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回话,何伯突然出现回道。
“那还等什么?快去把古筝拿出来呀!”我大声笑道。
何伯严肃的脸也染上一点笑容,他回了话,便赶紧去将古筝给搬了出来。
在暖阳之下,我坐在大院中,在古槐树下,迎着寒风弹起了《雪中莲》。
本想弹其他欢快的曲子,偏生我只会弹这么一两首古筝曲,实在遗憾。
“……雪花片片飞,飞满天——”
弹奏完,唱完这首《雪中莲》,我轻叹道:“这首曲子我演绎得不好,因为现在我的心情实在太愉快,无法投入感情。若是下雪了,许能更应景一些。”
“说起这曲《雪中莲》,老奴以为,还是独孤公子演绎得出神入化。”不知何时,何伯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们身后。
我和夏菊同时回头看何伯,我好奇地问道:“独孤公子?他是谁?”
夏菊满脸惊愕地看向我,而何伯,眸中闪过异样的神色,连连摇头,叹息道:“果然,是最不好的一种结果。”
我无暇细想,便见夏菊蹲在我跟前,满脸忧心地问道:“姐姐,你不记得独孤离么?”
独孤离?
这名字听着有些熟悉,可我确定自己并不认得此人。
“夏菊,我应该记得独孤离么?可我对这名字没什么印象。独孤离,独孤离,这名字一听就不好。既是独孤姓氏,再加上一个离字,此人的下场一定凄惨,可惜了……”
说到后来,我有些恍惚。
不知是为独孤离这个人恍惚,还是为了有人落个不好的下场而婉惜。
我的焦距,对准夏菊忧心的脸,她似乎不大相信我给她的答案。
“独孤离是我的一个熟人么?既如此,我为何不记得他?”
我眨眼,不确定地问夏菊。
“姐姐,他,他,他是……”
夏菊吱吱唔唔,却说不出所以然。
“这,或许是天意!”
何伯一声轻叹,我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一个老管家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感慨。
“独孤公子,出来吧,结果已经出来了。”此时何伯扬声道。
何伯话音刚落,便有人缓缓步入大院之中。
在稀稀落落的槐树枝桠下,在其投下的斑驳树影中,大院步进了一个高大的男子。
没看清他的脸,便惊见他红艳的长袍,他迎风而来,似不沾尘土往前行走。
我的心,不自觉地抽紧,握紧了双拳,仍无法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他背光的脸,渐渐近了,我看清他妖冶的脸部轮廓,还有在艳阳映照下、那呈暗红色的长发。
待看清楚一个大男人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几乎掩盖了他的真容时,我没来由地感觉很失望。
居然是一个娘娘腔,不只爱穿红衣,还学女人抹粉。
看他殷红的薄唇便知道,这定也化了妆。
我站起来,还是没有他高,因为他比我还高了一块。
不悦地看着他,我伸手弹向他的脸,便摸到一层粉,我轻蔑地嗤笑道:“别告诉我你就是独孤离。居然像个女人一般抹粉,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说这话时,夏菊一直拉我的衣袖。
我狠瞪她一眼道:“别拉着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在我的瞪视下,夏菊无奈地松了手,退至一旁。
“独孤公子,我们的赌局,你输了,老夫告辞!”
何伯此时走至我们跟前,朝独孤离拱手道。
“赌局还未完,现在说我输,为时尚早,毒医老怪!”说到最后四个字时,独孤离的妖瞳直直地看着我。
我则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何伯,冲到何伯跟前道:“毒医老怪?何伯,你是他说的毒医老怪?!!”
“怎么,我不像是毒医老怪么?!!你这丫头倒是讨我欢喜,所以你可以呼我何伯。其他任何人,包括独孤公子你,亦不可!”
