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削来的一刀。
“混蛋这是在打仗”随后赶上的水木宗六郎一刀抢出替他解决了危机,同时狠狠的骂了一句。
人数上的巨大差距是客观存在的,虽然受到了迎头痛击但海贼们很快就将对手分割包围了起来,四五个,甚至六七个人围着攻击一个对手,似乎这是一场将很快解决的战斗。
战斗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不但没有丝毫结束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不仅一个对手都没有被杀死,海贼们自己反倒已经躺倒了一地。此时个别聪明的家伙已经发现,只要到了最后一击的关键时刻,就会不知从什么鬼地方飞来一支冷箭,接着那个原本准备痛下杀手的同伴就栽倒在地上。渐渐地,海贼们越打就觉得周围光线越充足,难道是天提前亮了他们偷眼向四周悄悄望去,不由从心底深处冒出了一股凉气。
村街的两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大群的长枪足轻,穿着整齐的装备手持长枪冷眼注视着场内的厮杀。在他们后面是一些全副铠甲肋下佩刀的旗本武士,高举着火把替他们照着亮。另有许多足轻张弓搭箭四处巡视,随时准备替场子里的人解决一些“小问题”。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惊恐的喊叫,海贼们呼啦啦散开向村外跑去,并不是所有军队都具有视死如归的勇气,他们这些人把命送在这里连三好家的抚恤都拿不到。一直在作战的那些野武士不依不饶地继续追了上来,相反边上的足轻和武士依旧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动静。
因为作战很久水木众已经相当疲乏了,加上又只有五十余人,绝大部分海贼在经过努力后成功跑出了村子。他们心中惴惴地回头张望了一下,那些足轻和武士依旧没有动,只是继续冷冷地看着他们……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7、胜利者的“仁慈”
我还是坐在小教堂的台阶上,但身边的旗本们已经不再用手按在刀柄上,足轻们在四面站成几行把小广场围了个严严实实,在他们身后太石村的百姓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看着眼前的一切,高举的火把将四周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一百二十多具尸体被拖到一边摆成两排,移动时为了拼凑那些已经破碎的肢体很是费了一些手脚。原来激战的广场中心被鲜血浸润的土地,依旧湿漉漉、粘呼呼的,上面跪着近两百名背剪双手低垂着头的俘虏。堀秀政正在威风凛凛的训着话,唯一散布在四周不停走动着的,就是那些手持太刀跃跃欲试的水木众。
一个海贼都没能逃走,他们的脚还没踩上沙子就被从两侧冲出骑兵用长枪逼了回来。面对可以轻易将自己碾为齑粉的强大武力,所有海贼都丧失了全部勇气,即便知道会被处死他们还是放弃了继续抵抗。
即使我坐得有十几丈远还是明显感到了俘虏们的沮丧,一颗颗低垂着的头颅说明了他们的悲观情绪,也许他们认为全部被处斩将是必然的结果。有这种想法其实并不奇怪,周围的村民和那些水木众也是这么看的。
我并不希望杀人但又必须杀,既然如此就在尽可能低的范围内尽快地执行吧离天亮还有大约一个时辰,抓紧时间处理的话,办完这件事后还能再睡个回笼觉。我叫过后藤又兵卫,对他吩咐了我的安排,想想还有些不足就又补充了两句。
“是”他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就跑过去传达给了堀秀政。
“什么”尽管明知处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以失态,可堀秀政还是愣了足有10秒钟,用眼睛朝我这里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得到的是我肯定而明确的表示。“你们这些混蛋,罪该万死的海贼”他恢复了镇静的态度对俘虏们继续怒斥到。“按照你们的罪行,每个人都应该碎尸万段所有的骨头被野狗啃烂皮肉让山里的乌鸦啄碎”他说到这里威严地扫视了一圈,随即话锋一转。“但诸星予州殿下是无比仁慈的,尽管你们只是一些十恶不赦的垃圾,他还是想给你们中大多数人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什么”这次震惊得是那些海贼,每一颗原本低垂着的头颅都一下子抬了起来。即便是每天生活在刀尖浪口的人依旧有对生的渴望,而且往往比一般人更强烈,原本以为必死又看见希望的人亦是如此。
