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

千金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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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窥视过猎物的野狼,阴冷、诡秘且无情。

    只是一个闪身,那温润的呆公子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如来时一般鬼魅如妖。

    这一年大雁朝的冬雪来得比较晚,快到大年二十九的时候,才簌簌的下起鹅毛大雪来,将这座经历了无数苦难和辉煌的皇城点缀成了人间界最庄严最圣洁的地方。

    杜青墨在寅时三刻的时候就被外面轻巧的窸窣声给惊醒。

    窗棂上早就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隔帘,一点点细碎的浅白从缝隙中钻了进来,落到地面,如一只很小的白兔偷偷伏在地板上,绒绒的,带着点痒痒的冷。

    她赤着脚去掀开帘子,呼出的热气在琉璃窗面上熏出暖乎乎的一团气,推开窗,无数的晶莹冲入了眼帘,让人心花怒放。

    屋檐下、树枝间,花叶中都缀着厚厚的一层白色,偶尔还可以看到幽静处悬挂了一两根冰凌,映出雪下五彩斑斓的鲜活。越看越欣喜,杜青墨随意抓起一件斗篷披上,趿着鞋子出了房门,不时在长廊的石凳上摸一把雪,又从花叶上掰出冰片,最后从昨夜才盛开的梅树下拐了一根冰凌,见着周围无人就偷偷的塞在舌尖下含着,冻得打了个激灵,剩余的那一点瞌睡也都醒了。

    正自顾自的玩着,旁边的房门打开了,萧无慎穿得一身雪白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杜青墨就点了点头,足下亲点跃上了屋檐。

    杜青墨愣愣的看着他:“你要走了?”

    萧无慎回过头来,神色冰冷,浑身僵硬,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眼中根本就没有她,“我出去走走。”

    杜青墨觉得奇怪,上前一步:“要过年了,你……”是回老家还是去寻其他的好友。话到了嘴边,她又问不出口。萧无慎翕然一身,无时无刻不在对世人说,他是孤独的人,是漂浮在世间的游魂,是没有家也没有心的人。

    杜青墨垂下头,沉凝一会儿才道:“如果你不嫌弃,不如今年在我家过年。你与我爹爹是同僚,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被人知晓了也不会说什么闲话。”

    萧无慎呵了一声,说不出的冷意。不止他的声音,就连他的人,现在浑身上下也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

    他根本不需要人的同情。

    “我失礼了。”杜青墨弯身福了一福。他无声的拒绝她,她也不想让他误解。她并不是随意对人表示善意的人,她只是在面对萧无慎的时候,不自觉的有点物伤其类。

    这辈子,她有了父母,如果可以,她以后也许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萧无慎不同,他是一个拒绝再一次拥有一个家的人,他不需要任何人对他表达爱慕,他或许也不会再有妻子和儿女。

    他依然活在了上辈子,活在了那一具冰冷的棺材里。

    无数的雪花漂浮在他们的头顶,似乎要用自己的纯白掩盖他们身上沾染的血腥和绝望。

    杜青墨觉得冷,模糊的听到萧无慎说:“陪我去个地方。”腰肢一紧,对方已经不给她回答直接抱着她飞向了远方。

    冰冷的风带着刀锋的利挂在人的脸颊上生疼,他飞奔的速度太快,两人的长发扬在半空中纠在一处,她的身子被他强制的压在了怀里,除了自己的斗篷,他也把自己的那件包在了她的身子上,把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头。两个人靠得太近,她都可以从风声中分辨出他的呼吸,悠长而冷冽,好像他的体内都结着冰。

    萧无慎抱着她越走越偏僻,几次路过马车夫他都不停顿,只是抱着她,好像她是世间唯一一个最靠近他的人,他能够抓得住的人。

    城外三十里地,一处小小的庄园后院中,一棵树,两座坟。

    雪和灰尘将墓碑上的字体给掩盖了部分,依稀的辨别出是位亡妇之墓。

    杜青墨瞪大了眼,木然的站在墓前。

    萧无慎从腰间摸出一壶酒从墓碑的头顶淋盖了下去,将雪下那几个大字给湿透了,他低声道:“溪儿,我又来看你了。”

    杜青墨忍不住倒退一步,望向一身素白衣裳的男子,沉默了下来。

    这么一个清冷的早晨,她站在一个男子的身后,看着他一个人喝闷酒,一个人自说自话,一个人哀而不伤,一个人……挖出自己心底最深的血口,抠出里面腐烂的血肉,他的脸色比雪还要白,坐在地上,除了那一头黑发,整个人几乎都要融入了周围的素色中。

    他说:“这次我没有带香烛,也没有买纸钱,你在世间潇洒惯了,在地府也别等着我给你烧了,要么自己去打家劫舍,要么就……赶紧投胎,别等我了。

    你等了我半辈子,我以为可以去见你了,结果又活了过来,再等下去我怕你会发脾气。

    平白得来的一生,我想慢慢悠悠的走,随意的到处看看以前没看过的风景,去找那些狐朋狗友多喝几壶酒,多吃几碗肉,然后……”