毒医老怪说着,看向独孤离,似对独孤离很不满。
“何伯你既是毒医老怪,那你的毒术是不是很厉害?!若这般,可不可以收我为徒?我最喜欢学杂七杂八的东西,毒术学来可以防身,还可以那个……”
见毒医老怪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我高亢的声音渐渐消失。
赌局
毒医老怪怒瞪着我,手指着我的额头,高声吼道:“你这丫头,居然敢肖想做我的徒弟?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丫头,我的千年雪蛤被人夺走,死在你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丫头,我被人逼迫做你的老奴才。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丫头,我毒医老怪的一世英名毁在了你手……”
毒医老怪步步紧逼,我连连后退,委屈地道:“何伯你不说,我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那个逼迫你的人去,做什么将这笔烂账记在我头上?要知道,我也很冤——”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独孤离花枝乱颤的模样,顿时了悟,冲到他跟前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这个妖物得罪了何伯。何伯人可好了,你赶紧向何伯赔礼道歉,消解何伯的怨气加怒气!”
如果何伯消气了,说不定他真会将他的毒术传给我。
我这辈子没遇到过奇人,好不容易逮一个,怎么能不学点东西防身?
独孤离投给我意味深长的一眼,对毒医老怪道:“毒医前辈,你大人大量,就原谅在下一回。以前多有得罪,皆因不得不为!何况我们的赌局仍未完,你跟在盛夏身边如此长时间,知道这丫头没有多少心眼,是不是也想看到她痊愈——”
“独孤离,你少跟我套近乎!你施加给我的耻辱,我一辈子铭记在心!盛夏的病已经好了,我不会再跟你继续什么赌注。你若真有本事,到阎王地府那里去找我拿药!!”
说罢,毒医老怪转身就要跑。
我忙不迭地追上去,拦着毒医老怪,“等等,何伯,你不能走。你走了,谁来给我管家?还有啊,你没教我毒术,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毒医老怪回头狠狠瞪我,狠声道:“你这个臭丫头,拦着我居然还在肖想我的毒术,居然还想我给你做管家,你想得倒美——”
“不是啊,夏菊舍不得你,无双更舍不得,你走了他天天会哭,还有我,我也舍不得你,其实我早就把你当亲人了,真的!你若不相信,我发誓!!”
说罢,我举手就想发誓,其实我希望毒医老怪拦着我发誓。
见毒医老怪露出犹豫之色,我赶紧大声道:“无双,快来呀,你何爷爷要走了——”
我话音刚落,无双便冲到了院子,跑到毒医老怪跟前抱着他的腿道:“我不要爷爷走,爷爷走了没人煮好吃的给我吃——”
我一掌大力拍着无双的脑袋,讪笑道:“无双,你爷爷走了,你便少了一个至亲。亲情怎么是好吃的食物可以相提并论的,是不是?”
无双警省,立刻换了台词,抱着毒医老怪的腿哭天叫地地喊将起来:“爷爷,无双不能没你,没有爷爷,无双会活不下去的……”
真是没眼看,无双这戏也演得太差了,一直就知道很假。
毒医老怪可不是傻子,不被气得飞走才怪。
我狠瞪一眼在一旁笑容很碍眼的独孤离,朝他示威地扬着拳头,小声道:“你再笑,小心我灭了你!”
独孤离隐忍着笑意,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只见毒医老怪一时忧愁,一时失笑,显然也被无双弄得头昏。
我见状,冲进了内室,将晴好抱出来,走到毒医老怪的跟前道:“何伯,你看,这可是你看着出世的晴好,这名字还是你给取的……”
“不是我取的!”毒医老怪一声轻哼,反驳道。
不是他取的,那是谁取的?
不论他是从哪里来的灵感,现在挽留他最重要。
“夏菊,我,无双,何伯,晴好,还有翡翠,我们就是一家人。无论因何走在了一起,但我们这么长时间相濡以沫,相互扶持,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是铁一般的事实。我可以不学毒术,但我不能不把我的亲人留住——”
“什么相濡以沫,相互扶持,全都是放屁,就是我这把老骨头在做你们的老奴……”
毒医老怪一声冷哼,不屑地打断了我的话,他再用力将无双推开,“还有你这个臭小子,有事没事捉弄我这把老骨头,我想揍你很久了。”
无双还眨着泪眼,傻怔地看着毒医老怪,显然不相信自己的演技如此精湛,居然留不住一个老怪物。
“不过,让我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我们在场所有人齐声问道。
“难道是煮的?”