“水木大人,请问您手下人员的斩获如何”没有理会众海贼们的企盼,堀秀政转过头去对水木宗六郎问到。
“回报堀大人,并不能让人十分满意”水木宗六郎低头谦恭地回答道:“……杀敌一人的有21个;杀敌两人的有12个;杀敌三人的有5个;犬子宗吉杀敌4人、宗家杀敌5人,另外还有17人没能斩得首级,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虽然大家作战都很英勇,但……”堀秀政显得有些为难。“没有首级就不能获得赏赐,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所有大名都是如此,实在是遗憾得很”
“是啊真是遗憾得很……”水木宗六郎也显得很惋惜。
“看在水木大人一门忠勇,竭诚用事的份上,我这次就破一回例”堀秀政挥手向着跪在那里黑压压的一大片海贼一划说道:“从这些人里挑出17个人来当场斩首,就由那17个没有战功的弟兄来亲手执行。过后赏赐按照战场杀敌的一半发给,那也足足有五石白花花的大米呢”
“嗷”他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以至水木众里立刻有人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几个已经受了轻伤的人也急忙支起了身子,再次拔出了刀,眼里充满渴望。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海贼,虽然只有17个人还是可能会轮到自己,面对这样乍喜乍悲的强烈刺激,已经有人的眼睛里出现了散光的征兆。
“安静”水木宗六郎回首压住了手下的兴奋,又对堀秀政请示道:“谢大人的关照,那就请大人指定人犯吧”
“这个嘛……”堀秀政再次用眼神在海贼中转了一圈,只是这次非常慢,非常的仔细,好像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又好像是在认真寻找、分辨着什么。
紧张刺激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各人的神情真可谓是千姿百态,不过视死如归是没有的,他们不具备那种素质。在生死关头所有人都本能地打量着周围的“竞争者”,在心里衡量着彼此生存的概率,其中几个人得到了周围更多目光的关注,就是他们自己也显得更加心神不安,审视者不用多深的阅历就能判断出,他们就是这群海贼里的头目。
“还真是个艰难的抉择啊……”堀秀政微笑着来回走动,鞋子踏在地上发出一种“嘎、嘎”的声音,原本这种声音不能算很响,但此刻却像是一声声踩在每个人的心上。“那就这样吧”他终于停住脚步站住了身。“你们自己选出17个将被处死的人,无论是谁、什么身份,我都不会计较。只要你们中大多数人认为他们该死,那就可以了,其他人将在执行后被放掉”
无论是海贼还是水木众都没有出声,只是定定地看着堀秀政,仿佛时间已经静止了一样。
“怎么,没听懂吗”堀秀政自己反而也显出了“奇怪”的表情。“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开始吧,说不定一会儿我又要改变主意了”他忽然诡秘的微笑着说道:“也许抢先发表的意见,会更容易得到其他人支持也说不定哦……”
我翻了一个身,原本想得到的睡眠并没有如期而至。“可能是最后的场面太刺激了”我伸手揉了揉太阳岤。
面对生死的最后时刻,人性的最卑劣一面被暴露无遗,其场面之“华丽”不禁令观者击节称奇最后17个“倒霉蛋”被上级和同伙们抛了出来,可以看出他们都是最低档次的喽啰,不过我并没有表示新的意见,堀秀政也痛快地履行了诺言。最后在放走海贼们时如果不是强制命令,他们甚至不愿带走同伙的尸体。这次虽然杀人不多,但效果应该不错,和泉的海患问题应该会大大降低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气闷,刚张开嘴就又闭上了。“一点儿小事就不找他们了”我钻出被窝把床垫拉到门边,再钻进去想要继续睡时,却听到由门外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这件事我非常想不明白”这是石河贞友的声音。“……为什么要把那些海贼的头目放掉,我一看眼神就发觉那几个家伙神色不对了”
“真是可惜了”伊木半七马上接上了话,话语里充满了惋惜。“在咱们诸星家来说虽然算不上什么,可在淡路能动员起三百来人就算是了不起的大家族了就我看这应该就是淡路水军十八家之一,说不准他们的家主还会在俘虏里面。真是应该好好审查一下,要是能捉住一条大鱼……”
“可怜哪……真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后藤又兵卫对他们的看法不以为然,听意思可能还作了些撇嘴、斜眼之类的小动作。“主公明鉴万里纵横捭阖,这等高妙的谋略又岂是你们这几个脑袋能理解得了的”
