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人的面前停下仔细打量着他,随行人员都站在我身后。“你就是村上通总”我将佩刀“黛”连鞘提在手上,用刀鞘的顶端撩起他的下巴问到。
他空洞无神的双眼看着我,就像是一堵墙或一棵树。因为扬起了脸使我看清了他新鲜的伤疤,看来他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只是现在那上面木然没有任何表情。
“没听见主公在问你话吗”见到他这个态度一名看守的武士扬起了手中的枪杆。
“嗯”我以手势制止了他的行为,此时此刻已经用不到心理征服之类的作用。“来岛水军已经完了,这个你知道吗”我继续问到。
他的眼球稍微地动了动,似乎在我脸上形成了聚焦,可其他还是一无表示。
“不是被击溃而是连根铲除,这其中是有区别的”我继续说到。不是为了吓唬他,而是想让他死个明白。
他的左颊抽动了一下,不仔细看的人绝对发现不了。
“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作出这种选择的但是你们逃跑了,这比进行抵抗更加令我感到可恶”我少有地在众人面前动了气,是因为面前这个人,这个人逼我不得不下的这个决定。“……誓死抵抗我的人只能说明他们愚蠢,还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我教训过他们一次、两次、三次之后,他们总会开始明白、害怕,然后才是躲避、逃命、乞求投降。对于这种人我通常是会给予他们机会的,因为他们会远比那些一开始就投降的人还要老实”
村上通总依旧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这番话和他眼下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而你们居然逃跑了,这让我非常生气不,是震怒”我通常是个温和的人,可此刻我想我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逃走说明你们非常清楚和我直接对抗的结果,可你们还是有计划、有准备地逃走了,丝毫也没有妥协的迹象。这表示什么呢表示你们没有根本没有臣服我的打算,即便抛家舍业也要和我对抗到底,甚至企图平起平坐的和我谈判或作战,如果达不到目的就从外部让我从此不得安宁”
面对我最后的怒吼,村上通总的眼睛显出了恐惧,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发红。
“也许你们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河野、大内、大友、毛利凡事和你们好好商量的作法,也从另一方面助长了你们的这种意识”我稳定了情绪改用平和的语气,犯不着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可你怎么不想想,你们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不是守护更不是大名,充其量不过是些国人众。你们凭什么跳出来指手画脚、趾高气扬我或许也会用温和的语气和我藩国内的豪族们说话,但那些内容就是命令,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了,这回周围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这一点。
“非常抱歉,我不能容忍这种行为”我冷冷地抽回了手里的刀,因为失去了支撑他的脑袋向下一沉。“因为别人会跟你学,这种风气非常不好”
村上通总的脸色转为苍白,嘴唇发紫而颤抖,看样子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把他拉出去,和外屋的那些人一起斩首”我命令到。
我的命令被执行了,可为了这个命令和即将发布的命令心里却非常难受。大多数时候杀人者的心里并不好受,虽然人类并不是因为觅食之类原因而相互杀戮,但同样关系到彼此的生存。
“主公,在地窖里存着大量钱财和物资”看到我的情绪如此糟糕,大谷吉继试图通过一些好消息加以缓解。“这里直接的金银钱财大约有十余万,各种物资的价值可能有二十万。在来岛城可是什么都没有,看来他们是早就准备迁到这里来了”
“都是些什么东西”其实我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很看中,但既然提起了就随口问问。
“什么东西都有,可见这几年他们的生意作得非常之大”大谷吉继手里也没有拿着清单,但是什么大概还有个印象。“珍贵的宝物到茶叶、丝绸这种大宗货物,有些连商铺的封包都还没有打开看来……”
“所用东西装入底仓带回去,那些可以找出明确货主的就发还给他们”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后,我又对神谷师元说道:“抓紧时间补充淡水,我们在中午前就要离开。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