毒医老怪现学现用,将我以前用的台词搬出来。他好整以暇地笑道:“独孤公子说得对,赌局还未结束,我也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结果。”
毒医老怪走至独孤离跟前,上下扫视他一番才道:“你是不是笃定我不会离开?”
独孤离张狂地笑了,“因为结果没出来,她的病没有完全好,你便不可能离开。你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既已医治,定会将病人完全医好才不辱没你毒医老怪的威名。也许,还有一个原因……”
他的长发很长,而且,带着一抹暗红,随着他抑扬顿挫地说话声,飘起又落下……
“什么原因?”毒医老怪疑惑地追问道。
“你其实很想助我,却不知因何迟迟不动手。只怕等你想通,我已……”
独孤离的笑容收敛,看向我。
我还没回神,因为不知不觉中我走近了独孤离,在观察他的头发。
不是我的错觉,独孤离的长发,呈暗红,像是染了血色一般的暗红……
等等,刚才独孤离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说下去?他已?
找回记忆(1)
“若结果如此,那也是你的命!”
语罢,毒医老怪看向我,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何伯——”
我对毒医老怪笑得谄媚,指望他能给我一点好处,例如……
“就知道你这丫头挽留我定有企图。既然你想学毒术,亦未尝不可,你我倒是有缘。盛夏,你要记得一件事,入得我毒医老怪的门下,便不能半途而废!若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毒医老怪对我道。
我惊喜地瞪大眼,忙问道:“何伯,你真的教我毒术啊?”
不过,这半途而废的事还真说不准。
我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很难坚持到最后。
“我毒医老怪从不说谎!夏菊,你去设置案堂,待会儿我便要举行收弟子仪式。”毒医老怪对夏菊吩咐。
“是,何伯!”
夏菊也喊得亲热,飞奔而去。
“还,还要举行仪式?!”
我吓得不轻。我原意就是学几招毒术拿来玩玩,没想动真格。
“自然。你是我的第一个关门弟子,亦是最后一个!盛夏,你可听好了。我给你一月时间,界时你若不把我的全部看家本领学会,我亲手杀了你!”
毒医老怪满脸严肃,我却吓得直哆嗦,“何伯,我不学了,你找其他人吧,要不找无双——不对,找独孤离!”
我一手抱着女儿,空出右手将独孤离推到毒医老怪跟前。
“不学也得学。现在后悔为时已晚,为师已下定决心收你为徒!你不学可以,现在为师一掌击毙你!”毒医老怪朝我威胁道。
我哭丧着脸,小声嘀咕,“哪能这样,这还有没有人权?”
“独孤公子,你也给我听好了。我给你一月时间将盛夏完全治好,若不然,你休想我会助你,你最好,争点气!”毒医老怪又对独孤离道。
“我有信心,一定能够将盛夏治好……”
“我很好,没病,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从独孤离来到此地到现在,他们不只一次提到要把我完全治好的话。
我觉得自己很好,身轻如燕,似能飞一般,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何伯,案堂已准备好了。”此时夏菊飞奔而出。
看她兴奋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做毒医老怪的徒弟,可怜是我这个倒楣鬼。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是拜师仪式,还要铩血为盟。
我浑浑噩噩地跟着仪式走,完全不在状态。想到一月时间便要将毒医老怪的全部本领学会,我便心有戚戚焉。
拜师仪式后,毒医老怪便迫不及待地将我提到他居住的屋子。
才刚跨进门槛,我便吓得往回走。
“盛夏,你敢离开,为师立刻让这条七步蛇咬你——”
毒医老怪话未完,我便忙不迭地转身,跨进了内室。
努力忽视一屋子奇形怪状的动物,我站在屋子正中间,腿脚发软。
难怪以前毒医老怪从不准我们进他的屋子,因为这里全是毒蛇毒蝎毒蜘蛛,亏他晚上睡得着,果然叫毒医老怪。
毒医老怪一鼓脑地将他的宝贝全扔在我手上,说道:“这些都是我毕生的心血,上面记载了制毒及解毒的要点。你花几天时间看完,即便是不眠不休,也要将它们背出来。一月时间之内,要背得滚瓜烂熟。在此期间,我教你怎么提取这些毒物的毒素,提炼出来,炼成世间最歹毒的毒药……”
毒医老怪喋喋不休,我哭丧着脸站在原地,见他还没有停止的架势,我忍不住道:“师傅,我现在就去背了,时间紧迫。”
主要是,我不想站在这里对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毒物。
“等等,还有一件事未做。这里面,你最怕什么?”
