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我们到渡口去看看”他们三个走后,我对前田庆次和楠木隼人说。
“是不是该我的活儿了”望着滚滚河水前田庆次突然说。
“是的”我没有看他。“我的意思你大概已经明白了,所以你的任务是:带着50名士兵和40个民夫守在桥头,拦住溃逃的士兵,然后把他们送到鹿之介那儿”
“再让民夫把伤势较重的士兵们装上大车,送到后方对吧”
“不错”我没有想到,他连这也看出来了。其实我本可以提前准备一些药品再找几名医生来,但一群吱哇号叫的伤者会对军心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所以只好对不住他们了。“另外在每座桥边准备几桶油,用一只船装上干柴也淋上油,开到上游半里左右的地方待命。以备万一吧”
第一卷 尾张纪事 75、定军
凌晨4点55分,第一个从长岛城败退下来的织田士兵渡过浮桥,双脚踏上了尾张的土地。紧接着,三五成群的散兵游勇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无论古今中外,我想有些事是大同小异的,这之中就包括败兵。应该说现在来的这批人穿戴还算齐整,除了大多数人都没了武器外,并没缺少什么。其实仔细想想这也并不奇怪,从到达的时间上看,他们无疑是一些先知先觉和能正确判断形势的“智者”。但一脸的惊惶和秽暗明确的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完全和我看过的记录片中从斯大林格勒撤退的德国兵一个德性。
这些战场“幸运者”们,从浮桥上一下来就愣住了,似乎难以相信怎么会在这儿见到己方如此雄壮的“部队”,林立的旌旗、庞大的营寨、气势威严的卫兵、……,在经历了长岛城下几个月的“艰苦卓绝”和昨天的惨败后,这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在桥边士兵的指挥下,他们开始逐渐在山中鹿之介的接待站聚集。
我带着楠木隼人在他们之间穿行,四处巡视着情况。看来他们并没有完全被吓懵,见到我这个“高级”武士经过,纷纷站起来行礼。
“你们……就是你们几个”我在五、六名士兵身边停下,他们几个明显是一起的。“你们是哪个备队的”
他们互相看了看后,又一起望了我一下就低下了头,没人回答我的问题,神色之间甚是惊慌。
“你们这些混蛋没有听见诸星大人的话吗还不赶快回话”楠木隼人手按刀柄,厉声断喝。
“咕嗵、咕嗵”几个人全都吓得跪在了地上,一边喊着:“大人饶命”一边不住的叩头。
“你们不必害怕,我不是执法队的,也没有接到处里类似问题的命令只要你们服从这里的安排和命令,就不会有问题。”我好言安慰着他们,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等威风。“你们到底是哪个备队的”
“小……小人们是……是佐久间大人备队的……”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有些阅历的士兵磕磕巴巴的答到。
“嗯”我点了一下头,据我所知佐久间信盛的部队驻扎离长岛算是比较远的,要真是这样的话这几个士兵也不会知道太详细的情况。“你们知道主营的情况吗”我抱着一线希望还是问了出来。
“只怕……很糟……”回答的还是那个士兵,很意外的他居然知道一些东西。“我们是在酉时左右赶到增援的,当时那里已经打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军的营寨地势较低,连日的大雨使大家都很疲惫,不久我们就顶不住了……”看到我好像很随和,他的话逐渐流利了起来。“……敌人的军队一波接一波,到我们离开的时候只有柴田大人和佐佐大人的备队还在抵抗,林佐渡守和织田信包大人等备队已经开始混乱了”
“你们见到北畠家的军队了吗”我对这个新冒出来的对手有些好奇。
“是有很多”所有人一齐点头。“铺天盖地都是,靠旗就像稻田一样骑兵、枪兵、弓兵都有,还有很多的铁炮我听我们队长叨唠了一句,他们的大将好像是木造具政”
“骑兵……铁炮……”我在嘴里暗暗叨咕着。他们的话不排除有夸张的成份,但毫无疑问北畠家出动了主力。“对了山口飞騨守大人就在佐久间备队,你们谁见过他”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熟人。
除了一个年轻的小兵外,其他人都在摇头。
“你知道吗”我看到了他的表情。
“是小人就是山口大人的手下……”他低着头,目光有些闪烁。“山口大人他……他……阵亡了”
“什么”虽然我知道战争及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残酷,但猛地听到认识的人的死,一时还是无法接受。我让人给他们又拿了些饭团,继续往别出走去。
