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还记得不，我家大女儿，她现在是宫里的宜妃,这孩子是她儿子。”
“是五阿哥吧。”
“没错。”调整了心情,三官保却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看着胤祺的眼神也颇为复杂,而范老也是脸色难看。
“老郭头,没想到我们家差点害了你外孙。”苦笑着坐在椅子上,面色哀戚。
脸色苍白的张开口最后又闭了口，最后低沉安慰，“这也不是你的错，都是多少辈的事情了,咱们都没先到会是这样。”
“范老，可有解药？”虽然两位老人家有心聊这些旧事，但是胤祺则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刚才那些变化很明显，若是服下了那些粉末，自己就会中毒身亡，也就是说自己的命现在是握在别人的手里，若是哪一刻碍着别人了就是一条思路。
死并不可怕，活也并不快乐，只是若是这般成为鱼缸里的观赏鱼，想要赏玩时便放下鱼饵，心情不好时直接扼杀，这种鱼肉他绝对无法忍受。
“时也命也，哈哈，老郭头，我以为我当年一时贪念没想到倒是救了你孙子一命。”正当三官保露出绝望神色时，范老仰天大笑，声音洪亮，直偷房外。
“你偷看了？”三官保兴奋的拉起范老的衣襟，脸上带着不可置信。
“你该知道对医道中人来说这些方子虽然害人不浅，但却是极其诱惑的宝物，我爹毁了这些东西之前我恰好偷偷看过解药的方子，只是，不该有人再知道这毒的制法了。”
这话一出让胤祺和三官保同时松了口气，幸亏，幸亏还有的救，而之后胤祺总算是明白自己所中的究竟是何物，范老一家原是前明医药世家，只是祖上有人深谙毒理，竟研究出了不少种诡异的毒药，而如今自己身上的便是秘药二号，逐渐让人手脚无力，身体衰弱，血流变慢，身上还会发出一些小红斑，这些都不会致命，但是若是与秘药一号一同服用，则瞬间成为剧毒，三日内必亡。
按照范老的说法，这些方子只有范氏嫡系才会知晓，而后来所有的手稿都已经付之一炬，就连他老人家也只知道解药，而不知毒药的医理，宫中之人竟然能够得到如此隐秘的害人之物，看来真是费尽心机。
在范老处把方子背熟付之一炬后，胤祺拜别了老人家，坐上马车准备回宫，一路上闭眼沉思，他不懂，自己的存在究竟是碍着何人了，他不过是个散漫、无权的皇子，母家也并无重权，只是稍有些皇恩罢了，即使身系皇玛嬷的喜爱，也绝对不会轻易的得到科尔沁的支持，况且，科尔沁的这些亲王国公岂是简单一封书信便能驱使的？
小寇子坐在车前，脸上阴云密布，心中忐忑不安，他并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但是主子是第一次如此沉默，如此的阴郁，如此的让人觉得害怕。
宫中，康熙怒气冲天的将手里的密折扔到图里的头上。
“朕让你们盯着后宫里的动静，这就是你给朕的结果，一个皇子竟然就在宫里头被人下了毒，竟然查不出一点的线索，朕可不信有人出手的如此干净。”
“微臣该死，换上恕罪。”
“其他人那里也给朕探一探，看看有没有人也被中毒了。”胸口一阵气闷，出也不是，闷着也不是，死瞪着跪在下头的图里，心中憋着一团火，不知道怎么消，“你确定不是那几个贱人下的手？”
匍匐在地上，图里的额头上青紫一片，身形微颤，“回禀皇上，不是几位娘娘下的手，臣已经查探过所有的细节，未曾发现任何的迹象，五阿哥处也不曾发现任何的毒物。”
哗啦啦的桌上的东西一下子散落到地上，瓷器摆设都散落在地上，响声一片，图里更加做小伏低的低着头，心中寒意升起，禁不住闭着气。
“没想到后宫里倒是多了让朕都抓不到尾巴的人了。”康熙一直以为自己对后宫之事能够尽掌于手中，这一次却是重重的被抽了个耳刮子，又响又疼，对着这个儿子，他很喜欢，可以说是非常喜欢，虽然有时会看不上他的淡然无欲，但是文武双全又兄友弟恭，自己时不时的责骂也不曾有过埋怨，让人私底下盯着何尝不是害怕这些个笨女人们私下里动手，没想到防这防那，最后还是出了事。
感受着上头怒气外散的冷意，图里努力的隐匿自己的存在感，作为暗处之人，他不敢称自己了解圣上，只是对于圣上的这份父子之情，他却是有些知晓。
