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手正在训练装弹,张择善拿个怀表计算时间,待炮手装填完毕,他朗声道:“不错,这次用时两分五十秒,比上次快了五秒。不过大家还得努力,绝不可沾沾自喜。”
“小的们知道”众炮手轰然应答。
张择善看看怀表,然后转头对张鹏飞道:“大人,时间不早了,请问是否回港”
张鹏飞也取出怀表看了看,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马上回三门岛。”
旗手挂好代表命令的几面旗帜,然后将其拉上桅杆顶端。在外围训练的其他十艘战船见到旗号立刻向剑鱼号靠拢,船队成一字长设阵往三门岛而去。
回到岛上署衙,天sè已经黯淡下来,食堂管事胖大海带着伙夫送来饭菜,在大堂中摆了几桌。
随着家业越来越大,张鹏飞手下几个亲近之人分管各项事物,渐渐变得聚少离多,有时几天都见不上一次面。张鹏飞怕大家淡了情分,所以只要他在岛上,每天晚饭都将手下人等叫在一起吃。
张鹏飞和张择善、陈大钱、麦守义、藤猛等海上归来的几人以及留守署衙的谭斌,还有孙二虎等家丁队头目首先上桌。
过不一会,在外训练军士的四个百户牛斗、周泰、林海生、张聪,还有文教兼传令队的王周,还有几个副百户,炮队队长薛天佑,还有医疗队的陈阿南、修械所的王老吉、蔡九、张四行、护岛队的杨荣,童子营的徐长川,甚至水泥厂的陈阿大便都到齐了。众人嘻嘻哈哈打过招呼以后便即开动。
菜sè不错,不过酒就差一点了,因为怕手下贪杯误事,张鹏飞规定每人只能饮淡酒三杯。
牛斗一脸幽怨的将那水不像水酒不像酒的壶中之物三杯喝干,意犹未尽的拿一双眼睛四处乱瞄,瞥见临座陈大钱的酒壶放在桌上,伸手就去抢,没想到后者早有防备,一把抓过酒壶背过身去仰起脖子咕哝咕哝喝尽,然后拿着空酒瓶对着牛斗示威般大笑。
牛斗气得牛眼直翻,想要动手,又顾念着张鹏飞等人,只得向张鹏飞埋怨道:“老大,平时清淡寡水也就罢了,这都快过年了,还不给喝点好的。”
这话说得张鹏飞一愣,心想是啊,现在已是十二月初,离过年不到一个月了,老爸老妈,你们在另一个历史分支里过得好吗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张鹏飞做不到其他穿越者那么洒脱,仍不时记挂着父母家人。白天忙起来还好些,每到夜深人静时更是想得心痛。
有道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张鹏飞最怕的就是过节。就比如上次中秋节,他竟潜意识的将之忘了。当时正是所军初成训练紧张的时候,千户大人不说过节,其他人更不好开这个口,于是全岛人这个节都没过好。
见张鹏飞眼睛发直脸有戚sè,满座的人都是疑惑不已,都不知牛斗这句话触动了张鹏飞哪根弦。牛斗更是一脸茫然,心想我到底说错什么了
张择善猜测张鹏飞可能是想起了逝去的父母,又感怀孤家寡人一个,这才心中悲戚。但这事却也无法相劝,只得打浑道:“斗牛崽,你他妈就知道喝,要灌多了猫尿晚上巡夜打瞌睡,小心执法队的棍子”意图用此来分散张鹏飞的注意力。
“偶尔喝一回也没事。”却见张鹏飞苦笑道:“来人,去拿酒来”酒拿来了,但也许是气氛不对,最终众人也没喝多少。吃完饭大家喝茶谈天。
“大人,这到了年终有些事情恐怕要提前做好准备。”谭斌突然道。
张鹏飞问道:“有什么事情谭副千户请说。”
谭斌道:“每年正月,各所千户都要前往卫里述职,这给各位大人的礼品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这述职不应该在年尾吗,怎么跑年头去了”张鹏飞有些奇怪。
“是这样的。”谭斌答道:“本来是应该在年末,但因为开年后下属还得给上官拜年,久而久之,这两项就合到一起去了。述职、拜年后各千户还要随同指挥使前往都指挥使司考校弓马枪技。”