到达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接近千人,到现在为止一切还算正常,我继续查看着各处。我的心里非常沉重,这也不全都是因为山口,如此大的一场战役死的决不止他一个,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而已。我第一次是如此真切的体会到“恐惧”,不止是为我自己,因为我现在代表的已经不仅是我自己了。我现在担负的即使不是许多人的生命,可至少是他们的希望。不管我有多么的懒,恐怕也只有奋勇向前了。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拉我。
“大人你看”楠木隼人说到。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我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惊的景象:从远处的地平线上涌来了黑压压一片奔跑着的人群,足足有五千人,每个人的背后都背着一面“木瓜纹”的靠旗。他们惊恐万状的奔跑着……不是逃窜着,顷刻间就涌上了浮桥。现在我可真是佩服我自己,望着不时被挤下水的士兵,才知道安排可儿才藏到下游去有多么高明只是……五条船似乎有些少了。突然,我感到有些不对了不但他们没有停下的意思,连原本先到的那一千来人也开始起了马蚤动。
转眼之间他们就到了我的面前,我伸开双手想阻拦这股“洪流”,但却是徒劳的,我和我的扈从们立刻就被冲散了。突然,我被猛地一撞,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立刻就有至少三只脚踏在了我的身上。“我居然是被踩死的”我的心中一阵悲哀,又有些好笑。
“砰”正在我感慨万端的时候,突然我身上的一个士兵被一拳打飞,接着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并把我抛了出去。
经历了一段腾云驾雾后我被人接住,回头一看,接我的人是楠木隼人。再往人流中望去,前田庆次当中屹立。只见他双目血红,唰的抽出悬于腰间的“大典太”,“噗、噗、噗、……”一阵连响,八颗血淋淋的人头掉在了地上,不住的翻滚着,从无首颈腔里喷出的鲜血沾满了他的全身,使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头来自地狱意欲择人而噬的魔兽。
“有不听号令者,杀动摇军心者,杀惊惶失措者,杀”一声大吼响过,有如在水中投下了一块石子。以前田庆次为圆心,如水波扩散般,人们惊惧的停下了脚步……
第一卷 尾张纪事 76、狂妄的足轻大将
记得当年哲学课上曾经讲过,人的特征分为两个属性: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一直以为自然属性源于人的动物性,而社会属性则是人类高于动物的特征,今天看来却也不尽然看着一大群刚才还亡命奔逃的人群,我忽然想起了狮子王中草原上受惊奔跑的兽群,社会属性中重要的特征“从众心理”看来还是脱不开动物性。从前田庆次的“非常手段”我引申到了国家的特征阶级镇压的暴力机器,大众之所以服从社会公共秩序,很大程度上也是源于另一动物性对自身安全的恐惧感。眼前的这群人就是很好的例子,因为恐惧而疯狂,又是因为恐惧而清醒。既然是这样,那么人除了聪明些外,和其他动物之间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河岸上新立起了几根一丈多高的尖木桩,上面插着那几个刚刚被砍下的脑袋。我是不赞成杀人的,我不希望任何人去死但依照前田庆次的说法,既然已经杀了就要充分利用,这可以使别人不再因此而死,也是使那些人死得有价值,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我没有阻止他,因为我知道他是对的,我只是尽量不再去渡口。
到了早上7点左右,已经先后到达了九千多人,其中有近两千人因伤势较重而送到后方,也就是说织田家这次征讨军的一半已经回来了。我对岛胜猛交代了几句就又来到了接待站,看到山中鹿之介依旧在忙碌当中。
“你这儿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开口问到。
“人越来越多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回答。“但随着回来的人员增加,军心也基本稳定了我派了些人四处巡视,制止谣言的传播,效果看来还不错。”
“你做得很好”我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正色道:“前面的那些只是铺垫,你注意我下面的话你把这里的事交代一下,然后找几个机灵点的家伙分散到下面去。把那些到得早的,已经吃完休息好的,分小批带到树林后的池塘去。让他们都洗个澡,然后从后面进入大营。一定不要引起注意,营门那边我已经和胜猛交待好了”看着鹿之介领命而去,我又回到了大营。