“那些战俘……”其他人都出去分头执行后,竹中半兵卫走过来对我问到。
“该来的,必需要勇敢面对”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处死所有五岁以上的男人,女人和孩子押回堺町……卖掉”我自己还是听到了尾音的颤抖。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39、木津口上
舰队再次排成一列纵队向东北航行,由于是夏天所以顺着南来的风向。因为计划外的对屋代岛远征,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我选择了路程更短的淡路与摄津之间返回,而非来时更加适合大型军舰通行的淡路岛南侧海路。
一如既往的好天气,因为不是作战所以我也比较放松,带着竹中半兵卫和五六个随从由舰楼上下来,来回来去悠闲地在甲板上走着,既是为了观赏一下四周的风景,也是想看看一般的水手们平时是如何工作的。
在竹中半兵卫这几日的刻意宽慰下,我的心情已经好多了,这样残暴的事情不是我发明的,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作的人。来岛海贼在堺町等几个附近港口的名声非常臭,甚至于有些血腥仇杀的事情,我把大宗的缴获发还给原主,那么我就是个最为公正无私的人,而且通过行商们的嘴还会传到全国去。至于我究竟采取过何种手段,很快就将被人们所忘记。
“我们会迟到吗可是耽误了好几天时间呢”我俯身在船舷的栏杆上,海风迎面吹来,让人人感到非常清醒。我已经逐渐放开了一些困扰,但其他的一些困扰则又开始接替位置继续纠缠我,这恐怕是永远也摆脱不了。
“这臣不敢保证,虽然我们已经赶得很急了”竹中半兵卫这次没有安慰我,在关键问题上必须回答心里话,这既有利于统帅作出正确地判断,也是身为一个军师应尽得职责。“我不得不说那个计划带有很大的主观臆测性,毕竟我们能够直接施加的影响力非常之弱。至今仍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这既让人担忧可又不能不说是件好事。主公,您有时有些过于完美主义了”
“完美主义你说得还真是客气”我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竹中半兵卫,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应该说我是个异想天开的傻瓜,一个永远也不知道适可而止的忘乎所以者倒是你重治,当年十七骑勇取稻叶山城的豪气哪里去了”我开玩笑到
“是的主公,我已经不年轻了”竹中半兵卫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个玩笑,异常严肃地说道:“无欲则刚当年臣没什么可以失去的,笑看生死无所畏惧。可如今不行了,我不能拿着主公这十余年的心血去冒险,这都是无数将士手足用生命换来的。所以我的第一职责就是守住它,不容有失”
“哦……”我有些意外,不过这时才注意到面前的已经是个中年人了。“重治啊其实我们都有同样的忧虑……”我揽住了他的肩膀。“尽管我们对于这份基业的担心相同,不过我更为看重的是身后的事情怎么办我的儿子虽然聪明但不算杰出,很多事我都没有把握。结束乱世,就成了我心里一件迫不及待事情”我用力在那不算强壮的肩膀上拍了拍。
“臣以死为报”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我看了他一眼报以信任的微笑,随后转过身再次看向海面。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景色已经改变了,周围出现了许多或大或小的海岛。航道也变得区区弯弯,时而还会经过较窄的地方。这么多大船在如此曲折窄细的通道上航行,还真有点儿大象过独木桥的感觉。
“师元,这是什么地方”我叫过了正站在甲板中央不断下大着命令的神谷师元。
“回禀主公,这里就是摄津外海的木津口啊”说着他回身向东北方向一指,“您看,那里不就是御住石山城吗在它脚下,就是木津川的入海口。”
“还真是的”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我果然看到了天海之间一片隐隐的影子,石山城依旧傲然屹立在那儿,只是不知道困守在它下面的佐久间信盛过得怎么样。“这么说这里也就是小早川和三岛水军大破熊野水军的地方了”我又低头看向附近的海面,心里升起了一股凭吊史迹的感慨。