“要考试”张鹏飞心中一颤,这前世的时候从小学分班考起,一直考到公务员考试,这近二十年考下来早考怕了,有时他想,这幸好穿越成一个武人,要是穿越成个秀才考科举,那还不要了他的命,“这考校难吗”
谭斌答道:“这考校内容各地大有出入。咱们广东都司的标准是一石五斗弓,步shè,五十步三shè一中。骑shè,三十步三shè一中。枪术,站桩使丈八枪半刻内刺破五个杯碟,马上丈二枪往复十次也是刺破五个杯碟。另外还有刀枪对打,兵法考校。如通不过,则严加训斥,令其回家苦练择期再考,如三年接连不过,则夺其职。”
张鹏飞一听傻眼了,后果这么严重,而且要骑马shè箭,顿时担心起来。心想你们怎么不早提醒我这也好练练啊,现在考,考火枪还差不多,于是便问:“为什么不考鸟铳”
“这个……”谭斌一时语塞,喝了口水酒才继续说道:“这考校大项都是太祖爷洪武年间定下的,那时还没有鸟铳呢。”
张鹏飞心想这都两百多年来,还是那一套,这时移世易,真上战场还有用吗不过不管有用没用,眼前这关得过啊。要是能由手下代考就好了,这牛斗弓马娴熟,兵法也能凑合,绝对没问题。于是他又问道:“这个能不能由其他人代考”
谭斌回答得很干脆:“如千户官老迈或生病,可由舍人也就是其子代劳。”
张鹏飞眼睛瞄向牛斗,不怀好意的说道:“斗牛崽啊,见你平时和张金挺投缘的,有没有兴趣结拜为兄弟啊”
牛斗一脸茫然的回道:“老大,你说什么胡话呢,老牛怎么听不懂”
“哈哈”陈大钱捧腹大笑,“斗牛崽,老大的意思是想收你当干儿子,定你为舍人,让你代他去都司校艺”
牛斗也不生气,莞尔道:“这老大你找别人。老牛没这福气,老大你也没这造化。”
“大人不必担心,老谭和你说着玩呢。这都是哪一年的黄历了”张择善接口道:“现在卫所败坏,有几个千户能上得了马开得了弓都司校艺时大家随便在校场上比划几下就完事,真正的考校都移到礼单和酒桌上去了。”
“确实如此。”谭斌也笑了,“所以这礼单可得下工夫。”
张鹏飞这才松了口气,不以为意的道:“老谭,这礼尚往来之事不是一直由你负责的吗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没想到谭斌却郑重其事的道:“这事太大,属下可做不了主,恐怕得大人亲自过问。属下抽空拟了个礼单,请大人先过过目。”说着他从身边摸出一份文书递了过来。
张鹏飞接过翻开就着桌上的油灯看起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缓缓说道:“老谭啊,这礼送出去,本千户岂不是成冤大头了。”原来这礼单粗略一看,没两万两恐怕下不来地。
谭斌却道:“大人,这若想取之必先予之啊我等在海上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花些银钱堵住上面的嘴,恐怕不行。”
张鹏飞道:“我倒也不是心痛这银钱,可财不外露,难道没有人怀疑我银钱的来路再说这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上官们不会猜测我另有图谋”
“大人之言自也成理。”谭斌继续道:“可现在南头大营那边人人知道大人在海上建鱼厂ri进斗金。如果太过小心翼翼反而让人觉得大人居心叵测。而这笔厚礼送出,南头那边只会觉得大人懂事,又没什么心机。”
“我本来就没什么心机嘛,不过是想开几家鱼厂赚点银钱嘛,让老谭这么一说,好像我真有什么图谋不轨似的。”张鹏飞笑着合上礼单,“就按这礼单上来。”
张鹏飞想了想,又道:“这大半年来大家都忙活得够呛,要过年了本千户也当有所表示。这样,全岛之人,人人发给银钱米肉,大家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报”这时一家丁冲入大堂,向张鹏飞一跪一揖道:“大奚山艇民藤远山来岛,说有要事求见大人,其座船就在北港,请大人示下。”