“切,你就明白了”他的轻视招致了其他几个一致的不满。
“虽不中亦不远矣”后藤又兵卫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卖什么关子,快说、快说”听众们的热情被充分调动了起来。
“那我就帮主公教育你们一下”虽说有些天才但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后藤又兵卫炫耀着说道:“这次的主公的决定看似轻易饶过这些海贼,但实际上已经是彻底摧毁了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信任是什么是维系一支军队的基础。统帅不信任部下;足轻不信任统领;所有人都不信任前后左右的战友,那么这支军队还能剩下什么呢”
“啊”他身边的几个人都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这股海贼是一定会散了,背叛同伙抛弃手下的人也不会再为其他团伙所接受可你们再想想……”后藤又兵卫又继续说到,只是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一百多海贼回到淡路以后,即便是想封锁消息也不可能,这个实实在在的事情可比什么谣言都来得震撼。再要是有海贼要来强攻和泉,那么那些喽啰们就会想这一定是头目们知道即便被捕住也可以拿我们顶罪,我可不能犯傻往前冲你们都明白了吧,这样的军队还怎么打仗这种情况如果发展下去,不用我们打淡路十八家就自己崩溃了”
“主公真是神人啊”伊木半七由衷的赞叹到。
“此计确实诡异莫测,最关键得是主公运用的时机恰到好处”后藤又兵卫也感慨道:“如果对方是杂贺众那样的死硬份子,这条计策未必管用,而用在淡路海贼这样的乌合之众身上就是对症下药了。主公不仅谋略无双而且阅人入微,确可当得起神人二字”
外面又是一阵唏嘘声。
“孩子们,你们成长要走的道路还很长就像我这十几年来一样……”我无声的笑了,向上拉了拉被子。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8、基本就绪
“殿下,我这就回去了。定会尽快把一切准备好,随时听您招呼”水木宗六郎一边说,一边鞠躬,一边倒退着向门口退去。
“好,不久后你就会得到我的消息了”我和颜悦色地说完冲他挥了挥手,他这才躬着身退出去,从外面把门拉了起来。
离那个血腥的夜晚已经过去了10天,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泉变得异常平静,不单淡路海贼没有再来,就连杂贺众的马蚤扰也销声匿迹了,这一切非常之不正常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该走了,赶回丹后去和家人们一道过年。
临行之前还有几件事必须做好,分配了堀秀政、中村一氏在岸和田城的工作和一些土地后,水木宗六郎也得到了赏赐。我把他的土地由东面的山里调到了太石村附近,数量也增加到了1800石,除此之外还给了他属下部民进行渔业则免税的特权,相信可以在和泉的豪族中起到一定的榜样作用。
“主公,津田老板和静水大师来了”樱井佐吉在门外通报到。
“请他们进来吧”我在主位上坐直身子调整理一下仪表,然后向着门外说到。
“提前给您拜年了,愿诸星家武运昌隆”两个人一进来就跪拜到。
家财万贯的津田宗及还是那身朴素的打扮,成功商人营养过剩的通病并没有在他身上出现,只是略显苍老了些,两鬓染上了白霜。静水幽狐这几年倒是微微有些发福的征兆,一张脸红光满面气色旺盛,月白绸僧衣和象牙扣紫罗袈裟更增加了周身上下一股贵气。
“这么急把你们找来真是辛苦了,请坐吧”我心里微微生出了一丝愧意,大过年的也不让别人消停。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再不开始进行准备就有可能产生“误会”了。
“为殿下主公效劳是我们的荣幸”他们两个一起回答到,显然也知道我的召唤不可能无因而发。
“对你们两位我就不绕弯子了,这次请两位来是为了纪伊的事”我收起礼节性的微笑转而严肃地说道:“纪伊国人众同右大将之间的是非种种两位想必都很清楚,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想说的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今天,而且机缘巧合地落在了我的头上,那么继续回避或是安于现状已经是不现实了。现在关键是今后怎么办,找你们过来就是与那边沟通一下”
“请问……请问您能给予纪伊的国人众,尤其是杂贺众什么样的恩典呢”稍稍沉默后津田宗及谨慎地向我问到。“他们过去屡次冒犯右大将殿下的虎威,获得赦免就是天大的恩赐,论理当然不该再有什么非份之念。但……但考虑到纪伊一直以来的实情……”