一个上午我都呆在营寨里亲自处理各项事务。没办法手下人手太少,平时还看不太出来,遇到今天这种“大事”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我再一次动了招收手下的念头。我把鹿之介送来的士兵每10个安排在一个帐篷里,让他们换好衣服就呆在帐内,除设两个门卫外,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帐。再挑出一些精明强悍的士兵组成巡逻队在营内来回巡查,他们都是些久经战阵的职业军人,大战的失利并没有对他们的心理造成太大的影响。到了上午10点,大营里已经安排了一万三千多人,同时又有五百余士兵在各处巡逻。
这期间也并不是毫无问题,先后有十几批五十几个各级将领被岛胜猛用“命令”的名义挡在了门外。其中不乏佐久间信盛这样的部将和前田利家、“猴子”这样的朋友,但我并没有去请他们进来,甚至我连面儿都没露。如果让他们知道大营里的真像立刻就得乱了套,更糟的是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我马上就没了说话的位置,那我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好在大败之后所有人心里都没有底,能听到“命令”这个词心里就踏实些,所以尽管有些人发着牢马蚤却没出太大的乱子,可不久之后“大麻烦”就来了……
上午10点38分,我听到大门外响起了一阵激烈的吵闹。我走出中军帐远远望去,只见柴田胜家带着几个人正与岛胜猛对峙着,其他那些先来的将领们不知所措的围在一边。“这个添堵的家伙还是来了”我琢磨着向前走了几步,隐身于一座帐后。
“我得到的命令是没有得到许可的任何人,一律不得进入大营”岛胜猛的声音沉静如水。
“混蛋”柴田胜家暴跳如雷。“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得到的命令里,没有说谁可以例外”还是沉着冷静。
“那你快去告诉丹羽大人我来了”柴田胜家努力压了压火气。
“我得到的命令是,不得擅离职守”岛胜猛像是作为无关的第三者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你这个混蛋”柴田胜家脑袋上青筋直蹦,他大吼到:“就是丹羽长秀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是足轻大将诸星忠兵卫大人的直属部下”说完这句话岛胜猛扭过头不再理他。
“呼”柴田胜家一拳向岛胜猛打去,他实在无法容忍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对他如此轻漫。
岛胜猛向右侧一闪接着又跨前一步,用左肩横着一撞柴田胜家的肩头。柴田胜家一个重心不稳噔噔向后退了两步,险险没有跌倒,他一回身双手又向岛胜猛的脖子抓去。岛胜猛像是害怕一样往后一退,只是乘着柴田胜家身体的遮掩,抬起腿用膝盖在他的小腹上“轻轻”顶了一下。自始至终岛胜猛都是一手扶刀柄一手背后,无论是谁也不能说他还过“手”。
“咳、咳……”柴田胜家一口气没上来,手捂小腹蹲在那儿大声咳嗽了起来。见到主公吃亏,柴田胜家身后的几个家臣拔刀窜了过来。这时正好前田庆次和山中鹿之介送人过来,见到这种情况立刻站到了岛胜猛身边。看真的要打起来,那些先来的将领急忙过来将他们格开。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觉得该出头了,我从帐篷后绕了出来。“吩咐你们的事都办完了怎么在这儿聊天”我故意不去看柴田胜家。
“诸星忠兵卫你这个暴发户终于出来了”我不理他他理我,柴田胜家站起来说到。“你这些手下是怎么管教的区区一个足轻大将你也太狂妄了”
“这不是家中的首席部将、第一猛将柴田胜家大人吗”我故意像刚看到他一样笑容可掬的说:“几个月不见,您怎么有些变样了他看起来确实憔悴了不少您还真是辛苦了”
“哼”他重重的用鼻子给了我一个回答。
我的心里一阵不舒服,虽说这次失败的责任不在他可毕竟他也没能避免,那还“牛”个什么劲儿“您这次不是率领主公的精锐担任先锋吗怎么……”我故意夸张的往他身后看了看。“就您自己回来了您的部队呢”
柴田胜家的脸转眼变成了茄子皮色。“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快去找长秀来贻误军机,你担当的起吗”
“可我也无权随便去打扰丹羽大人啊同时我也没接到放您进去的命令”
“你”柴田胜家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那我可以进去吗”一个声音突然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织田信长正立马于我身后。
依旧是名马“黑云”;依旧是宝刀“压切”;依旧是那身南蛮黑漆胴具足,只是头盔不见了,发髻也有些散乱,一绺头发垂了下来,脸上还粘了些泥。“我呢我可以进去吗”
“属下不敢,主公请”
