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草捏着咖啡杯的杯柄,憋了一会儿后说:“说点不够自重的话吧。想要钱,尤其是快钱,你知道的,我是女人,犯不着拿命换钱。”
这话实在是不够自重。不过哥哥的所作所为让辛草明白,有时候,人的脸皮是该厚些的。
对方笑了一下:“你的想法没错,认为命比贞操什么的重要也是很正常的。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今天下午要到这里来,要等我呢?因为你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没有鬼能要得了你的命,不是吗?”
辛草执着地道:“我犯不着拿命换钱。”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你给我更多的钱,我也许会考虑做这件事。
两个谈价钱的人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
男人前倾的身体躺了回去。他靠在沙发上,闭了下眼睛后说:“除了给你一套房子以外,我还可以答应你另一件事。这件事我暂时不能给你明说,但你一定会感兴趣。它和你命里的劫数有关。”
知道辛草命里有劫的明明只有辛草自己一个人。
这人知道辛草与旁人不同,而且知道辛草命里有劫。和钱相比,现在他更让辛草感兴趣。
辛草拿杯子的手开始发抖。当举起杯子时,她说:“辛草。”
对方回应道:“赵胜。”
赵胜是在07年时买的这套二手房,120平米,三室两厅,地段很好。让赵胜窝火的是卖家知道房子有问题,还偏偏用很高的价钱卖。那时的赵胜远远没有现在精明,被对方忽悠了几下后就真以为这房子举世无双,而且很抢手,再不买的话就亏大了。
辛草听到这儿时插话道:“我忽悠家长报补习班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个套路。”
赵胜说:“闭嘴。”
如果赵胜是给自己买的房子,问题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关键是他这是帮兄弟的情妇买的。据说那兄弟跟他感情极好,好到俩人是非不分,一昧地偏袒对方。赵胜买了房子后邀功似的给兄弟打电话:“让嫂子明天就搬进去吧,我都弄好了。”
金屋藏娇。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那阿娇住进去后的第一个晚上就哭着给“老公”打电话,说有男人偷看她洗澡。“老公”冲过来后找了半天也没找见什么男人,安抚了她两句后就出门了。
他一出门就给赵胜打电话,哆嗦着说:“赵胜,赵胜你赶紧出来。”
两人在酒吧里喝了几杯酒。赵胜是压一路赶过来时肺里吸进的凉气,那兄弟压的是心中的惊悸。喝完酒后兄弟说:“那房子不能住人了。”
赵胜:“啊,你说啥?靠,我正牌的嫂子那么快就杀上门来了?”
兄弟红了眼:“我跟她说完话后往出走,出了浴室后我看卧房的灯还亮着,想起来有个东西在那儿,想去拿。我一推开门”
一推开门就看见情妇的尸体躺在床上。
最让赵胜在意的便是偷看女人洗澡的男人,他认为情妇的死一定和那个男人有关。后来他从邻居那里得知,两年前,这个房子里死过一个人,一个男人。
再想想兄弟见鬼的经历,他立刻意识到这起凶杀案估计不是人杀人,而是鬼害人。
原本赵胜想着给情妇做做法事,把房子搁在那儿或者卖了就行。但兄弟咬牙切齿地说情妇偷了他一件传家的宝贝,宝贝就在房子里,他得把宝贝找出来。要知道,后来进了这个房子的人,呆了没几分钟就嚎叫着跑出来了。找东西?那至少得一个小时吧,谁呆得住?
更棘手的是,有高人说得有人守着房子守够了半年才行,不然找出来的东西是大凶之物。
事情就这么一直拖到了现在。那兄弟对传家宝念念不忘,而且最近老家催他回去,似乎是要祭祖还是怎样,他没脸回去见祖宗。
咖啡厅外面的太阳掉下去了。辛草们喝完了咖啡,静静地看着彼此。
辛草在想他是怎么了解到自己的事情的,赵胜则是在等着辛草的回复。
“先给我订一间酒店的房间。等你确保那凶宅里能连上邻居的无线网络以后,我会住过去。”
太阳最终掉了下去。辛草出了咖啡厅,这时从一辆黑色的车里钻出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
他走进了咖啡厅,在辛草刚刚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
☆、5
赵胜的办事效率惊人,当辛草在酒店的床上醒来时,他不仅打电话说网络弄好了,而且还派了人过来接辛草。说来也巧,这小区离辛草的大学还蛮近的。看来辛草一定能够住上半年。
其实网络这东西吧,真的挺好弄的。他给邻居一点钱,邻居肯定愿意让辛草联网。实在不行了,辛草自己也是有蹭网的天赋的。辛草就是想让他动弹一下而已。
那小区和别的地方的高档小区长得一模一样。花园,秋千,满地撒欢的狗和往健身器材上搭被子的老人。辛草一眼便看到站在3号单元楼下的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他的头发染着青木亚麻灰的颜色,那是一个辛草喜欢的偶像染过的发色。
辛草试探地问他:“你是赵胜的那个兄弟?”