“这个我是有考虑,并作出了决定”我当然知道他说得“恩典”指得是什么,也非常了解“实情”的内容。“国人众数十年来实际是纪伊的无冕之王,所有的权力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但这种情况就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再容忍这样的事情持续下去。我和我的军队必须进入纪伊,并掌握所有要害城堡,成为纪伊名副其实的主人”
“这……这……”津田宗及和静水幽狐面现难色,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交付的这个任务。
“不过我可以不追究他们以往的罪责,对于其所有财产的安全予以保证”我非常认真地对他们说到,同时思量着还能给予对方什么其他的好处。“……对于他们的国人众身份可以考虑进行转变,但这个问题要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分析。你们这次前往纪伊虽然主要谈判目标是杂贺众,但并不能局限这一家,根来众和其他人也可以谈。如果分开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也同样是大功一件”
“是,我们尽力去办”他们两个硬着头皮回答到。我的条件更像是一个胜利者的最后通牒而非进行谈判,其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好,尽力就好”我缓和了些口气,想着也不好给他们太大的压力。“我知道是为难你们,可作为我也只能作到这一步了,希望你们能够体谅。谈判即便最后变得不可收拾我也不会怪你们,不过最终到了不得不诉诸武力的地步,我的要求也一定要达到。那将会流许多血,许多许多……”我盯了津田宗及一眼。“那将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是,感谢您的宽宏大量”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就你们来看纪伊内部的国人众是否有分化的可能,通过其中一部分人来影响其它人是否可行呢”我觉得有必要先了解一下谈判可能出现的结果,这也是先期作出一定军事安排的必要。我并不指望完全兵不血刃解决纪伊问题,他们脑筋僵化的名声可是传得相当远。
“意见会有不同自然是免不了,但能否利用得上可就难说了”津田宗及苦着脸直嘬牙花子,提起这些同乡他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当初国人党夺取畠山家在纪伊的领地时,虽然是各家分别的行为,但之间多少都有些呼应,以他们各自的力量并不足以抗衡外来的强大势力。后来在抵抗三好家及右大将的攻伐时,他们也多是共同进退守望相助。如今这些事过去不远,主事的人也大多健在,所以不大可能发生在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我有些歇气,根据以往的经验内部开花是最好的办法,不过事情虽然有些偏离了我的习惯还是得干下去,说不得也只好采用我最不喜欢的硬碰硬方法了。“那么一向宗在纪伊的影响如何”我继续问到。
“虽然没有直接统治,但名义上所有国人众都受本愿寺节制”这次回答的是静水幽狐,毕竟作为和尚他对佛门中事更加了解。“之所以在畠山家衰落时国人众的行动如此一致,背后就是本愿寺挑唆的,最初他们起事时的金钱、武器也均来自于石山。纪伊的国人众向来也不见容于诸方大势力,唯一待见他们,并可以给他们个说得过去名份的就是佛门了所以纪伊国人众和本愿寺是相互依存、相辅相成的关系,除非已经取得了纪伊的绝对控制权,不然不可能把一向宗彻底根除。”
“这样……也好”我在暗中咬了咬牙。只要本愿寺还有军事力量,就坚决不能同他们妥协在这个问题上我和织田信长看法一致。一旦让宗教势力在世俗事务中抬了头,再要想压住可就不容易了。既然他们不会主动断绝同本愿寺的关系,那么一切事情反倒相对单纯了。如果他们舍不得一向宗,那就等着一起被我撅出去吧“你们就尽快行动吧,我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虽然暗中下了加紧军事部署的决心,但表面上还是要鼓励他们两个一番。
“回禀主公,山中大人刚刚率军抵达了”樱井佐吉又在外面禀报到。
“主公公务繁忙,我们就先告辞了”静水幽狐急忙说到。
“好吧”我露出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我离开京都前两天时,就向丹后发了一封信,命令竹中半兵卫派一员大将率数千军队开往和泉,配合着堀秀政、中村一氏先期稳定这边的局势。
在第五日上来了回信,竹中半兵卫说刚刚转回我这里的山中鹿之介强烈要求这个任务,他也认为鹿之介比可儿才藏更为合适,请示我该怎么办。我答复批准。
