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与情人【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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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杯。”

    但他姗姗来迟,她断定他去喝酒了,因为下着雨,他哪有心思照顾孩子和妻子?“

    每次她生小孩子时都要大病一场。

    “是什么?”她问,觉得快完蛋了。

    “一个男孩。”

    她从这句话中得到了安慰,一想到成了男孩子的妈妈,她心里洋溢着温馨。她看着这个孩子,孩子长着蓝眼睛,浓密的金黄色头发,漂亮的脸庞。她对这个孩子的爱油然而生,什么也顾不了了。她把孩子抱在她的床上。

    莫瑞尔一点也没预料妻子生产,拖着脚步走进园里的小路,疲倦而生气。他收起伞把它放在水槽里,然后,把那双笨重的靴子扔在厨房里。鲍尔太太出现在里面门口。

    “哎”,她说:“她的身体非常虚弱,生了个男孩。”矿工哼了一声,把他的空背包和铁皮水壶放在厨房的柜子上,又走到洗碗间,挂好外套然后回来跌坐进他的椅子里。

    “有酒吗?”他问。

    那女人走进伙房,软木塞“扑”地响了一声。她厌恶地把杯子重重放在莫瑞尔面前的桌子上,他喝了点滴,喘了口气,又用他的围巾一角擦擦大胡子,然后边喝边喘气,又躺靠在椅子上。那女人没有再跟他说话。她把他的晚饭放在他的面前,上楼了。

    “主人回来了吧?”莫瑞尔太太问。

    “我已经把晚饭给他了。”鲍尔太太回答。

    他双臂撑在桌上——他讨厌鲍尔太太没有给他铺桌布,只给他一小盘菜,而不是一大盘菜——他开始吃了。妻子的病,新添的男孩,现在都旁若无闻。他太累了,只想吃饭,然后把双臂放在桌子上坐着。他不喜欢鲍尔太太在旁边。炉里的火太小,这些都让他闷闷不乐。

    吃完饭,他坐了20来分钟。然后,把火拨旺。他穿着长袜,极不情愿地上了楼。

    这个时候去看他的妻子可真难堪,他太累了。他的脸是黑黝黝的,脸上满是汗渍,汗衫也干了,浸透了尘污,脖子上围着一条肮脏的羊毛围巾。他就这样站在床脚边。

    “嗨,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很快就会好的。”她回答道。

    “呣。”

    他若有所失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累,讨厌这些麻烦事,可他,又不会知道他该怎么办。

    “她们说是个男孩。”他结结巴巴地说。

    她掀开被单,给他看这个孩子。

    “上帝保佑他!”他低声说。这模样令她捧腹大笑。因为他装出慈父的形象,勉勉强强地祝福他,实际上他并没有这种感情。

    “你走吧。”她说。

    “我就走,亲爱的。”他回答着,转身走了。

    妻子让他走,他想吻她一下,但又不敢。她希望他亲亲她,但无法让自己做出任何暗示。他出了屋子后,她松了一口气,屋子里留下一股淡淡的矿井味儿。

    有位公理会牧师每天都来看莫瑞尔太太。海顿先生很年轻,也很贫穷。他的妻子在生头胎孩子时死了,因此他现在还孤身独处。他是剑桥大学艺术学士,非常腼腆,生来不是做传教士的料。莫瑞尔太太很喜欢他,他也信赖她。当她身体精神好时,他们一聊好几个小时。他做了这个孩子的教父。

    偶尔,这位牧师也和莫瑞尔太太一起喝茶。于是,她就早早铺上桌布,拿出她最好的淡绿边杯子,心里希望莫瑞尔别太早回来,即使这一天他在外面喝杯酒,她也不会在乎的。她总是做两顿主餐。因为她认为孩子们的主餐应该在中午吃,而莫瑞尔应在5点钟吃。因此,当莫瑞尔太太和面做布丁,削土豆皮时,海顿先生就会抱着孩子,看着她干活,讨论着他的下一次布道。他的想法荒谬古怪。她谨慎地让他面对现实。这次是在讨论述拿的婚礼。