“主公说得不错,而且就是在这一段水道”虽然当时神谷师元当时还在海外没有回来,但作为一名水军将领他不可能对这么大事件不加研究。如果没过多长时间就在这么大的石头上再摔次跟头,那就只能用“愚蠢”一次来形容了。“……当时九鬼殿下属下指挥的多是大殿新配备的大船,虽然数量有所不足但装甲火力却均极为强大。据微臣斗胆猜测,右大将是受了欧洲船的影响想用大船攻小船,可这种海上巨舰的作战方式熊野水军还没有掌握。因而被引入了这窄小的海域中作战,为对方焙烙、火矢所乘,被烧毁大部。我想这也是后来,大殿建造抗火攻铁甲船的主要原因。您看,那里不是还有一些残骸吗”
“哦”我想左侧的一个小岛看去,那里的礁石上果然卡着一片船板,看样子应该是一段破碎的船舷,那上面火烧的痕迹清晰可辨。“这样的水域里行船一定要谨慎,不能有什么疏忽啊”我又探头看了看船的底部。
“我已命令所有船只降下了主要的桅帆,靠人力划桨通过这一区域”神谷师元回答完后仰头对着桅杆顶上喊道:“喂,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上面的了望手一边回答,一边把双臂交叉在头上挥动了两下。
“其实这里虽然礁石陡峭,但航道的水位还是满深的”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神谷师元的神情也略微轻松了一些。
“我是没什么经验,可听说在这种水域里是很容易聚集大量鱼群的”竹中半兵卫也双手抱肩地靠在了栏杆上。
“既然是外行就多参照一下内行的决定好了,你们看那边不是正有一条船在捕鱼吗”我随手朝南面的一座不大不下的岛子方向指了指。
“渔船”连我自己说完之后都被吓了一跳,立刻返回身躯趴在栏杆上。
那是一艘不大不小的渔船,大约只有十二三米长,仅仅立着一只桅杆,帆上还打了几块花花绿绿的补丁。这样的渔船在日本各海域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大队军舰通过的航道上
渔船慢慢地从那个岛子的后面绕出来,此刻还没有显出全部身形,船上隐隐约约好像还有人在整理渔具和帆蓬。因为这里的航道比较窄,这只船一出现就距离第一集群的一艘铁甲船非常近了
这条渔船上的人好像也刚刚发现了这么多庞大的军舰,慌乱的不停拉动主帆想要调头,可是简陋的操作系统好像是不大灵便,半天不见远离,反而益渐靠了上来。
“向那边传令:不许渔船靠上来,同时铁炮手甲板待命”我头也没回的对神谷师元命令到。
“是”神谷师元立刻让桅杆上的信号兵打去了旗语。按理说正规水战我是不该过度干预的,但眼下的事情我还说不清楚。
有这样的情形发生本来就透着怪异,用不着我们说那艘铁甲船的船长也会有所行动,可渔船上的水手们只是大声道着谦,而行船的轨迹却不见有丝毫的改变。
“你们说说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鬼”我回头看着两个人似笑非笑地问到。
“主公”神谷师元一脸的兴奋,握着彩披的手都微微哆嗦了起来。“如果这不是针对我们的埋伏,您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他说话时牙齿摩擦发出了咯吱吱的声音。
“主公,没想到真的成了”竹中半兵卫的也微微点了点头,似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师元你……”我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种紧张又换成了另一种紧张。这就好像一个钓鱼者经过了艰苦的等待,水面上的鱼漂终于沉了下去,这个狡猾的家伙可还没有完全上钩,鱼线随时有可能被扯断呢
“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突然响起,因为没有准备我们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虽说临机决断各舰长可以自行对外来的威胁进行反击,但这里面可不包括开炮。
一看之下我有些傻了眼,那艘渔船此刻已经成了碎片,不是被大炮击沉的,而是因为铁甲船上的铁炮打中了渔船上装载的火药。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海贼们还会来上这一手
“师元,所有的东西动准备好了吗”我有些紧张的问到,情况好像出现了一点儿小意外。
“一应准备据全,请主公放心”神谷师元的脸色也是一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看来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好,那你就去全权指挥吧”我点了点头,现在也只有依靠他了。“不过你要注意,千万不要让他们靠上来”
“是”他答应了一声就立刻跑开了,同时不断发布着命令:“第一集群分两路向东西两个出口集结,冲出去进入更宽阔的水域;第二集群随日之丸和月之丸向北穿过各岛的缝隙,背靠海岸和木津川口准备反击;令各舰船载铁炮手到甲板待命,没有号令不得随便发射大炮……”
“我想我可以完全放心了”正在通往舰楼的我在梯子上停了下来,对跟在后面的竹中半兵卫说到。
“这也是天佑我诸星家啊”他也欣慰的扫视了一眼正在甲板上紧张有序忙碌着的水手和足轻们。