毒医老怪指着那些在爬行的动物问我道。
我看它们一眼,老实回道:“都怕!”
“既如此,你今日把它们的毒素都给为师亲自提出来——你没有听错。怕什么,就要迎难而上。作为毒医老怪的徒弟,居然怕这些毒物,说出去像什么话?!!”毒医老怪对我大声喝斥。
我吓得脸色惨白,大声尖叫道:“师傅,我不做你的徒弟——”
话未能说完,因为毒医老怪的手放在了我的天灵盖,他沉声道:“有两条路让你走。一,你乖乖做我徒弟;二,我即刻取了你的小命。”
“我,我做师傅的徒弟,我去取它们的毒素。”
为了能够活命,我拼了。
忙碌整个下午的结果,是晚膳没一点胃口。看到那些菜肴,便想起血淋淋的动物尸首。
至今我还有些恍惚,自己当时居然真的活生生将七步蛇的蛇胆取了出来,更将它的毒液提取出来,自己还安然无恙。
洗浴之后,我摊倒在床榻,晴好跟着夏菊睡在隔壁,是怕打扰我休息。
我才刚沾上床,便昏沉地睡死过去。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我感觉自己枕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潜意识地以为是夏菊,我嘟哝一声,钻进对方的怀中。
待感觉到不对劲,我惊愕地瞪大眼,看向对方妖冶的双瞳,“独孤离,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瞌睡虫全跑光,朝独孤离大声道。
独孤离不说话,径自专注地看我,轻抚我披散在腰间的长发,轻喃道:“一段日子不见,你这丫头发的青丝又长了许多……”
我一愣,感觉他跟我说话的语气太过亲昵,像是恋人般的昵喃。
找回记忆(2)
将独孤离不规矩的手大力拍开,我连推带踢将他推下我的床榻,不忘对他小声警告:“别以为我是个弱女子好欺负。我告诉你,现在我是师傅的关门弟子,你敢轻薄我,我毒死你。”
我分明推着人,眼前却一空,人呢?
转身一看,独孤离已躲在我的床榻里侧,正以魅惑的姿态看我,唇角挂着的笑容,真恶心。
我作呕吐状,再扑上床榻,朝独孤离吼道:“娘娘腔,我忍无可忍了!!”
独孤离终于开了尊口,笑道:“盛夏,你精力如此旺盛,是不是应该背书要紧?若我记得没错,老怪他让你一月之内将他给你的几本秘籍都背熟。想必你只顾着睡觉,都忘了要背书了吧?”
经独孤离提醒,我才恍觉自己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忙不迭地将毒医老怪交给我的医书都拿出来,老天,这么多,我一个月怎么背得出来?
白日里要跟毒医老怪学用毒,只有晚上才有时间背书。
可叹我从来不是读书的好料子,记性更加不好。
看来只有每晚通宵苦背,我才有可能完成任务。
“盛夏,这是你的好机会。今晚我来,是助你一臂之力,教你一些速记方法……”
似看出我的苦恼,只听独孤离说道。
“你不是骗我?不是想占我便宜才三更半夜进我屋子?”