    他停了下来,渀佛在思索,又渀佛是在挣扎,指尖抓着那壶被冻伤了的烈酒晃一下,又一下,摇摆不定。

    他突然站起来,指了指旁边另外一个小坟堆:“这是我的女儿萧薇,夭折的时候刚刚满了两岁。”

    杜青墨无言的拉下身上包着的斗篷,盖在了那小小的墓碑上。蹲下.身子,拂开墓碑上的雪和泥,想象着小女童活泼可爱的样子,眨了眨眼,轻声道:“小薇,你在地下帮我找个人,是个小弟弟,才五个月大,不爱哭不爱闹,是个很乖的孩子。你找到他,帮我抱抱他,说他的娘亲很想他,很爱他,他永远都是娘亲的心肝宝贝……娘亲,这辈子舍不得让他来受苦……”

    她哽咽着,低泣着,很想很想说,孩子,松开娘亲的手,去别人的家吧!

    二四回

    雪依然在下,逐渐将人们的悲伤掩埋,等待着开春再一次新生,发芽结果。

    杜青墨头顶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她已经伤心得太多太累了,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她都恨不得即刻跑到苍嶙山的面前,把他活活的扒皮抽筋,大声的质问他,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孩子。

    他真的那么爱桑依依吗?爱得甚至可以冷血无情的给她灌下打胎药,看着自己的嫡亲儿子胎死腹中!

    苍嶙山他到底有多狠毒,他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走吧。”

    杜青墨站起身来,抹干净残留的泪意,“去哪里?”

    萧无慎从怀里摸出一个木质的女童娃娃放在了他女儿的墓碑前,“去苍家。我记得你前些日子给他府里的人送了信,是不是有了额外的安排?”

    杜青墨抽了抽堵住的鼻孔,哭得太久,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萧无慎叹口气,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她,“这次是针对苍嶙山还是桑依依?”

    杜青墨红了脸,背过身子去擦拭,鬓发中的耳尖有些绯色,半响才咳嗽着道:“桑依依。”斟酌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就算是身怀六甲,我也不想让她过得太舒坦了。”

    萧无慎点了点头,“焦氏是个聪明人,很懂得抓住时机给人痛击。如果我估算的不错,她定然会选在今日对桑依依发难。”

    杜青墨委靡的神色一振,“那我们现在就去。”

    萧无慎笑了笑,最后望了一眼小小的院子,率先走了出去。他的背脊依然挺直,已经空荡荡的酒壶在腰边晃荡着,给他添了一些不羁的味道,若是再执着一把剑,他就不再是隐缩在杜家的诡秘复仇者,而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杜青墨跟随着他,路过冰封的溪流,穿过白雪皑皑的小树林,脚下的路偶有碎石,隔在脚底上反而添了安心。

    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捂住鼻子苦恼的瞪着他。

    萧无慎回过身来,莫名的笑着,单手越过她的脸庞拉起斗篷上的帽子,仔细的给她戴好。杜青墨低下头,在不为对方察觉的地方略微的窘迫。

    她想,他就算是侠客,那也是一位温柔的侠客。

    可惜了……

    萧无慎轻声道:“失礼了。”

    “嗯?”

    身子一轻,杜青墨又被萧无慎抱了起来,比出来还要急切的速度飞快的入了城。

    大年二十九,人们起得越发早,这时街道上已经是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遇到熟识还会鞠躬打揖恭贺新年。

    萧无慎抽空买了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塞在她的怀里,还额外提了一个布包,碰着都烫手也不知装了什么,不过半个时辰,两个人就坐在了苍家大院的暖阁屋顶上,眼前是方圆百里的雪城,脚下是机锋相对的苍家众人。

    萧无慎递给她一个包子,杜青墨撇嘴:“都没洗漱就跑出来了。”

    他好笑:“有什么关系。”自己舀着另外一个咬了一口,看她确实不肯吃,又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青白瓷碗盏,“我在江湖上被人追杀的时候,几日几夜不刷牙都照样喝酒吃肉。对了,我还曾经一身血泥的滚在东宫太子的床榻上过,把他宫里的宝贝都糟蹋了一遍。”

    杜青墨鄙视他:“你怎么没缺胳膊少腿?”

    “谁知道。也许太子殿下觉得我是一个胆大妄为却又身怀绝技的人才,决定宽宏大量的放过我,顺道招揽。”

    “胡诌。”

    萧无慎无声的笑,用布包包在碗盏的底部放在她的手中:“下雪的时候喝高汤最舒坦,试试,这可是我从皇亲国戚家的厨房摸出来的补汤。”

    “我一路跟着你一起,怎么不知道你去偷了东西?”

    萧无慎侧耳听了听,小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以后慢慢挖掘。”

    杜青墨知道他不肯多说,喝了一口汤,浓郁黏稠,是熬了一日一夜的药膳,喝到肚子里暖乎乎的,驱走了冰寒。

    两人背着风口,坐在边角上,他掀开几篇厚瓦,一股温和的热风扑面而来,隐约的传来了焦氏的说话声。

    “现在整个苍家都知道老夫人疼惜桑姨娘,更加疼爱你腹中未出世的长子。桑姨娘你若是真心为了孩子好,就应该蘀他的以后考虑考虑,说?p>

    降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