    “当主耶酥在迦拿把水变成酒后,”他说:“这就是普通生活的象征,结婚后夫妇的血如果没有受过圣灵感召,像水一样。一旦受了圣灵感召,就变得像酒一样。

    因为,一旦有了爱情,一个人受到了圣灵感召,精神结构就会改变,外表也会变化。“

    莫瑞尔太太心里想:“是啊,可怜的家伙。他年轻的妻子就死了,所以他才把爱投入到圣灵身上。”当他们把第一杯茶喝了一半时,就听见门外传来矿井靴的响声。

    “天哪!”莫瑞尔太太不由自主地喊道。牧师看起来也有点害怕。莫瑞尔进来了,他满面怒容。牧师站起来想跟他握手,莫瑞尔却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安全啦,”莫瑞尔说着伸出手来让他看。“看我的手!你从来不想握这样的手,是吧?手上尽是铁镐、铁锹上的煤灰。”

    牧师慌乱地涨红了脸,又坐了下来。莫瑞尔太太站起来,把冒着热气的汤锅端到旁边。莫瑞尔脱下外衣,把扶手椅子拖到桌子跟前。重重地坐下来。

    “累了吧?”牧师问道。

    “累?我是累了。”莫瑞尔回答道。“你不知道累是什么滋味。”

    “也是。”牧师回答。

    “看,看这儿,”矿工说道,让他看自己汗衫的肩部,“现在干了点儿,可还是像块汗淋淋的抹布,摸摸这儿。”

    “上帝啊!”莫瑞尔太太喊道:“海顿先生才不想摸你那肮脏的汗衫。”

    牧师小心地伸出手。

    “对,也许他不想摸。”莫瑞尔说道:“不管怎样,汗会从我身上流出来。我的汗衫每天都拧得出水来。太太,你有没有给一个从井下回家的男人准备一杯汤!”

    “你知道你把所有啤酒都喝完了。”说着,莫瑞尔太太给他倒了一杯茶。

    “难道一点也没有了吗?”他转身对牧师说:“你知道,煤矿里到处都是灰,一个人浑身是煤灰,当然回到家,就需要喝一杯酒。”

    “那是当然。”牧师说道。

    “可十次想喝九次都喝不上。”

    “有水——还有茶。”莫瑞尔太太说。

    “水!水又不能润嗓子。”

    他倒了一杯茶,吹了吹,隔着大黑胡子一口喝干了。然后叹了口气,又倒了一杯,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我的桌布!”莫瑞尔太太说着把茶杯放在盘子里。

    “累成这样的人回家,哪顾得上桌布。”莫瑞尔说。

    “可怜啊!”他的妻子冷嘲热讽地说着。

    屋子里弥漫着肉、蔬菜和下井工作服的气味。

    他向牧师斜靠过去,大胡子向前翘着,脸色黝黑,嘴巴更显得通红。“海顿先生,”他说,“一个人整天呆在黑漆漆的洞里,不停地挖煤层,唉,比那堵墙更坚硬的……。”

    “不用报怨了。”莫瑞尔太太打断他。

    她厌恶丈夫,不论什么时候,他就装模作样地乞求别人的同情。

    威廉,坐在旁边看婴孩,他也讨厌父亲自怨自艾的神态,恨他用漠不关心的态度对待母亲。安妮也从没喜欢过他,常躲着他。

    牧师走后,莫瑞尔太太看着桌布。

    “搞得乌七八糟。”她说。

    “难道因为你领来一位牧师陪着,我就应该吊着膀子闲坐着。”他大声吼道。

    俩人都怒气冲冲,但她一声不吭,婴儿哭了。莫瑞尔太太端起炉边的一只汤锅,不小心碰着安妮的头,把小姑娘碰哭了。莫瑞尔冲她大声斥责,家里一片混乱,威廉看着壁炉上几个发亮的大字,清晰地念道:“上帝保佑我的全家。”

    这时莫瑞尔太太正在哄婴儿,听后跳起来冲到威廉面前,扇了他一耳光,说:“你敢插嘴?”

