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阳开门而出,嫌弃地避开这个女子,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眼角瞄都不瞄女子一眼,昂首扬长而去。
目送扬长而去的少年,女子俏脸沉了沉,阴戾之气在眼中闪过,却在转头看向书房里面的时候,已经完全收起了阴沉之色,脸上只余明朗柔媚的笑容。
随着脸上绽放的笑容,是一声柔媚得让人酥骨的声音:“侯爷,妾身给你送补汤来了。”
说着回身从丫环手上接过托盘,提脚就要进入书房。
“谁许你来书房了?”一声冷冽的声音,将女子半抬的脚僵在了半空。
“本侯身子骨好得很,无需表妹的补汤,表妹有这个闲心,不如多放些心思在你那对儿女身上。若下次再让我知道司徒锦去桃林别院,别怪我打断她的腿。带着你的补汤回你的芙蓉苑!”司徒空的一番话,毫无留情地啪啪打在女子的脸上,女子明媚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紧接着司徒空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恃棋,关门!再看不好书房门,你就自己找出路吧!”
恃棋在司徒空第一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就他已经听出了司徒空已然生了怒气,此时再听司徒空让他自寻出路,顿时脸色发白,再顾不得女子的身份是什么,一步上前挤开女子挡在门前的身子,小心地关上书房门。
门就这样在女子面前无声地阖上了,女子的脸色随着书房门的阖上忽青忽白,慢慢地就犹如泼墨一般暗沉。
这女子不是别人,真是司徒空的妾室小林氏。
她在得知司徒空让恃书将司徒阳带进书房以后,心里十分不安,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接连使了身边的人去打听,别说是消息,就连书房的边都靠近不得。
于是只好亲自出马,端了盅丫环原本替她熬制的补汤,紧赶慢赶来书房一探究竟。
没想到不但没探听到任何消息,反而得到了司徒空再次无情的打击。
小林氏狠戾的目光死死盯着书房门,仿佛要将门盯穿,尔后一甩手上的帕子,转身离开书房,却并没有回芙蓉苑,而是前往老夫人所在的慈安苑。
今天司徒空突然在书房见司徒阳,还有司徒空对她比平时更冷的态度,都让小林氏无缘无故地觉得心头发慌。
在侯府,唯一能压制得了司徒空的只有老夫人。
小林氏进侯府已经整整十二年了,可是司徒空进芙蓉苑的时间并不多,虽不至于一双手数得过来,一年里却也只有寥寥数次,而且每次还都是老夫人发了话,才会让司徒空进芙蓉苑一回。
至于进了芙蓉苑都做些什么,连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是十分清楚,清楚的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而已。
可是从司徒空在芙蓉苑留宿,却又从不会在夜半要水,小林氏自然不会愚蠢地觉得,自己身边伺候的丫环婆子们没有看出来端倪,只是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罢了。
既然司徒空是捂不热的石头,小林氏觉得也就无需再为司徒空考虑,你若无情我便休,那就走着瞧吧。
小林氏是安宁侯府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却以嫡女之身用一顶小轿从后门抬进侯府,成为司徒空的妾。
那时她是心甘情愿的,打小起她的心愿就是嫁给司徒空这个英俊多情的表哥为妻,虽然司徒空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可是她还是用尽了一切手段来到司徒空的身边。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就业算她放下身段成了司徒空的妾,却依然不得司徒空的喜欢。就算她同样为司徒空育有一子一女,目前还掌着侯府的管家权,可偏偏就是不得司徒空的宠爱。
究其原因,说起来其实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小林氏离开以后,司徒空也从书房里出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个人往梅苑慢慢行去,到了离梅苑百步以外的地方,却止住了脚步,让跟在身后的恃棋既着急又心痛,却也不敢说一句话。
司徒空投向梅苑的目光中,有愧疚有怜惜,同时也有深深的无奈。
他的心里很乱,也很烦躁。
想到心疼韩氏这个小妹的韩大将军就要回京,再想想建国公夫人陈氏与韩氏如同亲姐妹一般情谊,安宁侯别说是看到小林氏就心烦。
就算看不到小林氏,他的心里就已经犹如猫抓般地难过。
因此今天才会失了冷静,当头丫环小厮的面,就直接给了小林氏一个没脸。
虽然他在万般无奈之下收了小林氏,可是他从来不曾忘记过当初求娶韩氏之时,在韩氏和建国公夫人陈婉柔面前发下的誓言。
可是仅仅只过了五年的时间,司徒空就违背了当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如今身边不但有了小林氏这个妾室,房里还另收有两个通房。
他很想在韩大将军和建国公一家进京前,将小林氏和通房通通遣散,只留韩氏一人在身边。
可是他知道这只是他的梦想罢了,就算他这样去做,老夫人也断然不会同意?