我上下扫视这个妖得过火的男子,不大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潜意识里认为,独孤离是一个妖孽,他会这么好心才怪。
独孤离露出苦笑,一跃而下,闪身来到我跟前。
他的长指抽出我手中的一本秘籍,随意翻到一页,扫视一遍后他说道:“这第一百五十八页的内容,你只需记住要点:‘有巨毒的事物,它旁边自有解药,即所谓的相生相克。’”
接过独孤离所翻的那两页,我大致扫视一遍,发现独孤离说的不差。
只听他又道:“接着你再记下那些草药名,一一列举,以笔写下,再默念一遍。次日再默背一遍,基本便能深印在脑海。”
我听得连连点头道:“对,这种方法好,提出要点,如此要背的东西起码少了五分四。”
“盛夏,你抓紧时间看,我陪你。在子时前你不准睡,定要将这本秘籍三分一的内容背出来……”
独孤离还在念叨,我已迫不及待地看起书来。
许是有人陪我念书,这书似乎没之前那般难懂。
每当有睡意来袭,独孤离便即时给我提醒,等到过了最难熬的时间,我反而越来越精神,看得忘我,记的内容也越多。
待到我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然看了一半的内容。
我抬头,便撞进独孤离专注的眼眸之中。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很疲累的模样……
我来不及细究,独孤离对我灿然一笑,下了床榻,走至我跟前,轻拍我的头,“夜了,早点歇着,明日你又将很累。晴好你勿需担心,无双夏菊会照看,我也会照顾,你只管用心跟老怪学毒术。这些医术你学了,受益无穷,机会错过不再有。”
见我还傻愣着在原地,独孤离再露出温柔的笑容,缓缓往室外而去。
我看得专注,感觉他走得很辛苦,是我的错觉么?
不知是否该跟上,这一犹豫,独孤离已消失在我的视线。
我下意识地走到窗前,好半晌才看到独孤离走出了大厅。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他行走间,确实有些踉跄。
在下阶梯之时,他差点站立不稳,栽下去……
我不禁握紧了双拳,替独孤离悄悄捏了把冷汗,差点想从窗台跃出,助他一把。
还好有人出现,及时搀扶住独孤离。
那人,正是毒医老怪。
在毒医老怪的搀扶下,他们两个的身影渐行渐远,不多久消失在我视线。
我看着黑沉的夜色怔住,那个尽头,是独孤离消失的方向。
我发现,自己轻易便被独孤离牵动了情绪。
我担心他。
担心他的身子不好,担心他今晚走了,再不回来……
待看到迅速冲回来的身影,隔着大院昏黄的灯火与我遥遥相望的那个男子。
我怔住,嘴角浮现笑意,只因那个男人没事,他好好的……
下一刻,独孤离冲进了大院,回到内室,来到我跟前,轻拍我的头道:“就知道你这傻丫头会多想。告诉你吧,我只是和老怪打赌。我觑觎他的这个东西……”
说话间,独孤离将一只精致的||乳|白小瓷瓶放入我手中。
我疑惑地接过,拔出木塞,便闻到了淡雅的药香。
“这香玉露是我方才自老怪手中赢得的圣药。若盛夏你看到我生病后会担心得无法入睡,我便赢了和老怪的赌局。老怪偏不信邪,硬是要与我作对……”
“香玉露分明是宫廷秘药,怎会出自师傅的手中?”
我打断了独孤离的喋喋不休,脱口而出。
香玉露的出处,似有人告诉过我吧?
眼前的男子,为何如此热衷于赌局?
记得之前他和毒医老怪也有一场赌局,似关于我的病。
我自认为没病,现在却以为,自己有病。
“香玉露虽是宫廷秘药,但制药之人,仍是老怪。”独孤离淡笑着回道。
我伸手,抚上独孤离长长的头发,凑到跟前细看。
只见润滑如常,呈墨色,为何白天我看到呈暗红色?
“盛夏,你在看什么?”迷惑于我专注地看着他的长发,独孤离疑惑地问道。
找回记忆(3)
“我这人,爱憎分明。若有人敢戏弄我,我一定让那人知道我的厉害。可你戏弄我后,我一点儿也不生气……”摇头,我转移了话题。
我看向独孤离,只见他怔住,神情呆滞。
“你想说什么?”独孤离不确定地问道。
“你们说我有病,我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好。夏菊的神情告诉我,我认识你,可我记忆中没有你这个人。再者,你戏弄我后,我并不愤怒。这是不是说明,你是我的一个熟人?而我,只是忘了你,这就是你们说我有病的原因,是么?”