在尼子兄弟被放还后我就给了山中鹿之介等一干尼子旧部自由,并送他们重金回归故主那里。可是我在京都等待织田信长时又接到消息,鹿之介和另外二十几个尼子名将又回来了。书信上说得非常简练,详细情况只有等当事人亲自解释了。
“山中鹿之介幸盛,拜见主公”一身甲胄的山中鹿之介摘下头上的鹿角日月盔,放在旁边,然后跪伏于地深深一礼。
“你……你……”我“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确实不知该从何问起。
“鹿之介等以阿雪公主侍臣身份转入诸星门下,望主公多加关照”山中鹿之介说这话时低垂着头,我既看不见他面部的表情,也听不出他的话是激动、悲伤、亦或是落寞。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头没尾的问到。在我来讲,很难想象山中鹿之介这样认死理的人,会如此莫名其妙地转变想法。
“这是义久殿下作出的决定”山中鹿之介的脸上有一丝苦涩,但又充满了坚定。“义久殿下单独召见了我,并对我说:今天的尼子已经不可能回复到经久殿下那个时代,乱世即将会结束,但决不可能是在尼子手中。今天的尼子和诸星已经联系在了一起。诸星灭亡,尼子家不可能独存;反之,尼子家就算再次覆灭也一定可以重兴。要是诸星家兴旺强大,无论是作为上主的织田右大将,还是作为敌人的毛利家,想动尼子家的话都会顾忌到诸星的立场。诸星要是灭亡了,作为附属品的尼子家一定不会为别人所容忍。与其拼死维持作为枝叶的尼子家,不如去守护作为根茎的诸星家来得实在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看法,所以为了这一切,我这里拜托您了”说完他再次拜倒。
“好,欢迎归来”我不需要再说什么,也不需要再有任何疑虑。“你即刻率所部3000人进抵和泉南部边界,随时准备开入纪伊。在我的新命令到达前你要尽可能储备粮草,因为进入纪伊后你的粮道随时可能被截断……”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9、清风动月
“咚、咚、咚……”阿雪轻轻地敲着一面朱漆小鼓,玉指翻飞间音律抑扬顿挫,声音曼妙却又不失跳跃。自幼随着阿国剧团耳闻目染,虽不是主力但她也有着不凡的造诣。
协助她的是一身白服的小狐……现在应该叫雷狐,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这方面的技艺,古琴叮咚乐声婉转。我是对音乐没什么研究,不过就是觉得非常好听罢了
随着这天籁之音翩翩起舞的是雾蝶和雪鹤,高明的轻功用于舞蹈竟是如此传神,轻盈的身体仿佛是在空中滑动,广袖飘飘如面前飞旋着四片云彩。
仙芝坐在我身边看着眼前的表演,不时还要分别低声对孩子们嘱咐几句。莺、阿弘和三儿一女则是围坐在我们四周,不断发出低低的嬉笑声。
我身穿轻柔宽松的和服半卧在主位上,轻眯着已经微醉的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手中摇着一柄金丝小团扇。触手可及的小桌上放的是精致糕点和几种柔和酒类,这时没有外人,所以我也不必注意仪态。
转眼几个月的严冬过去,这又到了天正四1576年的三月,农人们驱赶着耕牛活跃在西近畿肥沃的田地里,天空中不时响起北归雁鸟的鸣叫。今年天暖得比往常早些,河中的坚冰基本已经化净,空气中浮动着一种泥土和新鲜草木混合的清香。
新年伊始,我挟22000大军进驻和泉,随行还有大量随同迁移的山阴豪族。一时间战云密布,和泉、纪伊、伊贺的土豪、国人众疯狂备战,合纵连衡也在私下里积极进行。
1月12日,山中鹿之介率军3000接管八千贯城,牢牢控制了和泉通往纪伊的通道。
2月1日,前田庆次率所部5800人及附其同迁的但马豪族开入杂贺城,同天即拿到了我对他就地建领两万四千石的安储文书。
2月6日,前田庆次向手下部将、豪族划分土地,杂贺城周围开始兴建大量岩砦、屋敖,原有支城也开始维修改建。
2月9日,在纪伊中北部的南乡,新迁来的原但马豪族金海上平次与杂贺分支的穆野九郎太因地界和水源问题发生冲突,械斗中双方共死伤17人。
2月13日,虽然前田庆次和铃木重秀都保持了相对克制,但在北纪伊各地出现了大量外来的忍军和忍者众,明目张胆支持前田一方,紧张气氛进一步升级。
就在谁都以为马上战争就会爆发的时候,我的举动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放手给竹中半兵卫安排全面接管和泉的事宜,我自己则既没有进岸和田城也没有去饭盛城,而是带着老婆孩子和两千近卫军到了堺町,住进了商人们为我修建的一座豪华园林,并对外界宣称:这里就将是我今后的驻跸之地,所有政令、军令都会从这里发出
以前可从没有一位大名做过这样的时,即便是以京都为统治中心的室町幕府,平时也是住在二条城堡里的。在战乱年代的大名不住城堡而住镇町,这可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许多人都在暗自揣测:这家伙是不是在耍什么诡计