想当初老夫人心中的媳妇就是小林氏,虽然最终将韩氏娶进了门,却对韩氏百般挑剔。
就算韩氏为侯府生下了嫡长子,老夫人还是想将小林氏抬起来当平妻。
好在当初还有老侯爷在,相对于性子绵软的韩氏,老侯爷更不喜心计深沉的小林氏,看着司徒空的确喜欢韩氏,做主让司徒空与韩氏定下了婚事。
可是在司徒娇五岁那年,老侯父曾经做主要将她接回侯府教养,却在刚刚决定下来还没去接司徒娇的时候,老侯爷却突然身患重病,且一病不起,沉珂在床一年后终于撒手而去。
为此司徒娇命硬之说,再次被喧嚷得纷纷扬扬。
从此后府里无人再敢在老夫人面前提到司徒娇,司徒空想接回司徒娇的愿望一直无法实现,对于韩氏司徒空就越发的感到愧疚,久而久之觉得无颜面对,渐渐地司徒空去梅苑的时候越来越少。
司徒空在梅苑外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梅苑内的韩氏却在用了些晚膳后喝了药,吹灯休息了。
不是韩氏不知道司徒空的到来,事实上每次司徒空前来梅苑,身负不俗武功的林嬷嬷就会告诉韩氏。
可是只要司徒空没有主动走进这个园子,韩氏就只假装不知晓,该干啥就干啥。
最终司徒空只能长叹一声,如平日一般重新回到外院的书房,夜宿在书房的榻上。
第八章 兄妹
侯府发生的事,司徒娇无从知晓,她现在一心就在寻找并巧遇那个契机,那个可以让她正大光明回到侯府的契机。
不过司徒娇带着李妈妈和墨兰在别院外转悠了几天,都没有等到那个契机,只是司徒娇并不气馁,依然借口增加体质,每日都要出门转悠。
前一日傍晚的一场雨,浇灭了秋老虎带来的热度,司徒娇如前几日一般,带着李妈妈和墨兰,出了别院。
别院虽然在京郊,却没有京城的各种束缚,加上司徒娇如今不过只有十二岁,故而只戴了顶李福宝特意找巧匠为她编制的精制小竹笠遮阳以外,并没有戴面纱或者帷帽。
今天的目标是别院附近的一片枣林,这片枣林并不属于桃林别院,而是属于桃林别院附近的另一所别院。
那座别院的主人正是建国公夫人陈氏婉柔。
当初在得知韩大将军府要将桃林别院作为韩氏的陪嫁庄子以后,陈婉柔特地求了她的爹娘,在桃林别院附近买下了这座带了片枣林的别院,跟着桃林别院也取了个特俗的名字为枣林别院。
枣子成熟要比桃子晚个把月,七月底的枣林虽然早就已经挂果,却还都只是青涩的小果,尚入不了口。
“司徒小姐,今日气色看着不错,风寒可全好了?”守枣园的是一对老夫妇,重生回来的这一年里,司徒娇无事常会来枣林转转,故而彼此已经十分熟悉,一看到司徒娇就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司徒娇虽然有鬼仔这个难听的名声,但是乡下人实诚,并不会过于排斥司徒娇,反而有些怜惜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孩。
“嗯,我已经全好了,谢张叔张婶关心。”司徒娇原地转了一圈,以示自个已经完全康复,然后看向满园的枣树说道:“看来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再过个把月就可以收了吧。好怀念那甜甜的感觉。”
司徒娇娇憨的模样,让张叔张婶笑了起来:“到时自然少不了司徒小姐的枣子。”
每年枣林别院都会给司徒娇送来最好的枣子,就如同每年桃林别院也会给枣林别院送去最好的桃子一样。
互通有无是两个别院的传统。
还没等司徒娇多与张叔张婶多说什么,耳尖目明的李妈妈已经看到了带着人往这边急急赶来的绿梅。
“小姐,是大少爷来了。”李妈妈定眼远眺,一眼就看清了越过绿梅快步前来的正是司徒阳,不由又惊又喜。
