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白沉轻笑了起来。
“你不信任这些爱戴你的人们吗？”莎赫扎德虽然没有明指，但白沉知道她说的是死者之国的国民。
“不。”白沉看向莎赫扎德，在唇边扬起了异常温柔的笑容，“我相信他们，但是我不会依赖他们。”
“为……什么……？”莎赫扎德心中涌起了剧烈的不安，怎么回事……这股强烈的违和感？如果信任自己的国民，那又为什么不能依赖他们？
“因为会死。”
莎赫扎德周身的rufu骤然停滞，原本rufu所指引出的光之道路隐隐出现了一条裂痕。
“他们会死去的，因为弱小，所以才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一个人，哪怕牺牲性命，对他们来说也是甘之如饴的事情，所以我不会依赖比自己更弱小的人。”
“我轻易可以完成的事情，他们却要付出生命才能办到，这样的依赖又有什么意义？”白沉说到这里，那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低缓的语调如同恶魔的蛊惑，明知是陷阱，可却又让人无法挣脱。
“莎赫扎德，你看那里……”白沉指向了正在拼命奋战的穆他们，“正因为你依赖了他们，所以他们才会豁出性命的保护你。”
“我……”难以言喻的黑暗和冰冷不断爬上莎赫扎德的皮肤，萦绕在她四周的白色rufu开始剧烈的震荡……
不行！不能被这样的话语所蛊惑！莎赫扎德毕竟是agi，她的目光渐渐坚定了起来，“因为受到众人的爱戴，就算不去依赖，大家还是会豁出性命的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我相信你的国民们也是一样。”
“呵。”白沉就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让我依赖比我弱小的存在，又告诉我就算不依赖，他们也会保护我，那么我的意志又有什么意义？你的话充满了矛盾，你无法说服我，更无法说服你自己。”
“而且……”白沉虽然是在微笑，但那双黑色的眼眸就仿佛透不出任何光亮，不知该说是纯粹，还是完全被黑暗所笼罩，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颤栗感，“你忘记了，我可是死者之国的王，作为agi，我的灵魂是不会消亡的，不论多少次，只要人们还需要我，我就会从这世上再一次苏醒……”
“想要依赖别人这种心情，只是源于自身的软弱罢了。”白沉加深了唇边的笑容，“莎赫扎德，你教会了雷姆的人民很多事情，让他们就算离开你，也能独自生存下去，可那其实是一种非常自私的想法，不是吗？”
“失去了你的国民们，又会是怎样的心情？雷姆的国民们希望你活着，希望你能永远指引他们，可是身为最高祭祀的你却没有回应他们的期待……”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想办法变得更强，强到可以打破世界的规则，回应所有国民的期待……”
“你只是理所应当的完成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情，却没有想过那些无法做到的事情，你把守护雷姆的重担交付给了穆，以及其他的重臣们，你选择了依赖，所以……才会在这种需要保护国民的时刻，发现自己是那么无力……”
白沉的语调依旧轻柔而低缓，但却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所以我不会依赖比我弱小的存在，因为……他们只要依赖我就足够了。”
“这才是身为王真正该做的事情，比任何人都强大，支配着所有人的同时，也让所有人得到真正的归属和幸福。”
白沉的身后仿佛出现了黑色的深渊，无数黑色的rufu在他的周围翩飞舞动，可偏偏……那黑色的rufu却散发出比白色rufu更为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深深震撼了莎赫扎德的内心，让她再也无法说出任何话。她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黑暗，明明是由痛苦和怨恨组成的黑色rufu，但在白沉的身上，这份黑暗却比任何光芒还要耀眼……
黑与白的界限开始模糊，对与错的判定开始暧昧……
莎赫扎德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因为身体衰退的关系，她周身的白色rufu已经渐渐失去了原本纯白的光芒……
心神的震荡而结界的组成出现了裂痕，黑色的魔神冲破了结界，张牙舞爪的朝莎赫扎德袭去，周围的士兵见状，立刻纷纷挡在了莎赫扎德身前。