第一卷 尾张纪事 77、退敌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柴田胜家目瞪口呆的问。
“什么怎么回事”我反问到。
“这是怎么回事”织田信长站在中军帐门口用手向帐内一划厉声问到,跟在他身后的将领们也是也是一副刚咬了舌头的表情。中军大帐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在几十张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酒宴。
“您问的原来是这个呀”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主公和众位大人一定很饿了,因此稍稍作了些准备这里并不繁华,又赶上打仗别的还好说,只是这些鱼很……”
“谁问你这个了”织田信长用一声大喝打断了我的表功。“你在这里就是在准备的这些吗”
“属下糊涂属下该死”我做“痛心疾首”状。“主公如果想先沐浴的话,在后帐已经准备了……”
“你给我住嘴”织田信长的表情好像已经忍无可忍。“丹羽长秀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丹羽大人啊他……”我挠了挠头。“此刻应该还在小牧山城吧至少前天来的简报是这样说……”
“你撒谎”柴田胜家疯了一般大叫到。“这里明明到处都是丹羽大人的旗帜,你还敢说他不在快说他怎么了”
“您说得是没错,但……”我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说:“本人官卑职小,没有自己的旗帜徽号。主公将我分配在丹羽大人麾下听用,因此嘛……使用他的旗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你……你……”他用颤抖的手指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哈、哈、……”这时织田信长突然笑了起来,只笑得前仰后合,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望着他。半晌,他渐渐止住了笑声用那鹰隼般的目光直盯着我。“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他的话音里已经听不到了丝毫笑意。“你居然有这样的能力和威望,一个小小的足轻大将竟然能调动我织田家的上万大军你不会说这是座空营吧有没有人我想我还能感觉得出来”
“主公说得是,这里是有一万三千兵马但……”我暗中吸了一口气,跟这个“魔王”可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属下只是在这里把撤退至此的部队重新安置了一下,此次事出突然,小牧山城实在是还没有一兵一卒到此”
织田信长坐在正中的主位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只是用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微微的垂着头站在那里,感到脊背上正有一粒粒汗珠在往外冒。其他人看看我又看看织田信长,站在那儿面面相觑。好在没有多久,他就开腔了。
“用兵以聚散如常为上,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说完这句话他抬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生鱼片放到了嘴里。
看到这种情况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我派去观察情况的楠木隼人悄悄走进大帐,来到我身后并拉了拉我的衣袖。
“又出了什么事”织田信长看到了他的动作。
“禀告大殿……”看到我的眼色他开始报告。“从山坡上看到远处伊势联军正在追击佐佐成政大人的部队,距此已不到十里”
唰所有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在织田信长的脸上。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拿起一杯酒,缓缓喝了下去。
“忠兵卫……”织田信长终于开了口。“这是你的地盘,就由你去安排吧”他说出了一个任谁都大感意外命令。
“是属下遵命。”此时此刻我也只有当仁不让了,回过头对楠木隼人说:“你去命令庆次,叫他烧掉下游的四座浮桥,再叫上游的那条船做好准备然后让鹿之介调集5000长枪足轻……”
“主公末将请求率军出击”柴田胜家故意忽略信长刚刚的命令打断我的话大声说到。
织田信长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再一次投向了我。
“哦……哦……柴田将军固然忠勇可嘉,只是……”我面显“惭愧”的说:“属下无能,还没来得及重整建制,目下士兵们根本无法列队出阵”