我一字一顿地将自己的推测道出。
听到我这话,独孤离扬起灿烂的笑容,点头回道:“盛夏果然聪慧,一点即通。所以我说,与老怪的这场堵局,定是我赢!”
不知为何,在说到他会赢的时候,独孤离的笑容变得黯淡。
似乎他赢的这个结果,并不能让他高兴。
既如此,他为何还要赢这场堵局?
“盛夏,你不只要好起来,还要在一月时间内将老怪的本领学会。时辰不早了,早睡早起——”
独孤离牵着我的手往床榻方向而去,再替呆怔的我宽衣。
他替我宽衣的动作熟练,我看着他替我解排扣的长指,有些恍惚,“以前你也有这般替我宽衣么?”
听到我这话,独孤离惊喜地看向我。我嗫嚅道:“只是一种直觉,但我没有一点印象。”
看独孤离的表情,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独孤离以前与我很亲密,待我也不错。
古代的男人替女人更衣宽衣,难能可贵。若独孤离对我而言很重要,为什么我会想不起他?
“不要紧。盛夏,早点睡吧。”将我抱上-床榻,独孤离替我盖好被子。
我见他转身,眼明手快地拉着他的衣袖,脱口而出道:“等我睡着了你才走……”
我没想过自己会说这种话。
就是怕,独孤离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记得今日初见他的第一眼,我不喜欢这个娘娘腔。为何才经过一晚上的相处,我便对他如此依赖?
难道是因为,我预感到这个男人是我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独孤离坐在了床沿,轻将我颊畔的发丝拨开,柔笑,“傻丫头。我喜欢你这般依赖我。若你不能想起我,却一直这般依赖我,这也未尝不好。”
“你还是把你的名字改了吧,总觉得不吉利……”我突然想起这件事。
因为我初听他名字的时候,便觉得这人的名字特别不好,似乎会落个不好的下场。
若是改了这名字,独孤离是不是能长命百岁,快乐生活?
独孤离沉声而笑,他轻敲我的头道:“不记得独孤离的盛夏,很可爱……”
他唇角的笑容止不住地飞扬,嘴角似将咧到耳根,看了很碍眼。
我从床榻一跃而起,揪着他的衣襟道:“我告诉你,你这个名字不好,赶紧改了。”
独孤离轻轻握着我的手,将我推倒在枕间,回道:“我这名字,不能改,是老翁给我取的名字。他是这么说的,‘有人的命运,自出生时便已注定。而名字,就是此人一生的写照。即便改了名字,亦不能改变命运。也许只有迎面而上,才能突破一切桎锢。’”
我听了直点头,“这人说的话倒也有些在理。改名字,只是治标不治本!独孤离,放心吧,你是妖孽祸害,定能长命百岁的!”
说罢,我对独孤离笑得灿烂,“那老翁是何许人物?”
“先睡觉,下回我再告诉你。”独孤离不再回我问题,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
我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这才发觉自己很疲累。
闭上眼,我困得睁不开眼,小声嘟哝道:“虽然我不记得你,可是认识你,我很高兴……”
“傻丫头……”
独孤离温柔的声音,化入了我的梦境。
一大早,我被夏菊大力摇醒,她告诉我,毒医老怪给我两刻钟时间,很快又将要进行魔鬼式的训练。
这天还没亮,太不人道了吧?
昨晚睡得晚,都是独孤离害的……
“姐姐,你在找什么?”见我东张西望,夏菊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
我嗫嚅道,轻拍开夏菊的手,“你这丫头,更衣的动作真慢,还没有独……还不如我自己动手。”
差点说漏嘴,还好及时刹车。
独孤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不是我睡着后,他便离去了?
在用早膳时,我好想看到独孤离。
不知为什么,看不到他,心里总有些牵挂。这个臭男人,死哪里去了?
我应该想无双,应该想我的女儿晴好,而不是想一个娘娘腔,真是疯了!