“大人！请您小心！”
“快退后！”
雷姆的士兵们用肉身组成了人墙，他们明明不是黑魔神的对手，但是眼神却充满了坚定。莎赫扎德是雷姆的守护神，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莎赫扎德大人！
黑魔神的俯冲撞飞了无数的士兵，一时间悲鸣和鲜血充斥着整个甲板。
“不！”莎赫扎德看到这样的画面，精神终于更进一步的崩溃了，白沉说的话语不断回响在她的耳边。
【因为弱小，所以才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一个人，哪怕牺牲性命，对他们来说也是甘之如饴的事情。】不……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希望大家能够依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想要依赖别人这种心情，只是源于自身的软弱罢了。】她想要保护大家……保护雷姆……保护所有的孩子们……如果她能足够强大……如果她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她有抵抗黑魔神的力量……
越是深入思考，内心越是会进一步被黑暗所腐蚀，莎赫扎德并非软弱的人，agi的内心大多都很坚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指引人们前进……
可是莎赫扎德的身体本来就到了极限，外加又一直受到黑色rufu的影响，精神上已经非常疲惫了，在这种时候，只要内心产生一丝动摇，就会衍变会非常可怕的黑暗……
“莎赫扎德大人，你没事把？”士兵的奋不顾身为穆他们争取了时间，法那利斯兵团们立刻赶到了莎赫扎德的身边，以穆为首，每个人都杀气腾腾。
“穆……”莎赫扎德读出了众人眼中的敬爱和担忧，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白沉所说的话语。
因为被大家所爱戴着，所以才想要回应大家的期待……
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起来，莎赫扎德第一次在属下面前落下了眼泪，穆他们本来忙着抵挡黑魔神，可看到莎赫扎德大人的眼泪，他们一时都慌了手脚。
“大人，您怎么了？”
“不，没什么。”莎赫扎德擦干了眼泪，或许是下定了决心的关系，她的眼神充满了坚定，周身的rufu疯狂的聚集了起来。
“不需要再保护我了，穆，我的身体本来就到了极限。”莎赫扎德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用出了最后的超律魔法，巨大的结界笼罩了整个船队，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不仅如此，原本已经侵入甲板的黑魔神也在瞬间被转移了出去。
白沉也没有袖手旁观，他的身体状况虽然也不乐观，但他还是为莎赫扎德输送了魔力，他不喜欢欠下人情，莎赫扎德之前照顾了他那么久，他至少会保护雷姆的士兵们平安离开马格诺修泰德。
“莎赫扎德大人！”穆和雷姆的士兵们心里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穆想要伸手去抓莎赫扎德，可沐浴在金光中的小小身影却不断开始模糊。
“白沉……或许你说的都对……但我还是认为人们只有彼此依赖，才能继续前进……想要保护他人这种心情，是让人感到温暖而幸福的……”莎赫扎德说到这里，看着穆他们的方向，轻轻笑了起来，“抱歉……只能陪你们走到这里了……我还是第一次那么想要变强……强到能够永远的注视着你们……真的……很抱歉……”
“莎赫扎德大人！”穆这些法那利斯军团的壮汉们全都红了眼眶。
“再见了，不……或许未来还有再见面的一天……”莎赫扎德的身体化作了白色光点，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还真是危险的话语，强到能够永远注视着雷姆帝国吗？白沉轻轻垂下了眼帘，从周围的气息来看，莎赫扎德的灵魂应该已经回归圣宫了，那么……她会怎么选择？是选择保留记忆，再一次复活，还是放弃这个机会，让圣宫选出新的agi？
如果莎赫扎德选择了复活……那么就代表对方的内心最后还是动摇了，而动摇的内心……往往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远处，煌帝国内，练玉艳位于最首，无数蒙面的成员层层叠叠的围绕着她，形成了六芒星的图案。