“唰啦”柴田胜家闹了个大红脸,我的回答叫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超级大傻瓜。
近侍中村一氏又替织田信长斟满了酒,他持杯在手微微向着我扬了扬下巴。
看到织田信长的这个表示我又继续对楠木隼人说:“让鹿之介安排2000人到山坡的树林里去,能使河对岸看到就好。由他亲自带领剩下的3000人沿营门外的木栅栏后,面向河对岸站好。叫他们都给我精神着点”看楠木隼人出去后我又对织田信长说道:“请主公和诸位大人在这里休息,我出去看着点儿”得到信长的许可后我走出大帐。
我又来到了渡口,就站在那几根“木桩”下,四座浮桥正在熊熊燃烧着。远远的向对岸望去,尘土中大队的人影已经时隐时现。不一刻,就来到了对面。首先看到的是佐佐成政和他五百余人的残兵败将,惊惶失措全失了往日的威风。他们争先恐后的拥上了我为他们留下的最后“生路”,不用说又有大批的人被挤下了水,好在都及时用船捞了起来。我回过头对着前田庆次一努嘴,他会意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向后一招手。“啪吱”随着一声弓弦响,一支响箭带着犀利的哨音滑过天空,上游那条劈柴船上烈焰腾空而起。
佐佐成政和他的部队并没有停留,一下桥就直冲大营而去。好在他们人数少,又有栅栏和枪兵的阻挡没有造成太大的混乱。河那边敌人已经上了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大群手持薙刀大声呐喊着的一向宗僧兵。“迷信之所以丑陋,是因为它和宗教太像了;猩猩之所以丑陋,是因为它和人太像了”我真不知道是该尊敬他们还是该怜悯他们,但此刻已经不容我多愁善感了。第二支响箭射出之后,燃烧着的火船猛地撞上了浮桥。
“啊”惨叫声随着火船的撞击响成了一片,木质的桥体很快就成为了一片火海。桥上的人不断推挤着、践踏着,为了迅速逃离灾难,他们争先恐后的跳入水中。由于连日的大雨小木江水暴涨,除少数水性奇佳的人外,其他的人都随着湍急的河水撞上了下游那几座同样在燃烧的浮桥。宽阔的河面上满是浓烟、惨叫和焦臭的气味。对岸的追兵们停下了脚步,惊恐的望着这一切。突然,前田庆次“啊哈啊哈”的大叫了起来,受到他的感染,那5000长枪足轻也“啊哈啊哈”叫了起来。
已经没有必要再呆在这儿了,我回过身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几根木桩上的首级。“他们确实没有白死”我摇了摇头,忽然发现织田信长正在远处盯着我。
第一卷 尾张纪事 78、我的理由
织田信长从巨大的木桶中伸出一只手,拿起旁边矮几上的一杯清酒一饮而尽。氤氲升腾的水气使他的脸红通通的,又带着一些朦胧感,这让我更加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向前蹉了蹉拿起壶又替他斟满了杯子。这是中军帐的后帐,此刻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
河对岸的伊势联军退去后,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悬着的心回到中军帐内,重新开始了中断了的午餐。本来我认为可以轻松一下了,可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整个用餐期间织田信长面沉似水一言不发,这使所有人又都再次紧张了起来。饭后,织田信长到帐后沐浴,却把我也叫了进去。
“你准备的很充分哪”织田信长终于开了口。“单从表面上看,你似乎早就算准我军的惨败了”他的话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让人听不出是褒还是贬。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恭恭敬敬的说:“属下实在没有这样的先见之明只是既然承蒙主公的信任,让我负责辎重大事,我只有尽心竭力恪尽职守所行所做的,不过是以策万一罢了”
“撒谎你又在撒谎”织田信长的手在水中挥了一下,溅起了些许水花。“我真不知道你这颗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有时你表现的很迟钝,甚至就是个白痴,可另一些时候你又精明得让人害怕无论做什么,你似乎总是优先考虑你自己的安全。在我织田信长的保护下,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的就是你”我在心里暗暗嘀咕着。