“大哥?真的是大哥?”司徒娇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虽然生辰那日司徒阳没有如期来别院,让司徒娇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是今日并非学堂的休沐日,司徒阳突然来别院,让司徒娇在欣喜之余,却又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忧。
虽然明知离前世韩氏去世还有足足两年,可是司徒娇还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等到司徒阳到了面前,看着司徒阳脸上并无特别的表情,司徒娇的心里总算吁了口气,至少司徒阳今日来别院,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看来他也只是如往年一般无二,应母亲韩氏要求,代替母亲来别院探望她罢了,只不知为何今年不是生辰来看她,倒是比往年迟了几天。
敛去眼中的担心,司徒娇向司徒阳绽开明净的笑容,这个笑容顿时让司徒阳楞了楞,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司徒娇如此明净的笑容,一年没见这个妹妹似乎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大哥,娘亲最近身体可好?有没有吃娇娇特意让人送去了水蜜桃?”司徒娇十分自然地靠近司徒阳,伸手拉过司徒阳的手,一脸殷切地问道。
司徒阳一个没注意手就被司徒娇握了个正着,不由心头一怔,身体也有些僵硬,他们兄妹十几年,这可以算是第一次亲密的接触。
司徒阳抽了抽手,却被司徒娇拉得死紧,俊脸不由浮上了红晕,这男女授受不亲,小妹难道连这点都不懂吗?
可是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司徒阳动作又不好过大,好在司徒娇在得逞之后,很快就放开了司徒阳的手,只是仰着小脸娇憨地看着司徒阳,眼里的得意一闪而过。
“好,娘还好。”司徒阳有些结巴地回答着司徒娇的问题,见司徒娇依然盯着他不放松,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水蜜桃很鲜美,太医说娘亲不能多吃,娘亲只是品尝了一点点,不过只要吃过咱家别院水蜜桃的人,都赞不绝口。”
“啊,不会啊,水蜜桃对娘亲只有好处,绝对不会有坏处的。哪位太医给娘亲看得病?”听说韩氏只是尝了一口,司徒娇小脸不由沉了下来。
按理她应该为别人称赞自家别院的水蜜桃味美而欣喜,可是司徒娇却只抓住了一条,那就是她特意送去给韩氏的水蜜桃,韩氏并未吃到。
果然还是与前世一样,什么好东西,只要是司徒锦或者小林氏喜欢的东西,就算对了韩氏的病症,也会被刻意说成对韩氏的病症有害。
“水蜜桃对娘亲有益?真的吗?你如何知晓?”司徒阳这次并没有回答司徒娇的话,却反问了几个问题。
“大少爷,水蜜桃的确对夫人的病情有好处。等下麻烦少爷给夫人再带些水蜜桃回去,让夫人每日吃上一个。一时吃不完的,可以存放在冰窖里,每日给夫人吃之前,只需提前两个时辰从冰窖里拿出来除了寒气即可。”李妈妈见司徒娇小脸阴沉,一付不愿意搭理司徒阳的模样,知道她可能将韩氏没能如她所愿吃上水蜜桃的气,撒在了司徒阳的身上,连忙上前答道。
李妈妈的医术,司徒阳还是知道的,此刻见她说得如此笃定,心里也不由转了几转,似乎是想通了一些关节,脸色也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