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与情人【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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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所以也见怪不惊。他现在与她谈话多少有些像以前同米丽亚姆谈话时的热情,但是对话题不大在意,也不费心推敲自己的结论。

    十月的一天,他们去兰伯利喝茶。他们在山顶上停了下来,保罗爬上去坐在一扇门上,她坐在踏阶上。下午,天空弥漫着一层薄雾,麦捆在雾里透出昏黄的光束。

    他们都沉默不语。

    “你结婚时多大了?”他平静地问。

    “二十二岁。”

    她的噪门压得很低,有点低声下气的。她现在愿意告诉他一切。

    “八年以前?”

    “是的”

    “你什么时候离开他的?”

    “三年前。”

    “五年!结婚时你爱他吗?”

    她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悠悠地说:“我想当时是爱他的——多少是爱他的。这事我没多想过。他需要我,当时我太拘谨。”

    “你没多想就糊里糊涂地走入婚姻圈吗?”

    “是啊。我好像睡了一生似的。”

    “梦游症吗?可是——你何时醒来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醒来,是否醒来——从我很小的时候。”

    “当你长成一个女人后你还在睡吗?多奇怪!难道他没有叫醒你吗?”

    “没有,他没能做到。”她单调地回答。

    褐色的小鸟掠过树篱,那里野蔷薇开得红艳艳的。

    “他做到过什么?”他问。

    “打动过我。他对我从来是无足轻重的。”

    下午天气温暖,日色朦胧。农舍的红屋顶在蓝色的雾雹中红得耀眼。他喜欢这样的天气。他能感觉到,但却无法明白克莱拉在说些什么。

    “但是,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呢?他对你态度很恶劣吗?”

    她微微打了个寒噤。

    “他——在糟践我。他想吓唬我,因为他没能完全得到我。后来我感觉自己想逃走,好像自己被绑住似的。他好像很卑鄙。”

    “我明白了。”

    其实他根本不明白。

    “他老是很卑鄙吗?”他问。

    “有一点。”她慢慢地回答,“后来他看出确实得不到我的真心,他就耍起横来——他很野蛮!”

    “那你最后为何离开他?”

    “因为——因为他对我不忠实。”

    俩人沉默了片刻。她的手搁在门柱上,以保持身体平衡,他把手盖在她的手上,一颗心怦怦地急跳起来。

    “可是你就——根本——根本不给他机会?”

    “机会,怎么给?”

    “让他亲近你。”

    “我嫁给他——我本来是心甘情愿的——”

    他们俩都尽力保持嗓音的平静。

    “我认为他爱你。”他说。

    “看起来是。”她回答。

    他想把手挪开,可是不能。她自己挪开了,解了他的围。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始问:“你就这样把他甩了吗?”

    “是他离开了我。”她说。

    “我猜想,他没能使自己成为你的一切。”

    “他本想威胁我就范。”

    不过这番话使两人都有点茫然。保罗突然跳下来。

    “来,”他说,“咱们喝茶去。”

    他们找到一家小茶馆,坐在凉爽的馆舍内。她替他倒好茶。她显得很沉静。他感到她又回避自己。喝完茶,她深思似的望着茶杯,手里不停转动着自己的婚戒,深思中,她竟退下戒指,把它竖在桌上转了起来。金戒指变成一个玲珑剔透、闪闪发亮的圆球。圆球倒了,戒指在桌面上颠了几下停住。她转了又转,保罗看得出了神。

    可是她是个结过婚的女人,而且他只信奉纯朴的友谊。他认为自己对她的情感是光明正大的。他们之间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文明男女之间的友谊罢了。

    他与许多同龄的青年一样,性的问题在他心中显得很复杂,以至于他拒绝承认自己曾想过要克莱拉或米丽亚姆,或任何一个相识的女人。xi欲是一种超然的东西,它并不属于一个女人。他精神上爱着米丽亚姆,而一想到克莱拉他就感到温暖。在心里穹她争斗,他对她的乳防及肩膀的线条非常熟悉,就好像这些线条塑造在他脑海中,可他并不是非要她不可,他也许可以一辈子不要她。他认为自己被米丽亚姆束缚住了。假如有一天他要结婚的话,他应有责任娶米丽亚姆为妻。他向克莱拉说明了这一点,她什么也没说,由他自己去决定。一有机会,他就去找她——道伍斯太太。同时,他经常给米丽亚姆写信,有时还去探望她。整个冬天就这么度过,似乎他并不大烦恼。母亲对他也比较放心,她以为他和米丽亚姆逐渐疏远了。

    米丽亚姆也知道此时克莱拉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可是她依然相信他的良知一定会胜利。他对道伍斯太太的感情,比起她的爱来要浅薄得多,而且非常短暂,何况,道伍斯太太是结过婚的女人,她肯定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的,说不定还会退去几分稚气,医治他对低下事物的欲望,这种欲望只有其他女人可以满足他,她可不行。只要他的心对她是忠实的,并且回到她身边来,她一切都可以忍受。

    他丝毫也未觉察到自己的处境有什么变化。米丽亚姆是他的故友、情人,她属于贝斯伍德,属于家庭和他的青年时代。相比而言,克莱拉是个新朋友,她属于诺丁汉姆,属于生活、属于人间。对他来说,一切很明了。

    道伍斯太太同他有时很冷淡,两人下常见面,最后总是又凑到一块儿。

    “你对巴克斯特。道伍斯态度很坏是吧?”他问她,这事老使他不安。

    “哪方面?”