“嘟、嘟、嘟……”随着法螺地急促响起,大群大群的战船从南面的岛礁群里驶了出来,虽然不能说有多么先进而且大小也参差不齐,但却拥有绝对的数量。
“看得出来那是谁吗”我指着一艘正在缓缓绕出来的大安宅船问到,那上面正飘扬着一面帅旗。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40、木津口中
安宅船在日本发明的时间相当早,至少应该可以上溯至战国时代的中、早期。这种战船的确不适合远洋航行,可作为近海主战却设计得相当成功,以至到了后来,具有一定实力的水军都会装备上几条,既是进攻的主力又是指挥官的坐船,某种程度上这甚至成了衡量一支水军等级的一个标准。
这种船是谁的发明几乎没有记载,应该也算得上是一个天才,不过就我感觉应该比不上发明“龟船”的李瞬臣,因为后者跨出了传统观念局限的关键一步,可前者显然没能作到这一点。
且不管这个“天才”是谁吧但这种船的发明或者使用一定和淡路的安宅家具有某种极为密切的联系,这从名字上就可以非常直接地感受到。我非常有幸,在木津口伏击我舰队的指挥安宅船上,此刻也有一位“安宅”
安宅信康,三好长庆的三弟安宅冬康之子,今年29岁,是淡路国洲本城主,同时也是淡路十八家水军的统帅
“非常遗憾首轮进攻没能奏效……”作为副将的关内正夫此刻正在向主将报告着情况。“诸星水军已经分成了三股,除各有五只驶向两侧的出口外,其余十二艘主力正向北面的海岸逃窜。虽然,我们的船只数量较多也正在全力追击,但敌军船上的火力实在太强大了,要想靠上去近战非常困难。另外我们的10只自杀火药船,现在也只剩7只了……”
“命令菅昭名率领战船百艘,进攻东面出口的诸星铁甲船;有间武雄率领战船百艘,进攻西面出口的诸星铁甲船;余者主力随我一起追击诸星水军主力”安宅信康将手中军扇向前一挥,坚定的态度不容置疑。
“看来诸星水军的统帅,还是很有些本领的啊”看着信号被一个个发出,关内正夫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慨叹。“为了避免铁甲船因笨重而拥挤,就分散而进行突围;向北冒着搁浅的危险,却可以进入相对较为广阔的水域;诸星氏的铁甲船炮矢强大又耐火攻,不是可以那么容易打败的”
“哦”安宅信康侧脸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有些不快。在对于是否先手对诸星水军发动袭击的这个问题上,淡路水军十八家内部是存在相当大争议的,而自己的这个副将就是极力反对者之一。“没有两把刷子的人,又怎么敢在这濑户内海里插足可也不过如此,你就放心吧”
“殿下,诸星氏虽然只是第一次搞水军,可以前的经验是无论作什么都会成功的呀”关内正夫焦虑地攥紧了拳头,似乎还想挽回这一切。“凭借强大实力建立起的这支水军,又有着优秀的统帅,来岛水军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消灭了,这一切都不值得我们警惕吗我们只是一些世代在这海上讨生活的水军,天下大事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来岛水军就是前车……”
“我就是不想也落到来岛水军那么个凄惨的下场”安宅信康愤而站起,在舰楼上烦躁地来回走了起来。“你们怎么就不理解我堺町的消息已经明确传来,一年之后诸星清氏就要大举讨伐四国。而征四国必先平淡路,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诸星清氏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个道理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整束停当的诸星水军再加上熊野水军,我们怎么能抵挡得了呢”
“这……唉”关内正夫也没话可说了,他知道主将所说得不错,掩住耳朵不等于铃声不再响。可活着对于弱者来说并不能有太多的挑剔,说不定通过别的方法……他知道有些话他不能说出来,因为淡路大多数的人不可能同意这样作,甚至可能被视为叛徒
“轰隆”就在这尴尬的时刻又是一声巨响,此时所有淡路水军的五百余艘战船已经全部涌入了木津口的主航道里,分三股袭向自己的目标。因为距离较近所以战斗首先在东出口打响,震天的铁炮声中不时地来上一声大炮,刚才的声音就是一艘船被大炮击了个正着,在海面上化成了一个大大的火球。
“完了,火药船又损失了一艘”关内正夫颓然地靠在了舵柄上。“如果刚才一举偷袭成功,我们就可以就可以冲进他们的队列展开混战,可现在机会已经……”
“现在的我们的机会更大”安宅信康却猛地一击桅杆,快步走到围栏的边上盯着已经激烈交火的东口,又扭头看看双方正在逐步接近的西口。“诸星家的水军现在就是最为衰弱的时候,只能在那里干等着挨打。冲上去,结果了他们”
“殿下,这是从和说起”关内正夫不明就里的问到。