“藤三爷来了”张鹏飞大感意外,“这可不能怠慢,你等随本千户一起去港口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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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怒发冲冠
张鹏飞手里拿着信件,越看脸sè越是yin沉。为何官兵居然被海盗勒索啦。
一旁的藤远山和邹五脸sè同样忧虑。藤远山得到海盗放回艇民的回报,当下怒气勃发兼之心急如焚,怒的是手下艇民被海盗残杀,急的是仍有上百名艇民、疍民、鱼厂工人落在海盗手中。这艇民固是他心中所急,疍民工人也不能任之不顾,毕竟这些都是张鹏飞的人,又是在他船上出的事。
当下藤远山便点起南澳镇中专用于厮杀的百余民壮,收拾了十几条快船赶到出事地点查看,但除了捞起两具浮尸以外什么都没看到。
于是藤远山又转向南头去报官。新安吴县令听了案情,挥挥手便让他回去等消息,这按惯例是没什么下文了;再去南头大营,连门都进不去,守门的小校说各位将官正在整肃兵马严防海盗,没工夫理他这点闲事。
藤远山听了肺都差点气炸,心想现在海盗就在外面横行,你在营里防个什么鬼海盗于是高声申辩了几句,守门的兵丁竟持棍将其赶了出来。
报官无望,这事藤远山只有自己解决了。可海盗勒索两万两赎金,他又确实拿不出。藤府名下看似产业众多,但许多都是全体艇民共有,而藤远山为人又豪侠仗义,艇民有难无不慷慨解囊,所谓义不掌财,后果就是诺大个藤府,能拿出的现钱不过两三千两。
及至此时,那几个失魂落魄慌慌张张的艇民才想起海盗还有一封信件,于是取出递给藤远山,藤远山一看才知道,原来海盗原来的目标并非针对艇民,藤蛟等人遭难不过适逢其会而已,海盗起先要对付的却是那石壁鱼厂。
于是藤远山立刻驱船赶往石壁求见鱼厂总管事邹五,邹五听到消息也是心急如焚,两人一合计便一同乘快船连夜赶往三门岛。
张鹏飞看完信将信纸揉做一团掷在地上,上百艇民、疍民和鱼厂工人被杀让他心脏好似被人一把紧握,痛得喘不过气。
刚来这个世界之时,张鹏飞感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感觉这就像一场游戏,看所有人都像游戏里的npc一样,是以对底层人民的苦难毫无感觉,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着他们的样貌、听着他们的呼吸、闻着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越来越感觉到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于是他深藏在潜意识中忧国忧民的情怀被激发,对他们的苦难感同身受起来。
何况这次死的人,都可以算作他的手下,又让他如何淡定而海盗不但要求被掳众人以银钱赎回,而且要鱼厂每月奉上白银五千两又深深刺痛了他作为官兵的自尊。
藤远山道:“此事如何,还请大人示下,被掳众人固然要救回,被杀者也不能就此白死”说着他想起被掳的儿子和惨死的艇民,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这时侍立在一旁的藤猛也冲到父亲身边,对张鹏飞跪下道:“大人,请一定要救救小的兄长啊”
邹五是典型商人xing格,对于他来说,死了数十工人,不过些许抚恤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而海盗截断航路这才是对鱼厂生死攸关的大问题,于是他说道:“大人,海盗每月勒索白银五千,这钱不给则此事海盗必时时为之,鱼厂将无以为继;如给之,不但影响鱼厂收益,而且此事如翻出来,可是通匪的大罪……”
