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兄,这如玉姑娘如此倾慕于你,你竟能无动于衷,叫我等该如何是好啊。”
“是啊,是啊,如此窈窕淑女当众相邀,你这书呆子竟是回绝了,那如玉姑娘又非要嫁于你,不过是求一夕之欢好,若是我啊,早就乐不思蜀了,也就你这柳下惠,竟是如此铁石心肠,刚拿如玉姑娘欲语还休的模样真是让我心疼的不行。”
“唐兄实在是暴敛天物啊,可怜如玉姑娘只稀罕你,看不上我们这些惜花的人哪。”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胤祺在考前结识的一众学子,虽说十年寒窗苦读,成败只在这几日,但是磨人的考试结束,该行的礼,该送的物件都已经送了,剩下的也就是听天由命了,稍有些资本的学子们也放松下自己,在放榜之前齐齐聚在烟雨楼中吟诗作对,聊聊诗书礼乐,说说国家大事,酒兴上来,行行酒令,说些文雅的荤话也未尝不可。
男人的友谊都是从酒桌上出来的,不过是十几日大家伙便成了莫逆之交,家庭底细也摸的差不多了,化名唐墨祺的胤祺也是暂时抛却了阿哥的身份,继续一个富家少爷的日子。
这一次他的戏码并没有瞒着胤禩、胤禟,而同行的京中大臣们也多少知道,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演什么无间道,不过是深入民间,听听有什么趣事,顺道结交几个学子,看看其中是否有可造之材,若是有些才华,将来也可稍许照应着些,也算是没抹了自己这个礼部主事阿哥的身份,好歹做些实事。
也因为这一次的正大光明,同时没有阻断别人的财路和官路,所以知情的大臣们也是广开通行证,并没有暗中阻挠,反而是暗暗奉承,时不时的给些特权,弄得相识的学子们都以为这位看着洒脱淡然的公子家里颇有些权势,稍有些想法的便是有心结识,想着将来也许能有帮助。
至于那些寒门书生,大多心有傲气,自尊心也强,胤祺即使看中了几个不错的,只可惜他们身上棱角太过分明,此时并非可用之才,因此倒也没有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齐兄可是折杀小弟了,小弟不过是撞上了大运,这才得了如玉姑娘的青眼,只可惜家中已有妻妾,岳家也颇有些能力,若是让内子知晓如玉姑娘之事,小弟可担待不起哎。”似是真的十分惧内,胤祺对着身旁几个青年不好意思的抱拳讨饶。
“难怪呢。”齐肃,便是之前说话的三人中的一人,杭州书香世家,一门皆是文人,更是出了不少的举人、进士,家底也颇为丰厚,恰好和胤祺住在同一家客栈里头,这才相识。
另二人一个名唤赵唤文,另一个叫做林安知,都是江南的世家之后,恐怕是因为大家家世背景都有共同点,所以说话交流都颇为融洽,但凡有人有什么主意,大家都乐意遵从,几人最常相聚的地方就是这烟雨楼,至于这如玉姑娘,则是这烟雨楼最有名的雅妓,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若是志趣相投才能得到美人一夕欢颜,若是心中不喜,便是有再多的金钱也是得不到人的。
不过这也是要看人的,这烟雨楼背后有人撑着,否则一个官爷上来,哪里会照着你的规矩来。
也正因为这烟雨楼的这一规矩,学子乡绅都乐意来这里炫耀炫耀自己的才学,若是能够得到头牌姑娘的青睐,说出去也是颇有面子的事情。
胤祺也不过是听见别人提及家中河东狮,女子就该无才便是德,想到在京中扶持府务,任劳任怨的妻子,稍稍表示不赞同,竟获得了如玉姑娘的一番共鸣,竟被相邀月夜相谈的机会。
若说相貌,如玉姑娘确实算得上是美女,与满洲女子的长相大方不同,江南女子多是娇柔精致的,如玉姑娘一身粉蓝的襦裙衣衫,发髻上插着几只欲飞的蝴蝶,翩翩婀娜,眼睛欲语还休的带着几分妩媚,声音也颇为轻柔,整个一个娇弱佳人,若是放在上辈子,他还会有几分怜香惜玉之情,可惜这辈子后宫里头的女子人前温柔可人,背后心狠手辣,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不可信,再加上这辈子性向也变了,所以还真是没有这份兴致,便借口推辞了,难得的开了烟雨楼的先例。
“嫁高娶低,果然是人间真理,唐兄你这辈子怕是无法想享受这软香温玉啰。”赵唤文摇了摇头,虽是惋惜的口气,嘴角的幸灾乐祸可一点都不含糊。
“是也,是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唐兄这偷不着的享受只怕不少哎。”林安知看着最是稚嫩,没想到说话也不客气,这三个人一个个都是落井下石的主,弄得胤祺也只得连连苦笑。
难不成和他们说家中的不是母老虎,是个腹黑的冰窟窿,若是被京中的某人知道自己在江南不仅乔装打扮不务正业,还与雅妓贪欢,只怕回了京城自己就得卧病在床了,女人喝醋会要命,男人若是发飙起来,他更承受不起。
“我说,你们这般不会是忿忿不平吧,难不成是红眼我的桃花?”被几个人三言两语的攻击着,胤祺也忍不住回击了。
“确实如此。”三人竟是齐齐点头,倒是弄得胤祺有些无语,最后又被三人奚落的请吃酒这才堵了他们的嘴。
——————
“跑去青楼押妓了?”