他反问辛草:“他的兄弟三十了。你看我像三十的人吗?我才十九。”
接着他又说:“他和兄弟正表演着反目成仇的戏码。兄弟的老婆要离婚,为了让这老婆少分点钱,赵胜一口咬定说兄弟欠了他五百万,欠条都弄好了,得还。为了让那女人相信这笔夫妻共同债务,这俩正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呢。”
辛草愣了。倒不是因为赵胜干的事缺德。而是这孩子太实诚了吧,嘴上都没个把门的。
就在辛草以为他单纯的时候,小伙子笑了:“你看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人好。我后天飞韩国,你要什么吗,我帮你买。我做代购很久了。”
辛草:“滚蛋。”
附近的邻居似乎知道这个房子的人不多,没人因为这房子住了人而诧异。这个叫江安的男孩子比别人胆大,帮辛草把东西放到房子里,速度很快地放着。出来后他专门叮嘱辛草道:“附近有个城中村,别去那里吃饭。这里是他们原先的村子的旧址,村民被骗了,征地时拿到的钱很少。他们恨死这里的人了,小心他们坑你。”
说罢他又多看了辛草一会儿。
辛草:“晚上时我把想要的东西发给你吧,我手头现在钱也不多,买不了什么。”
江安:“没事,赵胜说了,他会先给你一笔钱的。”
得,苍蝇闻着血腥气来的。
所有人走了以后辛草才走进了屋子。说真的,这屋子的确让人瘆的慌。首先,这房子被装修得跟那啥啥的场所一样,就差叫几个“公主”过来了。其次,房间里很闷,特别闷。
辛草把能打开的窗子都打开了,可还是闷,胸口好像有石头压着一样。辛草猜那些嚎叫着跑出去的人是因为呼吸不了才出去的。看来等到了晚上,这空气一定会更糟。
而对辛草来说,晚上怎样还真的无所谓。辛草只要躲过白天的折磨就行了。
辛草带着钱包出了门。她本来想着给父母说一声不用付学费了。但一个还没有工作的女儿突然有了钱,辛草爸妈一定会多想。辛草只能先把钱存起来,然后给他们打电话,啰啰嗦嗦地讲一大堆:
“妈,我给你说,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你们就呆在屋里睡觉。隔壁那老吴头一到三四点就在外面转悠。我上次见他了,我怀疑他有精神分裂症,你们离他远点。哦,对了,你知道他喊的是什么吗。他喊的是老李啊,国军打回来了,赶紧跑啊。真该送去杨永信那里电一电。”
妈妈回答道:“没事,他喊的同时还扔东西,上次扔了一个烧饼过来,特大,特好吃。”
挂了电话以后辛草买了快餐回去。在路上,辛草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女孩子急匆匆地从辛草身边走过。当辛草走到三号楼那里时,看到她在楼下逗狗。
邻居?
辛草这么想了一下后,上了楼。辛草听到后面响起脚步声,知道那是她的。
在辛草拉上房门的那一刻,门缝里闪过她路过的身影。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房间里憋闷的感觉减轻了很多。辛草看了眼卧室的门,心知自己晚上是绝不可能睡在那里的,那里死过人。辛草打算睡到小卧室里去。辛草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现在是晚上六点钟,快要天黑了。
在天黑之前,辛草和江安视频聊天。他板着脸说他卖化妆品但从来不用,大义凛然地跟卖艺不卖身的女人一样。辛草咬了一口鸡腿,说:
“你要是在我面前试用了,我一定买。这样吧,我最近想用清洁面膜,你先试试这个。”
江安在镜头里消失了一会儿。不久后,他拿着一瓶清洁面膜,一瓶收敛水,视死如归地看着镜头。
十五分钟后,江安开始往脸上喷收敛水。那喷得叫一个多,水珠滴滴答答地从脸上往下流,他眼睛都睁不开。辛草惊得忘了吃饭,看着他看了好久。
在他擦脸的时候,辛草鼓足了勇气开口:“江安,你这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个词语。”
江安:“嗯?”
“颜,射。”
在江安开骂之前,辛草笑得打滚。不过这笑容很快僵住了。
辛草抬头,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浴室里传来水声,稀里哗啦,无比清晰。
辛草挂了视频。
于是手机频繁地震动起来。江安似乎想说点难听话,但他词穷,发过来的内容依次为:?我的天。你太t污了吧。辛草心说你垒金字塔呢是吗,一行比一行长。
辛草只回了他一句话:我有难,不聊了。
房间里灯光明亮,浴室里还有水声,客厅里坐着一个妙龄女子。嗯,这场面真好啊。
辛草站起来,站到玄关的穿衣镜前。镜子里的女孩头发浓密,睫毛卷翘。
然后慢慢地,她笑了一下,伸出舌头,像在索求情人的吻。
不过那舌头像蛇的信子,极快地伸出,又极快地缩了回去。辛草听到嘶嘶的声音。
有句玩笑话是老子豁出去了,大不了让鬼弄死我算了,以后大家都是鬼,看谁打得过谁。
不,你错了,孬种死了后仍旧是孬种。
你不仅得变成鬼,还得变得比他们强,你得让他们见了你后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