这是一座相当不错的庭园,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可以说是堺町这座繁华都市里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住在这里更加有利于我贴近商人阶层,施行新的政策,由战乱向和平的过渡实际上已经开始。当然,必要的安全措施还是会有,我可不希望给自己来上一场本能寺
“仙鲤丸、龙王丸,最近都在读什么书啊”我端起矮桌上的一杯酒微微泯了一口,淡淡的芬芳在口腔里徘徊。酒是装在高脚玻璃杯中的,我历来不喜欢日本浅盘式的酒杯,稍有不慎就会流到脖子里。
“龙王丸刚刚读完千字文,眼下正准备开始学习论语。仙鲤丸……”仙芝轻轻地回答到,负责督促孩子们教育的一直是她。
“让他们自己说”我阻止了她。在这个时代来讲,我的教育模式是相当前卫的,我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过于中规中矩的类型。可不知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们变得越来越怕我,可我并没有作出过什么严厉至少比织田信长的行为啊为此我只能给孩子们创造更多的锻炼机会,希望能够有所帮助。
仙芝不带一丝怨气的闭上了嘴,只是向仙鲤丸投去鼓励的目光。她知道我这不是冲她,尽管在对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上我们的看法存在一定的差异。
“回禀父亲大人我目前还在继续深读论语,只是诗经已经停了……”仙鲤丸声音清朗地回答到,只是眼神看着我时有些畏缩,不敢一直盯着我。
仙鲤丸已经11岁了,不十分聪明但也不笨,不过身体却是非常的健壮。8岁的龙王丸身体比小时后好了些,至少不再那么多病了,虽然以后只怕成不了战将但读书上却非常快。虎千带目前仅有4岁,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养女茗是异常的乖巧,琴棋书画均是一学就会。
老实说在所有孩子中我还是最关注仙鲤丸,不管承不承认他都担负着维系诸星家的责任。尽管我并没有正式确立继承人,但所有家臣都自觉地把仙鲤丸看作了当然的储君,外界只怕也是这样。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仙鲤丸在元服时应该可以得到朝廷颁授不会很大的官职,其他孩子现在只怕就没这种待遇了。如果将来我另有打算,那只怕就是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所以只有尽可能维持、巩固这个局面。
“……现在老师偶尔会讲解一些孟子、庄子和荀子上的内容,只是孩儿大多不能够理解”仙鲤丸说完后规规矩矩地向我叩了个头。
“你作得很好,像你这么大时我可没看过这些书”对孩子应该多鼓励,我回头又对仙芝说:“跟先生讲一下,孟子和庄子先停下来吧这么小的孩子读多了孟子会变傻,庄子的精髓如果领会不了人会变得很消极。倒是可以加上韩非子和资治通鉴,这两本书还是很不错的。”仙鲤丸的老师我接触过几次,有些清高但才学不错,为人也并不古板。
“这么小的孩子能弄懂这些吗”仙芝看似有些担心。
“不懂就问嘛,这么什么可丢脸的”我并不认为这是多么大的问题,要是一下子弄明白倒是一件怪事了,关键是对树立人生观、世界观的影响。“知道吗不懂的可以问,但在问之前和之后都要自己想想。老师、你母亲还有我给你的答案都未必百分之百正确,而你自己就算想错了也是会有一定裨益的”我又对仙鲤丸说到。
“是,父亲大人”他再次叩了个头。
“你有什么疑问吗”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疑惑,又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前天父亲大人让人送来的文牍我已经看过了,只是其中有许多问题还弄不明白想冒昧请父亲……”他目光闪闪地问到。
“说,只管说”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对繁琐的公文感兴趣,而且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不禁带着一丝兴奋。
“是”仙鲤丸略微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以前听老师讲过隋炀帝的故事:虽然他天纵聪明文武全才,但因为懈怠国事最终导致了隋朝的灭亡荒嬉政务是身为上位者的大忌,不知父亲认为这对不对呢”