    “噢,我不知道,你难道没有对他态度很坏过吗?你难道没有做什么事几乎气死他吗?”

    “你指什么?”

    “使他感到他可有可无——我知道。”保罗宣称。

    “你很聪明,我的朋友。”她冷冷地说。

    两人谈话到此为止,这以后倒让她冷落了他好一阵子。

    最近她很少看到米丽亚姆。两个女人的友谊虽没有完全中断,但已十分淡薄了。

    “星期六下午你来参加音乐会吗?”圣诞节刚过,克莱拉就问他。

    “我答应要去威利农场。”他回答。

    “噢,好吧。”

    “你不介意,对吧?”他问。

    “为什么要介意?”她答。

    这回答差点惹火了他。

    “你知道,”他说,“我和米丽亚姆从我十六岁时就好上了——到现在已经七年了。”

    “时间真不短。”克莱拉回答。

    “是的,不过不知为何,她——事情总不顺——”

    “怎么啦?”克莱拉问。

    “她好像把我据为己有,她甚至不肯让我的一根头发随便落下或吹走——她抓住一切不放。”

    “可是,你不是乐意人家霸占你吗?”

    “不,”他说,“我不愿意。我希望一切正常些,彼此取舍——像你我一样。

    我要个女人守住我,但不是把我放在她的口袋里。“

    “可是如果你爱她,就不可能正常如你我一样。”

    “是啊,不然我会更爱她些。她要求我的太多了,我不能把自己给她。”

    “她要你怎样?”

    “她要我把灵魂托附给她。我忍不住要逃离她。”

    “可你依然爱她!”

    “不,我不爱她,我甚至还没吻过她。”

    “为什么不吻她?”克莱拉问。

    “我不知道。”

    “我想你是害怕。”她说。

    “我不怕。我一看见她心里就不知怎么搞的,就想逃离她——她是那么好,而我却不好。”

    “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知道!我知道她想追求一种精神的结合。”

    “不过,你怎么知道她想要呢?”

    “我和她好了七年了。”

    “可你却没看出她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她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精神结合,那是你自己的想象,她要的是你。”

    他反复思量着她的话,也许他错了。

    “但是,她好象——”他开口说。

    “你从未试过。”她答。

    第十一章  童贞自缚

    随着春天的到来,保罗又像先前一样的狂躁,内心冲突激烈。现在,他知道他一定得去找米丽亚姆了。不过,他为什么这么不情愿呢?他对自己说,这只是因为他俩过于看重贞节,谁也无法冲破它。他本来可以娶她的,但由于家人从中阻挠,这事就变得非常棘手。再加上他本人也不想结婚。结婚是为了生活,他并不认为他和她已经是亲密的友伴就必须结成夫妻。他并没有感到自己需要和米丽亚姆结婚,他倒是希望自己有这种想法,只要他能感到娶她并占有她的欢愉,他情愿献出自己的头颅来交换。那么,究竟为什么他丝毫没有这种欲望呢?因为有着某种障碍。什么障碍呢?障碍就是肉体上的束缚。他羞怯地逃避肉体上的接触。但这是为什么呢?

    和她在一起,他就感觉到内心仿佛被捆绑住了似的,无法挣脱束缚去爱她,他的内心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可始终无法接近她,为什么呢?她爱他。克莱拉说她甚至想要他呢。那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去接近她,同她求欢莋爱,亲吻她呢?当他们并肩而行,她怯怯地勾住他的胳膊,他为何因害怕产生邪念而畏缩起来呢?他欠着她的许多情,他想把自己献给她。也许这种退缩和逃避就是初恋中过分的害羞吧。他对她并没有一点厌恶。恰恰相反,他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欲望跟比它更为强烈的羞怯感和贞ca观念进行搏斗,仿佛贞ca观念是一种正面力量,它战胜其余两者。和她相处时他觉得很难克服这种童贞的羞怯,然而他们相处得极为亲密,而且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能从容地打破这种状态。他欠着她的情。因此如果一切都顺利,他们就可以结婚。不过,除非他感受到婚姻无穷乐趣,否则,他不会结婚的——决不会。

    要不他就没险去见母亲。对他来说,牺牲自己,违愿地去结婚,那简直是堕落,会毁了他自己的一生,使婚姻失去了意义。他还是要尽力而为的。

    他对米丽亚姆充满强烈的感情。她总是一副忧伤的神情,神游于她的宗教信仰中;而他几乎就是她心目中的信仰。他不忍心让她失望。只要他们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看看周围他所认识的品行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