“有一件事我并没有和你们交代”安宅信康慢慢转过了身,眼睛里升腾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火焰。“在堺町那个地方只要出得起价钱,就不会有什么东西是买不到的从很久以前起,我就在那些商人里寻找到了合作伙伴。他们总会把我需要的消息及时送过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淡路十八家水军中只有我们,是没有遭受过重大损失的”
关内正夫愣愣地听着这一切,他没有问也不知从何问起,这一切对他这样的土海贼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主将一定会自己加以解释。
“在几天前我得到消息:诸星清氏的铁甲船上虽然装备了足够的大炮,但实际上却没有充足的弹药”安宅信康用手分别向几处战场指了指,那边的战斗正越来越激烈。“诸星铁甲船虽说强大但毕竟刚刚建好,而且所需弹药本土无法制造,完全有赖于从南蛮输入。之所以诸星清氏首先拿来岛水军开刀,固然有为了试验装备的目的,但更主要的却是稳定南蛮海上商路。经此一役,诸星舰队已经没有多少炮弹了虽然他们的铁炮也很犀利,但是这却不足以对我们造成毁灭性打击。”
“会是这样吗……”关内正夫一脸的迷茫,他一时还还有些转不过来这个圈子。
“当然是这样”安宅信康又向前面指了指。“如果诸星水军还有充足炮弹的话,根本不会让我们的战船有接近的机会,这对转向不便的超大铁甲船是极为不利的。可你看现在,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才开上一炮,我们的战船已经快要靠上去了,不是炮弹有限他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但愿吧”关内正夫也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但就是心里还是很不塌实。难道是自己真的被诸星清氏的那些传说吓怕了如果是这样可太糟糕了,必须要及时地清除这种心理,在阴影下的战士是不可能打出胜仗来的。
战局确实如安宅信康的预测在发展,诸星铁甲船急急地向三个方向逃去,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开上两炮,似乎根本就不想进行战斗不过铁甲船在这种狭小的水域里无法张满帆全速前进,为了使庞大的船身不撞在礁石上,还必须不停地转舵,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快不起来。
淡路水军的战船终于各自逼近了目标,海贼们拿着弓箭呐喊着登上甲板,这却也给铁甲船上的铁炮手提供了更为明显的目标,落水的人数也明显的增加了。
战斗刚刚开始,这点死伤还不足以打垮海贼们的勇气。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张弓,大捆大捆头上有个大圆圪塔的箭矢被从底仓搬上了甲板。海贼们拿起这种箭矢搭在弓上,再在脚边的火盆里一点,箭头立刻就燃成了个火球,紧接着就会飞向对面的铁甲船。
铁甲船之所以被叫作铁甲船,就是因为它的外表上覆着一层一至三厘米不等的铁板。日本的弓箭实在是糟糕,这一点在海贼身上也不例外,射到船身上的箭矢根本刺不进去,纷纷落入海里熄灭了,没有造成任何的实际伤害。
“这可怎么办”看到这种情况关内正夫一下子皱紧了眉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又有大约20只战船覆没,这里面既有被大炮击毁的,也有因为离得过近而被铁甲船撞翻的。“殿下,现在怎么办我们的火药船已经一艘都没有了”关内正夫用手在桅杆上支撑住身子,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里面的所有力气。
“命令所有主战安宅船全部冲上去,使用焙烙攻击他们的铁甲船”安宅信康的声音低沉,但长满老茧的双手却紧紧地抓在栏杆上。他知道此刻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必须有一方至死方修。
淡路水军虽说近年来已经没落,但论起流传久远来要远远超过三岛水军,早在平源的昙浦之战中,他们就起到过重大作用。在安宅冬康继承淡路安宅氏后励精图治,致使淡路水军的实力有所恢复,截止今日整个淡路又有了大约三十只安宅大船。
安宅信康的“王牌”从后队冲了出来,虽然在这种水域里也主要靠人力划桨来推进,但是毕竟要比铁甲船灵便上许多。在接近主战场后,这些安宅船顶层有大批水手开始忙碌了起来。
发射焙烙是用一种类似杠杆投石机的装置,所以这种东西没法在小型战船上使用。把一个诸如沥青、硫磺和油的混合物制成的圆球装进连着皮带的发射器,点燃后远远地抛射出去,以期能够击中对手,然后迸射四溅燃烧。
“砰”随着第一发成功的发射,无数火球袭向了撤退当中的诸星铁甲船……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41、木津口下