    接着,她坐下大笑起来,笑得满面泪水涟涟,威廉踹着她坐的凳子,莫瑞尔吼道:“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

    一天晚上,正值牧师访后,她觉得她不能再忍受她丈夫的絮絮叨叨,就带着安妮和小孩出去了。莫瑞尔刚才踢了威廉,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她走过羊桥,穿过草地的一角,来到板球场。金黄的晚霞铺满草地,隐约可从听到远处的水车声。她坐在板球场杨树下,面对着暮色,在她面前,是这块平坦、坚实绿色的大板球场。像一汪闪光的大海。孩子们在浅蓝色的帐篷阴影里玩。好多绚丽斑澜的白嘴鸦在呱呱叫着飞回家去。飞行的鸦群排成一条长长的弧形,飞进金色的晚霞,像舒缓的旋风中卷起的黑色鳞片,绕着突出的牧场中的树桩,聚拢着,呱呱叫着,旋转着。

    几个绅士正在训练,莫瑞尔太太听见打球的声音和男人们的失声叫喊,看见白色的人影在朦胧的绿茵上悄悄地移动着,远处的农庄,干草堆的一面通红发亮,另一面灰色阴暗。一辆满载着一捆捆谷物的大车穿过夕阳的余辉驶向远方。

    太阳就要落山了。每个晴朗的傍晚,金色的夕阳映红了德比郡的群山。

    莫瑞尔太太看着太阳从绚烂美丽的天空中往下沉在当空,留下一道柔和的花一般的蓝色,而西方天空却一片通红,仿佛所有的火都汇集在那里一样,另一半苍穹被映衬得明净湛蓝。有一刻,田野那边的山梨果从黑色的叶丛中探出来。几捆麦子竖在田地的一角,像活人似的,随风摇晃,她想它们在鞠躬。也许她的儿子会成为一个正派的人。在东边,落日把天空染成一片浮动的粉红色,与西边的猩红色相映衬。山坡上的那些原来在落日的金光中的大干草堆渐渐变凉。

    莫瑞尔太太只有在这一刻,那些琐碎的烦恼突然飘逝殆尽。面对美丽的大自然的景色,她获得了心平气静地来审视自己的勇气。时不时有燕子飞掠她的身边,安娜也时不时地拿着一把杨树果来到她身边。婴儿在母亲的膝盖上不停地扭动着,两手对着摇摇摆摆。

    莫瑞尔太太低头看着孩子。由于她与丈夫的感情乖忤,所以她把小孩子当作灾祸和负担。甚至到现在她还对孩子感到陌生。这个孩子像沉重的包袱压在她心上,仿佛孩子有病或畸形似的。实际上,孩子看起来相当健康。她注意到孩子的眉头奇怪地皱着,眼神显得心事重重,仿佛他正努力去理解什么是痛苦。她看着孩子那黑色忧郁的双眸,心头像压着磐石。

    “他看起来像在想什么伤心事呢。”基克太太说。

    看着孩子,突然间,母亲心头的那种沉重的感情融化为一种强烈的悲痛。她俯向孩子,两行由衷的泪滴流下来。小孩子举起了小手。

    “我的宝贝。”她温柔地叫着。

    就在这一刻,她觉得在灵魂深处,感到她和丈夫的罪孽。

    小孩子抬起头来看着她。孩子有一双像她一样的蓝眼睛,但看起来沉重忧郁,仿佛他已经明白心灵受到了什么打击。

    娇弱的婴儿躺在她怀里,他那深蓝色的眼睛,总是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好象要看穿她的深藏的内心世界。她不再爱丈夫,本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他现在已经躺在她的怀里,牵动她的心。她觉得仿佛那根把婴儿弱小的身体和她的身体连在一起脐带还没割断。她的心里涌起一股疼爱婴儿的热情。她把孩子拥在胸前,正对着他。

    她要用她所有的力量,用她全部的爱心去补偿这个由她带到世上却没有疼爱的孩子。

    既然孩子已经出世了,就要格外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