“不错”我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他有些迟疑的说:“父亲转来的那些文牍有几份表明:纪伊的争端不断升级,一些人的蠢蠢欲动已由地下转入了半公开孩儿以为这都是刻不容缓的大事,可父亲您为什么迟滞十天,甚至半个月以上都不作处理呢”
“我的儿子居然懂得劝谏了”我斜目看了看仙芝,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不可能是孩子自己想出来的,看来一定是问过人了,不过不是很高明。“有些事情不处理就是最好的处理,因为它们过些时候会自己解决得更好,而强行插手只会变得更糟”我尽量以简单的理论来解释这件事。“……以纪伊为例:这些事谁都明白不像表面上这么单纯,背后有方方面面的势力在插手。如果我想维持现状,那就会尽快出手压住他们的企图。可我现在想得是彻底解决,所以就干脆对他们的种种试探来个不理不睬。这样反而会使他们莫测高深,不断升级的试探最终只会使他们的实力和意图全面暴露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可就轮到我出手了”
“哦……”仙鲤丸好像明白了一点,又好像完全没有明白。
“你现在不明白也不要紧”我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急不得。“其实不光是文件,战争、内政、外交、朝觐、封赏,甚至茶会、宴请、联姻都可以归为政务。所有这些相辅相成互为因果,最后归结起来无非利害二字,要通过现象看本质”
“殿下”这时一个侍女来到我的面前,用托盘捧上一张名刺。“后藤大人禀报说:恩斯特先生的船来了,他想在您方便的时候来拜访”
“就明天上午吧”我拿起那张名刺看了看,随即又冲仙鲤丸晃了一下。“看见了吗这也是政务”
这时狐、鹤、蝶和阿雪她们的歌舞正好结束……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10、谋划海疆
恩斯特·洛佩斯这两年一直在太平洋和印度洋海域活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欧洲去了,因而日本来得很勤,至多六到八个月就会出现在堺町。对于在这种情况我的心情相当复杂。
一方面恩斯特是我的一大助力,我们之间相互依存的合作关系已经相当紧密。我绝大部分先进武器均是来自于他,这是支撑我强大力量的一条腿,而我也对他在日本的贸易拓展也给予了鼎立相助,这才有荷兰与葡萄牙这个老资格旗鼓相当的局面。
另一方面我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以西方海洋文明为背景的地理大发现时代帷幕彻底打开,以中国为主导的东方农业文明必然走向衰落。这可以说是一种文明波浪式发展、螺旋式上升的一个必然阶段,而且这种衰败不是某个人能够扭转的。
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是农民,多样的地理环境使几乎没有一年不在某处出现灾害的,有灾害就会有流民;有流民就会有邪教孳生的土壤;有邪教就可能一呼百应揭竿而起,就有可能成为改朝换代的机会……所以自古以来中国悲天悯人的清流士大夫就以“重农抑商”为正道,要是有人提出相反的理论,那他一定会成为超过秦桧、严嵩的千古巨j。
说两句有些犯忌的话,一旦在中国现在的情况下实现了农业现代化、机械化,那么被解放出来的十多亿农民怎么办那将会造成多么大的社会动乱不要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至少我接触的人里没人精神病者除外自认为能解开这个死结。尽管这话不好听,但我还是要大胆提出一个自创的定理:今天的农业现代化=明末的大规模土地兼并。
人哪只能在当时当地合乎实际的情况下思考问题、进行努力,我也只好怀着这种复杂矛盾的心情接待了恩斯特一行。
“你倒是真着急,我的船还没有最后完工呢”我嘴里答谢着恩斯特对于大炮问题的大力支持,但眼睛却一直注意着他身边的人,他就是小和尚神谷师元。
当年的小和尚如今也不小了,这在海上一飘就是十来年,不过虽然已经二十多岁脸上也满是海上艰辛留下的痕迹,但眼神里夹杂着抑制不住的热情却没有多少改变。除了一颗光亮如灯的大脑袋和上面的戒痕依旧表明他是个和尚之外,穿着打扮可着实是够新潮的了
他刚跟恩斯特一起从门外进来时,我并没有一下子认出来,只以为是一个日裔的高级水手呢直至他摘下头上那顶黑呢缀白绒的三角帽,我才看出来。除了长相之外他可真不像是是个日本人了。一身灰呢燕尾服,上面钉着双排的铜钮扣;短脚裤下面是白护腿和黑漆皮鞋;脖子下面还系着蕾丝边的领花,说真的我是有些奇怪,他老子就容忍他穿着这种奇装异服出来招摇过市
“还好啦”恩斯特伸出左手中指向上推了推银丝边夹鼻眼镜,以惯常的绅士标准的矜持回答道:“您的海军早日建立起来是您的愿望,br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