焙烙击中铁甲船的船舷时爆起了大团的小火花,迸溅的范围之广以至落到了周围的淡路水军战船上,对无关的人来说这或许是有些像烟花,可对那些倒霉的人来讲就是一场浴火洗礼。
至今我也没有搞清楚焙烙究竟是什么作的,总之是附着力相当的强,溅到淡路水军那些旧木船上立刻烧了起来。先是帆和甲板上,然后一直连到整个主体,烈焰最终从内自外冲天而起,大批的水手下饺子一样向水中跳去。
“您看,这是毫无办法的”关内正夫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又有十几艘船被毁了。“铁甲船是耐火的,正因为如此织田家才会造它们今天的木津口不是上一次了,赶快撤军吧殿下,我们……”
“小船抵近用火矢掩护,安宅船焙烙加紧攻击”安宅信康的脸整个变成了铁青色,一把揪领子把一个传令兵拉到了面前,唾沫星子溅了他一脸。
“殿下这……这……”关内正夫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感觉身子由上到下都麻木了,尤其是嘴里的舌头。
“快去”安宅信康双手用力推了出去。那个传令兵向后一仰摔倒在地,然后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走了。“正夫,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安宅信康稳定了一下情绪,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如果今天不能打垮诸星水军,那么我们淡路水军所有的人就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一定会胜,我们必须要胜铁甲船虽然外覆铁甲,但它的主体还是木头打造的……”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到桅杆边大喊道:“焙烙向上射击,打他们的甲板和桅杆”
“佛祖保佑,但愿此次一战成功”看着安宅信康疯狂的模样,关内正夫只有默默地在心里祈祷。
一轮更加疯狂地进攻看来有了效果,有两只铁甲船的甲板上燃起了火焰,尽管很快就又被扑灭了,但撤退中的诸星水军却显得更加慌乱。当然,淡路水军遭受的损失更大,有三艘安宅船被偶发的大炮击中正在缓缓下沉。
此时东西两侧出口的那十艘铁甲船已经各自驶出了出口,却没有急着升满帆蓬远去,反而堵在两侧不断的用铁炮阻击追来的淡路水军。因为出口狭窄,追兵又没什么极为有效的手段,双方陷入了更为那难耐胶着。
“殿下,我们已经不可能全部消灭诸星水军了”关内正夫沮丧的说到,在他看来这次行动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是不可能了……”安宅信康看着前方的战斗,脸色如铁但眼睛里的一团火却越烧越旺。“叫菅昭名和有间武雄这两个笨蛋守住东西两口,一定不要让逃出去的铁甲船再冲回来,全力攻击北逃的诸星水军诸星清氏一定就在那两条最大的船上,只要他死了就算大功告成”
原本北面的十二艘铁甲船实力最为强劲,追击的淡路水军慑于密集的铁炮攻击不敢靠得过近,而使它们已经闯过了航道北侧的岛礁群。虽然海岸到木津口航道之间的水面宽阔,但这里海底已经是渐渐升高的沙滩,所以那些铁甲船还是不能很快的行驶。
“安宅船尾随前进以焙烙攻击;小早船从两侧快速迂回,一定不要让敌军乘小艇或游泳逃到岸上去”安宅信康现在只是想杀了诸星清氏,杀了诸星清氏就可以撤了,他就又有了几年的时间
接到这个命令,三百余艘的淡路水军主力呈扇面型向北面的诸星水军十二铁甲船拥去。在不避炮火的情况下,在甲板上进攻的海贼们伤亡很大,但船只的损失还是限制在时不时的一发炮弹情况下,在大批大批往前冲来的阵型里这非常不明显。很快的,双方的距离在逐渐拉近,淡路水军从三个方向包围住了诸星水军的十二只铁甲船,并有大约二十余只行动迅速的小早船向北面绕了过去。
诸星水军看样子也发觉陷入了重围,十艘小型铁甲船散向四周围住两艘巨型铁甲船,看来是想保护它免于受到焙烙的攻击。
“看到了吗他们已经陷入绝境了”安宅信康感觉自己对战局的把握越来越清晰,今天的木津口既是诸星水军的死路,也是他淡路水军的再生之地。“命令那些切断归路的小早船,千万不要让诸星清氏跑掉”他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到。
忽然前面最大的一艘铁甲船猛地一震,即便离得很远的人也能感到它的船体一下子歪了。船舷处伸出的巨桨更为激烈的划动了起来,在海水中搅出了翻腾不止的波浪,可巨大的船体依旧纹丝不动,就像焊住了一样。
“搁浅了”关内正夫和安宅信康对视了一眼,对着突如其来的运气感到有些难以置信。这个时候诸星清氏的指挥舰搁浅了,这真是天佑淡路水军
每一个淡路水军的船长都是久经风浪的老海贼,在这种时候是不需要提醒的,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最后取得胜利的人才可以享受一切。面前一只老虎掉进了陷阱里,他们像一群恶狼一样围了上去,不能让他再逃掉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诸星水军的铁甲船上既没有人跳下来也没有放下小艇,难道他们还有别的准备只见外围的10艘小船一字排开圈了个半圆,每艘船朝外一侧的八扇木窗板放下,霎时间黑洞洞的炮口出现了一大片。