众人的中心，是可以透视马格诺修泰德的魔法水镜，当看到莎赫扎德消失的刹那，练玉艳忍不住用长袖掩面，疯狂又诡异地大笑了起来，嘴角的痣散发出鬼魅般的魔力。
“吾父之子呦，您的语言还是令人那么沉醉不已，无声无息的就种下了绝望与黑暗的种子。”练玉艳说到这里，甚至流下了兴奋和激动的泪水，“快了，您和吾父见面的日子就快到来了，届时，您将会真正的苏醒，和吾父一起，让这个世界陷入永远的黑暗和死寂。”
第139章
海面的风浪让船只摇晃不已，哪怕拥有莎赫扎德的结界，依旧无法抵御来自大自然的威力。
剧烈的咳嗽让白沉重心不稳，就在他脚下一个踉跄的时候，穆在身后扶住了他。
“没事吧？”穆原本还怀疑白沉可能是在装病，毕竟一直以来，白沉都表现得太强大了，仿佛无坚不摧，可他却偏偏在这种需要他力量的时候生病倒下，不管怎么看都太巧合了。
不过……穆的视线扫过了白沉，对方的脸色真的苍白得可怕，而且唇角还不断有鲜血渗出，如果这也是演技，他只能说……对方的演技太高超了。
“咳咳……没事……”白沉擦去了唇角的血迹，他向来不是软弱的人，只是体内的力量不稳罢了，还不到可以击溃他的地步，更何况……他必须接触位于黑洞之中的黑色球体，确认那是不是哈迪斯才行。
死者之国暂时用不了，也就是说……剩下可以用的人只有穆了吗？
“我已经撑不了太久了，穆。”白沉有几分无奈，“如果不解决一切的源头，恐怕我们都会死。”
“源头是指马格诺修泰德上方出现的黑洞吗？”穆的眉头深蹙，他看向了还在不断从黑洞中衍生而出的黑色触手，“莎赫扎德大人也说过，这股力量会给世界带来毁灭和黑暗。”
“没错。”白沉的话音刚落，天空就产生了剧变。原本正在袭击雷姆的黑魔神们就仿佛听到了什么号召，纷纷挥舞着翅膀，朝黑洞的中心飞去。
黑色的球体吸收了众多的黑魔神，变得愈发壮大，不仅如此，通过黑色触手所掠夺的力量也成为了它们进化的养分，像是在预告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那是什么？”穆显然也意识到了不详的气息。
“它正在进化。”白沉虽然不了解黑洞中那个‘它’的真实身份，但他毕竟是神祇，见多识广，从四周魔力的聚集和变化，就能推断出‘它’现在想做的事情。
“必须在‘它’成为完全体前阻止它，否则……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白沉并没有危言耸听，按照事态的发展，很有可能衍变成最糟糕的情况。
“我明白了。”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了之前一直攻击他们的黑魔神，雷姆的士兵们还算安全，他就算离开，也没什么大问题。
因为此去凶多吉少，穆拒绝了法那利斯兵团的同行，让他们留守在船上，以防出现什么变化。
“不，团长，带上我们吧！”
“是啊！劳资早就看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不顺眼了，不揍它一顿实在是心里不爽！”
虽然团员们斗志昂扬，但穆还是没有同意，白沉适时地开口道：“我理解你们想要帮助穆的心情，但现在的你们就算去了，也只是累赘罢了。”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法那利斯天生就是群不会看气氛的好战分子，他们才不管白沉的身份，其中几个脾气火爆的要不是穆拦着，早就揪住白沉的衣领把他给提起来了。
“我说的是事实。”白沉丝毫不介意他人的挑衅，也不介意当个恶人，“想要打败那个黑色的家伙，至少也要拥有金属器才行，身上只有眷属器的你们，就算去了也只是送死罢了。”
“当然，我是不会拦着你们的。”白沉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认为比自己的团长还强，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好了，如果你们认为不如自己的团长，那么劝你们还是乖乖呆在这里，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法那利斯兵团的人几乎快气炸了，他们知道白沉说得都对，但那种说话方式也太气人了！
“那你又怎么样？虽然是agi，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体，去了也只是送死吧？”穆的妹妹，也就是萝萝不服气的反驳。
她的说辞受到了所有法那利斯们的认同，他们咄咄逼人地看向了白沉，如同领地遭到侵犯的野兽，用嘶吼和咆哮威胁着眼前的敌人。
穆一言不发，只是用目光审视着白沉，他比身边的同伴更理解这个男人，好歹也被白沉揍过那么多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