不知为何,正在伺候茶水的小梅子突然觉得一阵冷风,抬眼看了一眼脸色如常的自家爷,抖了抖,继续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站在一旁。
“真是好兴致。”胤禛看着手里的密信突然嘴角上扬,明明是在微笑,却比阴沉着脸更加让人胆颤心惊,小梅子在一旁看着那心肝真是抖得不行,心中为远在江南的五爷默默祈祷,敢这么挑衅爷的权威,五爷您一路走好。
心里憋闷,放下密信,拿起一旁刚刚沏好的茶猛喝了几口,又被茶水烫了舌头,忙掩着嘴咳嗽。
“主子。”小梅子想要笑,可是又不敢,只能急忙上前帮着拍背。
“下去吧。”不想自己的狼狈样子被下人看见,胤禛脸色更加的臭了,才止了咳意,便吩咐了小梅子下去,等着书房里只剩下自己了,这才拿起砚台旁的另外几封信函,才看了几行眉间立刻蹙了起来。
脸色与之前的阴暗不同,这一次确实满脸的阴骘,手指将信函紧紧的抓皱。
“胤禩,真是好算计。”
虽不明白信函中所谓何事,但是却可以确信,江南科考,只怕是会有大事发生,而不论是胤禩、胤禟,又或者是正在微服享受的胤祺,都脱不开这张大网,这一次,只怕是京中的人都要牵扯其中。
——————
“放榜啦,放榜啦。”
放榜之日,相比周遭其他人,胤祺毫无压力,别人哪里会知道胤祺根本未去参加考试,更不用提帮上有名了,所以他只是等着结识的这三人的书童前去打探情况,而小安子自然也是老神在在的等在放榜栏前,完全不似学子、侍从们那般踮脚抬头紧张。
“中了,中了。”
不时的传来高呼声,坐在放榜栏没多远的酒楼上,胤祺继续喝着茶水,看着旁边三个人故作镇定的样子,不禁冷静安抚,“三位不用担心,此番必然榜上有名。”
“默之难不成是铁口直算,竟如此有自信?”虽然心中已有估算,此番如若没有意外,必然是榜上有名,但是考场有风险,齐肃也不敢如此绝对,说这话时明显是压抑着紧张的强作镇定。
而赵唤文和林安知也是同样的想法,虽然家中已经打点过了,但是谁也无法预料会有何种意外发生。两人拿着茶杯的手都不约而同的有些用力过猛。
了然的看着三人的作态,心中对于这种又紧张又期待的心情也多有理解,当年看高考成绩也是同样,只不过如今他倒是不用再去担忧这些了,有些人出生就注定了出身。
“以你们三人的才学,若要不中,只怕才是有问题。”胤祺自然是不知道最后的放榜名单的,这一次他名义是监考,但手上不过是些虚权,虽然看得到试卷,却没有影响的权利,不过是个架空的阿哥罢了,至于八弟倒是有些本事,他可是“听说”有几个不错的富家子弟此番榜上有名,另外八弟也微服结识了几个颇有才学的寒门子弟,至于自家九弟和那些江南的富户如何勾搭在一块儿,收了多少好处,他就是不用“在意”了。
自己不过是来“走过场”的罢了。
“承你吉言了,不过默之,你为何如此淡定,难不成,已经有了消息?”齐肃听了胤祺的话语,心里头的紧张也消散了一些,看到胤祺一番淡定的态度,又多了几分怨念,为何他们都是胆颤心惊的等着结果,就他如此老神在在,在想到当日他透露出的岳家“权贵”,他自己又是贵气兼着出手大方,不自然的就想到更深的关系,不禁小心的试探。
闻言,赵唤文和林安知也竖起了耳朵。
“什么消息,我是自知没有那能力,早知道这次必然榜上无名,哪里还有什么压力啊,等着来年再来过呗,反正家大业大,实在不行,就靠着岳丈老人家提携提携呗。”爽朗一笑,胤祺似假还真的说着客套话,既点出了自己有些背景,同时也暗示自己不过是个靠裙带关系的人试探他们的反应。
“默之无须妄自菲薄。”齐肃不可察觉的脸上多了几分缓和,似乎听到别人遭殃心里头会有一种满足感,让胤祺心中倒有了几分轻视。
赵唤文也是安慰了几句,只是眼中也多了几分微光,语义中也多了几分亲热。
倒是林安知并无轻视也无谄媚,只说些来年努力的客套话而已。
“少爷,您中了三十名。”
“少爷,您是六十八名。”
“少爷,少爷,您是十二名。”
才一会儿的功夫,眼前三人的书童、侍从都得了消息赶了过来,果不其然,三人都中了,半晌,小安子这才脸色难看的上了楼,悲戚戚的说道,“爷,小的眼拙,没见着。”
那三人高兴了一会儿,听见小安子的话语,倒也有些义气,没太过放肆的愉悦,又是拍肩、又是鼓励的安慰劝解了几句,这才寻了理由回去庆贺去了,留下胤祺和小安子二人慢慢的走回客栈去。
“那几个人也都榜上有名?”
“回爷的话,近的都排的靠后,远的几个名列前茅。”
“我这个八弟还真是有眼光,做事也颇有一套。”冷不丁的,胤祺对着空气夸赞了几句,近的便是那出了钱的,远的自然是寒门子弟,这一回八弟也是费了一番功夫,趁着索额图失势借机抢了不少江南的势力,如今竟能影响科举了,果真不愧是赤手空拳爬到如今位子上的八阿哥。
只可惜,终究还是算不过那位老爷子哎。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