还没有等安宅信康等人明白过来,大炮就开始了射击,一颗又一颗的炮弹把淡路水军的战船化为了碎片。面对这种情况大多数人都愣住了,但也有一些心思活络的家伙开始自己的打算了
“这一定是诸星水军在做困兽犹斗了,全都冲上去他们就要完了……”安宅信康不知是恼恨手下们的怯懦还是在为自己打气,他不停地大声叫嚷着命令到。
“殿下……”关内正夫来到他身边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干什么”安宅信康用血红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副手,声音从喉咙里咆哮而出。
“殿下,有点……不对啊”关内正夫嗫嚅着说到。
“有什么不对的”安宅信康恶狠狠地说到。其实在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只是他不能说服自己就此放弃而已。
“炮声,是炮声不对头”关内正夫的脸色此刻已经惨白,嘴唇也在不住的哆嗦着。“您听听看,这个炮声已经不对了”他向身后指了指。
安宅信康侧耳听了听,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作为一个海贼,有副好眼力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但嗅觉和听力也不能有丝毫马虎。嗅觉是要辨别出空气中海风里的盐分不同,这样就能准确地辨别天气的变化,而听觉则是为了察觉最隐秘处藏着的危险。
在纷乱震耳的隆隆炮声中,安宅信康听到了同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应该是从身后木津口的主航道那边传来,其密集程度一点儿也不比眼前的打击差,似乎一切不用解释就能明白了
“主公不好啦”一个传令兵顺楼梯从甲板跑上了舰楼,还没有到跟前就大喊大叫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面……后面的诸星水军突然开炮反击,有间武雄大人战死,菅昭名他逃走啦现在主航道落入敌手,我们的归途被切断啦”
“这个混蛋……”安宅信康咬牙切齿地抓住了传令兵的领子,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想杀人
“殿下”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另外两个人架着,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虽然这个人此刻是十分狼狈可安宅信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是他的一个得力部下名叫三上四郎。
“怎么啦”安宅信康快步走来揪着头发拉起了三上四郎的脸,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笼罩了他,因为他并没有带三上四郎来参加这次行动。
“主公洲本……洲本城失守,淡路被织田军占领了”三上四郎的声音断断续续,看得出来他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只是凭着毅力在支撑着没有昏过去。
“那里来的织田军诸星清氏就在这里,西近畿哪里还有大股的织田军”安宅信康感觉脑子里一团云雾在升腾,其他所有东西都被挤了出去。
“是诸星的军队,大谷吉继率领的三千人马”三上四郎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内容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他们的战船藏在南蛮人的船队里,在经过淡路海岸的时候突然登陆……”
“不对,南蛮人不是从不介入日本内战的吗”发狂的安宅信康剧烈地摇撼着三上四郎的身体,丝毫也不顾忌他的实际健康情况。
“他们是没有参战,诸星的那些小战船只是混杂在他们当中以前也经常有堺町的商船搭伴和他们一起走,我们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可不想这次却……”
安宅信康放开了三上四郎,因为他已经昏了过去。一切都非常清楚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不用有丝毫的怀疑,因为他们现在就身处在这个圈套里。密匝匝聚在一起的战船成了诸星水军大炮最好的靶子,而自己的指挥已经仅限于这条船上了</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