“我可以说是一个残暴的人,但我只会杀那些无用的懦夫,对真有本领的人我总是很宽容的胜家就数次反对过我,可最终不还是得到了我的重用吗”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但却也没说瞎话,历史上他对一再叛乱的松永久秀也是很宽大的。“我也派人暗中调查过你,发现就连家老城主林通胜日子都没你过得滋润,就更不用说其他部将、侍大将了你确实没有贪污过,而且你既很少做买卖又不放高利贷,好像钱只要在你手里转转就能取得很高的利润。不要说忍者,就连我和家中的内政高手都搞不明白我不是没想过你被人收买了,听到这儿我又是一身的汗可……第一、你和任何其他家族的武士都没有交往。第二、叛徒通常都表现得很积极,你却是属陀螺的抽一下转一下。第三、我不知道有谁会为一个足轻大将花这么大价钱。既然如此,别的就是你的私事,我也就不过问了”
“是但……可能是我这个人天生胆小吧”我无可奈何的说,在这个世界里我还不是很成熟。
“要解决这个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说点别的吧”织田信长又喝下一杯酒,然后转换了话题。“看出长岛战事不利的人决不止你一个,在这上我有责任,是我过于为情绪所左右了但你能如此圆满的进行接应,确实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你是怎么想到的”
“这可能也是源于我的胆小……”我把身体直了直说:“从小我就接触过很多战争事例我看过的电影决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一直认为破釜沉舟只能用于战术,而绝对不能用于战略”
“你的想法不能说不对,但有时也会耽误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
“请主公指教”我是诚心诚意想得到一些专业指导。
“你看过三国吗”织田信长突然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哦……属下看过三国演义,没看过三国志。”我回忆了一下说。
“兵法说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他闭目把头靠在了桶沿上。“三国中有这样一段故事:刘备在当阳被曹操击败派大将张飞断后,这时曹操追到却被张飞用疑兵之计吓退。可张飞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把桥烧了直接导致曹操军的加速追击”
“主公深谋远虑,属下实在是力有不及”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奇怪:织田信长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看来我还是太低估我自己和现代教育的力量了想起他刚才的话我决定冒险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过主公……”我尽量用恭敬的声音说:“属下还有一点浅见,不知……”
“你说”
“属下知道有一位伟大的统帅曾经说过: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伊势联军进攻尾张这个战略问题上,属下斗胆认为……”我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说:“他、们、不、配”
“他们不配”织田信长猛地睁开微闭的双眼惊愕的望着我。
“是他们不配”我肯定的又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大败之后织田信长在今天第二次放声大笑起来。“哈……让我织田信长束手无策的人……不配……哈哈……让我手下几十个将领……焦头烂额的人……不配……哈哈哈……打得我织田家两万大军……丢盔弃甲的人……不配”他不停的笑着,好像已经笑出了眼泪。
“请恕属下无礼”我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你不必害怕我只是……觉得很好笑而已”织田信长对我摆了摆手,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说看,怎么个不配”
“是那属下就斗胆了。”我决定还是调整一下语言技巧。“主公有如一个力大无穷的勇士,手挥万钧铁棒;伊势群小好比是群讨厌的苍蝇,嗡嗡鸣叫袭扰不停。主公用铁棒去击打苍蝇,自然是有力无处使主公刚才说到三国,但曹操军势八十三万而只有一个脑袋,伊势联军那里却不知道有多少个脑袋,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个故事:董卓在虎牢关败于讨董联军后不得不引军西撤,在击败追击的曹操后他并没有复夺洛阳,而是派重兵据守潼关自己迁都长安。此举让关东的那些诸侯们进退失据自相猜忌,不久即相互攻杀自行散去了伊势土地不到六十万石却有大小势力多达四十八家,世人皆称之为小战国。由于长期的争斗使他们内部矛盾重重,相互之间猜忌日深。这次主公大兵压境,大有一举吞并伊势全境之势,这才令他们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只要我军一退,他们感到安全了,一定会再次兵戎相见,到时候主公只要从中挑拨就行了所以目前需要的不是主公的大军,而是一把苍蝇拍”