对大阿哥，圣上看重；对太子，圣上骄傲；对五阿哥，圣上是怒其不争又珍惜他这份本份；对其他的阿哥，圣上是有心栽培、严厉教导，而那些还在襁褓中的阿哥们，圣上却是疼宠在心。
对五阿哥的父子之情，圣上很复杂，科尔沁的实力如今大不如前，而好些人借着太后的名头自视过高，已经将圣上的怒意挑了起来，而宫中的这些妃子也为削弱五阿哥与宜妃娘娘的圣眷，私下传言五阿哥圣眷已淡，或是私下接触外藩郡王的事情，圣上有意冷淡此事。
这一次选秀，科尔沁左翼中旗太后的娘家也送来了秀女，对此大家都心中有了计算。
宫中的阿哥们特别是大阿哥和太子这些日子对胤祺的态度也有些异样，不过相对于众人的众多蜚语和猜测，五阿哥波澜不惊，不曾露出任何的情绪。
“继续给朕查，五阿哥的用药和仔细些，别让人再动手脚。”不知康熙脑中又想到了些什么，最后怒气慢慢收敛，语气也恢复正常了。
“臣领旨。”
“这一次若是五阿哥那儿再出纰漏，你自己看着办吧。”
“臣明白。”
出了大殿，图里的里衣中衣都已经湿透，被夜晚的凉风一吹，更是刺骨的寒冷，面上有着死里逃生的庆幸，更有浓重的挫败，没想到在眼皮子底下还是出了事，这一次圣上如此轻易放下只怕是因为是就是那两方动的手脚吧。
被这寒风吹得虽然彻骨的冷，但是脑子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大阿哥有意拉拢科尔沁，也是因为所谓的世缔国姻，同时也因为蒙古汉子的勇猛和单纯，而太子也是同样的心思，想来这一次动手只怕是明珠与索额图中哪一方的手脚，虽不至死，但身体虚弱，无法上战场，这一点对付科尔沁就足够了。
而同样的，已然回到宫廷中的胤祺也猜测到了这些，将所有人都遣离房外，从袖中取出小瓷瓶，倒了些许进茶碗中，取出毛笔沾了沾，从容且慢的走到自己那一排书架上，随意取出一本书，轻轻的点了上去，瞬间点上的地方有些发黑，慢慢的将纸头穿透。
胤祺顿了顿，接着一本一本的查验，然后又一本一本的放了回去，只把第一本封面上已经黑漆的扔进了火盆。
冷冷的看着本来泛着红光的炭火随着纸张的进入火苗一跃而起，书稿慢慢的折弯、变黑、点燃、烧尽，最后成为琐碎的黑色，咔嚓咔嚓的蹦出声响。
“真聪明啊。”他浅浅的笑了，随即将桌上那几只破损的毛笔也扔了进去。
静萱侯在外头，等着内室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了，这才轻敲了门。
“进来吧。”
听到回应，她小步的走了进去，房中没有什么大动静，只是火盆中多了许多的黑色小纸片，随着自己进门的动作，飞出了不少的黑色屑屑，而她的主子此刻端坐在椅子中，背靠着椅背，脸上淡淡的，看不出难过，却让人觉得心里揪着难受。
“静萱，我真是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看到静萱进来，寂寥的心情突然多了些暖意，眼睛眯了起来轻松的开了口。
“主子，也许你该试着放下了。”放下这些不必要的感情，在宫里即使是皇子，也不需要感情，在宫里，即使是皇子，也要挣扎求生，而这求生的途径只有权势。
身体往下一沉，瘫坐在座位上，闭上眼睛，静静的仰面朝上，屋内静的只剩下呼吸的声音，他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那些书有问题的书，除了自己在外头带进来的，还有四哥送来的，然后就是皇阿玛赐的，也就是说若不是被人借刀杀人，就是自己身边之人，能够进得了书房的，只有几个人而已，他宁可相信这之间有明珠、索额图的动作，却不愿相信这些血脉相连的兄弟、父亲和近身的人会背叛自己。
只是种子早就在心中发了芽了，已经生了根的东西只有斩草除根，否则只会破土而出。
倏地抓住椅背，直直的坐了起来，“去查查小寇子是怎么回事。”
低下头，掩饰住嘴角的微笑，心中暗道他果真什么都清楚了，原本就认为主子太过轻信他人，如今才明白原来他什么都清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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