“盛夏,那不是独孤离,你这么用力,它也不可能变成那个妖孽!”
见我将一条毒蜈蚣取了毒素后,再将其身子跺得稀巴烂,毒医老怪凑上前来打趣道。
“不知师傅说什么。”
我一声轻哼,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这个你知,地知,天知。为师只知道,你再不抓紧,晚膳可以不用吃了。”语罢,毒医老怪踱步走了开去。
看着满地的毒物,我暗自叫苦,开始发愤图强。
一天下来,我饿得能吞下一头牛,不再没有胃口,比起第一天,有了很大的进步。
沐浴之时,我直接就在浴桶中昏睡过去。
后来被夏菊唤醒,将我扔回了主卧室。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到晴好和无双酣睡的甜美模样,这才放心地回到了卧房。
才折回内室,便看到站在窗前的红色身影。
找回记忆(4)
独孤离,他枯站在那里,似在想着什么难解的心事。
他的侧脸,沐浴在月色下,蒙上一圈淡淡的光影,柔和了他脸庞的棱角。
这个男人,美得不像是真人。似一伸手,便会倏地消失不见,羽化而去。
我呆怔地看了好半晌,他仍以原来的姿态站在窗前,不曾发现我的存在。
又看了好一会儿,我才一声叹息,自顾自地爬上-床。太疲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正当我昏昏欲睡之际,我床前的光明被人挡住。
睁开困倦的双眼,我看进独孤离柔情似水的眼眸。
我对他露出笑容,下意识地伸手,想抚向他的脸庞。就在快要触到他鼻尖的时候,我缩回了手,若无其事地轻声问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说话,当整晚的哑巴。”
今天时有想到独孤离,以为自己对他很有好感。
可这会见到他除了一开始的无措后,再无一点感觉,只是自己多心罢了。
独孤离这个男人,比不上让我睡觉这件事。
好累,做毒医老怪的徒弟,真不是人干的活。
我闭上眼,又想睡去。
本来睡意浓厚,但在某个男人专注的眸色之下,想睡着很难。
我恼怒地睁大眼,对独孤离小声吼道:“你不睡不代表别人不要睡。我累了,不准你再这般看我!”
就这样,我看进他满是宠溺的眼眸,仿佛我是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挫败地捂着头,不想再对着独孤离盛满情感的眼眸。
这样的独孤离让我不知所措,像是我欠了他的深情……
也许我和他之间真的有什么深刻的过往。可惜的是,我记不起。记不起不是我的错,可现在这种感觉,就像是我负了他!
“盛夏,如果有一日,我死了,你会记得我么?”
我头上的被子被独孤离悄悄抽走。
无奈之下,我被迫与他对视。
他似乎在等我的答案,他认真的样子,让我害怕。
我的心,微微地发颤,发热。
慌乱地闭上眼,我不想看他那双摄人心魂的瞳眸。
“盛夏,我死了……”
“我说过,你这种妖孽祸害会长命百岁!真受不了你这种人,平白无故诅咒自己死做什么?你会好好地活着……”
“我只是说,如果!”独孤离咧开殷红如血的薄唇,“如果这般,你是否偶尔会想起我?!”
“不会,绝对不会,所以你给我好好活着。
我朝他大声吼道,索性背转了身子,不想再面对独孤离的那张脸,那双眼。
本来没什么,自从独孤离问了这个问题后,总有些不祥的感觉,就是让人心烦意乱。
身后传来独孤离动听如水的笑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他坐在床沿,轻抚我的长发,轻叹道:“我的盛夏,一直没变,真希望能一直守候你,一生一世不够用,不如生生世世好了……”
我翻着白眼,独孤离这是在对我说情话么?
不过,很动听的情话,我喜欢听。也许以前的我,很喜欢这个男人吧?