织田信长怔怔的看着我,好像不认识了似的。“我出兵前你为什么没有说”半天后他问到。
“那时小木江城城破,信兴大人遇害,主公必须出兵报仇不如此我家就无法立足了,只是……后来情况有些失控”
“那……现在你手里有好的苍蝇拍吗”
第一卷 尾张纪事 79、“霸权主义”战国版
“是属下是有一些微末的浅见”我说得镇定自若,这些天我也没闲着。“主公实在没有必要对伊势花费太多的精力,还是应该把主要目标定在美浓上,那里才是织田家未来的希望”
“那就放任这些家伙消遥自在吗”织田信长恨恨的说:“我可是实在咽不下着口气”
“主公不必担心,他们对我尾张没有多少威胁。不过……”我稍稍凑近了些对着他小声说:“为了以后能够顺利完成对伊势的占领和统治,同时也是避免在我家进攻美浓时他们添乱,我们倒是可以给他们找点事情干”
“哦”织田信长对我的观点感到很新鲜。“从刚才你开始就一直说,他们不敢进攻尾张。到底是为什么说说你的理由”
“是主公我首先是这样想的……”我开始进行敌我态势分析。“我把伊势的势力主要分成三股,北伊势豪族、长岛一向宗和南伊势的北畠家。其中北伊势的众豪族离我家最近、军队最多,同时也是最为混乱的他们当中以神户、长野、藤田三家势力最大,而且是最为敌视我家的,但即便是他们也远远没有达到支配其他豪族的程度至于那些小豪族,只不过是些随风倒的家伙罢了。即使对我家的进攻取得重大胜利他们也没有能力对新领地进行统治,这一点他们自己也很清楚加之北畠家万余大军滞留北伊势不去,他们怎么敢轻易离开呢”
“北畠家要是和他们取得协定,共同进兵呢”织田信长用手指轻轻捻着上唇的胡子说:“北畠具教可是个难缠的家伙啊”
“决无这种可能姑且不谈他们之间素来的矛盾,光就眼下的形势北畠具教如果清醒就不可能会这样做”我说得斩钉截铁。“北畠具教二十年苦心经营至今也不能控制北伊势,舍近攻远可是兵家大忌到时候不管在尾张的战事如何,无论大和的筒井顺庆、松永久秀掏他的老窝,还是六角义贤从伊贺那边一猛子扎过来,可都够他喝一壶的这次他出兵不过是想在北伊势捞点儿便宜,仅此而已”
“那一向宗呢你把他们忘了吗”织田信长“细心”的提醒着我。“这次就是他们先动的手啊”
“主公顾虑得是这些四处捣乱的疯和尚的确令人非常讨厌但……”我点了点头随后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主公啊您认为在伊势什么东西最为引人觊觎呢”
“哦……这个……你说呢”织田信长一愣后反问我,显然他一直是把伊势作为一个整体考虑的。
“我认为那就是……长、岛、城”我重重的念出了这三个字。
“啊”这个答案大出织田信长的意外。
“长岛城地处要冲经济发达,且城池坚固储备丰富……”我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尤其是粮食即使被围困也能够支撑一万大军两年使用。伊势的其他势力早就对这块大肥肉垂涎三尺了,试想就算那些和尚再疯也不可能松开嘴来咬我们,这也就是他们上次为什么在小木江城得手之后却迅速退走的原因。相比之下……倒是应该提防他们在我们内部搞一向一揆”
“那你刚才说得给他们准备的事情是什么”织田信长望着我的眼睛炯炯放光,他的情绪已经被充分调动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的计划终于得以发表。“一向宗一直以来凭借强势对小的豪族和神社大力打压,这次又以一己之私给北伊势带来战火,如此必然更加深他们之间的矛盾我听说在堺町的南蛮商馆里有一个叫佛罗伊斯的传教士楠木隼人这回带来的消息,他来日本已经很多年了,一直受到佛教宗派的迫害。我们如果给他一些资助,让他带着粮食等物资到伊势来传教,在现在这种困难时期一定会受到穷苦百姓和小豪族们的欢迎。如果那些和尚不理不睬信徒就会逐渐流失,如果他们极力抵制又将使处于困难中百姓和豪族心生怨恨。这样,不管一向宗是否采取行动都会动摇他们在民众中的根基。”
“传教士……那是什么”织田信长疑惑的问。
“就是南蛮来的洋和尚他们的佛祖称上帝,名字叫耶和华。”我努力用通俗的语言给他解释。
“那他们的教义好吗”织田信长对这个问题好像很感兴趣。
“无所谓好与不好,天下和尚一般黑除个别的异类外没几个好东西,没得势的时候持斋如素道貌岸然,一旦有了财富、权势腐化堕落的比谁都快要是再让他们掌握了政权,用神佛的名义什么残忍的事都干得出来我听过一个笑话:一个墨西哥农民说一个耶稣会教士比一头惊了的驴子更可怕,对驴你只要提防它的后面,而耶稣会教士你要从各个方向提防他”我随即摇了摇手。“不过眼前这与主公没多大关系,让他们彼此交往一下对我们会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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