,他就变成了一个对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对女人也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只对钱有兴趣的人。

    虽说他一早意识到兴许某一日,这身体原本的一些惯性会跳脱出来影响他,比方说,这身体原本作为一个囝,是会天然地倾向于喜欢男人的,可这种惯性还不知哪一日才会最终显露出来。且就算到了他十八、十九又或是二十了,这一种惯性的心性显露了出来了,可最终能不能操控他、压制住原本的他的想法也是不得而知的。

    所以他根本对这男人与他那个什么表哥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可偏偏夏侯乙误会了。尤其是当怀里这人这样地仰头看着自己时,他就更在心里确认自己迷得他动也动不了了。

    ☆、第 17 章

    夏侯乙向来觉得自己的样貌可以蛊惑人心,在这一方面比他那表哥要强不少,且看现在正搂着的这个小个子正这样地盯着自己看,不禁心里得意了起来。且也不知怎的,低头这样地看着这小个子竟觉得他很可爱,瞧这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想来这小个子再好好长个几年,保不定是会与现在这副干瘦模样大不相同的。

    他正欲拍拍这小个子的脸,要他不要只顾盯着自己看、看得一副连动弹也不知道要动弹了的模样了,就在此时,小个子忽地眉头一蹙,紧跟着眉头下面那两颗眼珠子也像是要蹙到了一块儿去了似的。眼神中本有的探询深意间又夹杂了几分怒意,开口第一句便是问道:“可是你找来那群打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