悄悄浮现一点笑容在我唇角,慢慢扩大,终至忍不住窃笑。
“你这小家伙,原来喜欢听我说情话。”
独孤离索性将我打横抱在他的怀中,把我当成婴儿一般放在他的大腿上轻轻摇晃。
我安静地倚在他的怀抱,反手抱着他的腰,只觉这样抱着很舒服,又有睡意来袭。
“盛夏,不能睡,你今晚还没有背书。”
头顶传来独孤离聒噪的声音,将好不容易营造的温馨气氛破坏怠尽。
“不背行么?太累了,好想睡……”
我这娇嗲的声音,自己听了都想吐。我居然对一个才相处不到一天的男人撒娇?
我的睡意跑了一大半,独孤离却索性将我拉起来,要我闭上眼。
他的双掌在我背部推动,便感觉有股热气自肩井|岤传入四肢百骇。
疲累的感觉,顿时消散了许多。
将近一刻钟,独孤离才松手,问我道:“盛夏,好些了没有?”
我伸展四肢,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我放声大笑,高兴之余一掌大力打在独孤离的肩膀。
没料到我有此动作,只见独孤离在我的掌下差点跪倒在地,我慌忙搀扶,瞪圆眸子道:“真不是说你,一个男人,居然连女人的一掌都承受不住,说出去笑死人了!”
独孤离直起身子,若无其事地朝我摆手道:“盛夏,你记得背书,老怪交给我的任务完成,我回去睡了。”
说罢,独孤离飞快地离去。
就这样?独孤离也不陪我多说句话就走了?
我站在了窗前,此次独孤离快速出到大院,疾步而去,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是我的错觉么?怎么我感觉独孤离像是落荒而逃?虽然速度很快,但我看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像是随时会倒下一般,让我替他捏了把冷汗……
会不会是我想太多了?独孤离看起来很好,他是妖孽,怎会不好呢?!
阵阵冷风袭来,我感觉天气的寒冷。想是要下雪了,才冷得紧。
忙把窗户关上,我这才认真地看起了医书。
这之后,我白日里都在忙着制毒研究毒和解毒。
而晚上,即便再累再苦,也要坚持把自己预定的任务完成。
只不过半月时间,我便掌握了用毒与解毒的全部理论知识。在实践方面,却有待加强。
毒医老怪告诉我,欲速则不达,以后需要我用我后半生的时间慢慢掌握,领会并应用。他还说,我是个奇才,居然只花半月时间便将他的本领都学了去。
找回记忆(5)
白天,我无需再早起,晚上,我无需再熬夜。
这一晚,独孤离如往日那般不请自来。
他好整以暇地躺在我的床榻,自在惬意的模样,令我很不爽。
走上前,我想大力将独孤离拉起来,他却伸出长手,微一用力,我便不受控制地跌倒在他的身上,以暧-昧的姿态跨坐在他的身上。
我连连眨眼,好半晌才“啊”的一声尖叫。
才发出声响,独孤离便以吻封缄,将我的尖叫声用他的唇堵住。
这是什么状况,我被人轻薄了?
虽然他只是轻轻吻着我的唇瓣,并没有加深动作,我还是不知所措,甚至忘了要将独孤离的脸推开。
独孤离的舌尖轻滑而过,我打了个冷战,彻底回神,将他的脸推开,再顺势一掌打在他的脸庞,沉声吼道:“你这个登徒子,轻薄我是要付出代价的,看我怎么修理你——”
我跳在他的身上一阵拳打脚踢,下手不轻。
独孤离没有一点反应,任由我在他身上施威。
好半晌我才察觉不对劲,拍打着独孤离的脸庞,我惊慌失措,“独孤离,你没死吧?别吓我!”
虽然我下手的力道不轻,却没有想要他性命的想法。
我只是恼恨自己对独孤离没一点防范之心,更恼恨独孤离轻吻我之际,我居然有心悸的感觉,我真是色得可以!
在恼羞成怒之下,我才这般对待独孤离。
独孤离的脸看起来无大碍,我赏给他的巴掌印醒目。方才我拳打脚踢的位置,是在他的胸口。
我凑上前,仔细察看独孤离的伤势。
下一刻,我被独孤离大力拉向他,我被迫与他再度紧密贴合在一起……
“盛夏……”
独孤离哑声道,声音性-感?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