“给个屁”不待邹五说完,张鹏飞便一拍桌案腾的站起,怒发冲冠的道:“待本千户立刻尽起大鹏所军水陆二营将那海盗老巢端了,抓到匪首全部砍头以祭奠死难的弟兄”说着抓起条案上一枚三角令旗就要往门口走去。
一旁的谭斌连忙拦住,劝阻道:“大人,此事得从长计议,万万不可如此急躁”
张择善也劝道:“怒而兴师,可是统帅大忌,大人慎重”
“这大半夜的,老大要出兵也得明天天亮不是……”
周泰、牛斗、陈大钱从小和张鹏飞嘻嘻哈哈惯了,从来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都被吓了一大跳,纷纷出言相劝。
“不过是一帮海匪而已,我又不是没剿灭过。”张鹏飞仍是怒气勃发。
“大人,这万山岛的马玄生可远不是巨蟹岛那帮海匪中的小喽啰可比”谭斌大声道:“要知道南头大营数次进剿,可都是无功而返,有两次还吃了大亏”
张鹏飞被众人所阻,心下也是一惊,心想最近怎么火气越来越大其实此事大有原因。
前世的张华便是个表面温和内心狂热的主,不然也不会急匆匆找些材料去告发上官,因此而丢了xing命;而原来那个张鹏飞也是个桀骜不驯任xing妄为的角sè。这两个xing格结合在一起,要是还能喜怒不形于sè,那才有鬼了
察觉自己失态的张鹏飞使劲揉着太阳岤将心中的烦躁压下去,重新坐回条案之后,对众人道:“若依你们,该当如何”
谭斌微微一叹,心想这千户大人什么都好,就是遇事毛燥不顾首尾。作为大鹏众人中年岁最长者,他觉得应该好好提醒张鹏飞,于是拱手道:“大人,现下我水营初建cāo练不过十余ri,如何能开战不如先将被掳众人赎回,其他之事再从长计议。”
“你叫我做缩头乌龟,向海盗摇尾乞怜那死了这么多兄弟,就白死了”张鹏飞一听,这火气又上来了,“我等军人都要向匪人屈服,那百姓又当如何朝廷养我等有何用处”
“话不能这么说。”张择善出列道:“现下先将人赎岀,等到将来水营cāo练完备,若要出兵也少了顾忌。”
陈大钱也劝道:“老大,这把就当我们输了,以后加倍赢回来便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张鹏飞静心一想,觉得也在理,于是便对藤远山道:“就劳烦藤三爷出面将人赎回。”
“这……”藤远山一脸难sè,“这不怕大人笑话,若不是手头无钱,老夫早将人赎回,何必厚着脸皮来见大人。”
“藤三爷不必忧虑。”张鹏飞缓和道:“这岛上还有两万银钱,本千户这就让人取来,赶快将令郎和被掳众人赎回才是要紧;还有,死难之人也要抚恤,待会老谭你拟一份文书上来。”
藤远山几乎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想起自己在新安县和南头大营的遭遇,那些官老爷哪管百姓死活而张鹏飞对遇难者感同身受痛心疾首,与那些官老爷的做派简直天壤之别这虽然有自己产业的缘故,但也足以证明张鹏飞的赤子之心。
藤远山活了大半辈子,平生观人极多,看着张鹏飞的样子绝非作伪。他以前见到当官的,都是倚老卖老装病,能不跪就不跪,这时却扑通跪了下来,颤声道:“大人之恩,老汉无以为报,仅这条老命耳,千户大人要请谁时拿去”藤远山这几天心神连受激荡,说话也语无伦次了。
张鹏飞惶恐道:“藤三爷,您这一跪不是要折小子的寿吗”连忙起身将之扶起,又对藤猛道:“还不起来扶着你爹。”
藤猛依言起来扶着父亲。张鹏飞马上让家丁去库房取钱交给藤三爷,并让藤猛送其回大奚山,与邹五等一起赎人。被掳众人生死未卜,藤远山、邹五、藤猛三人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赶往码头。
张鹏飞追出去小声对藤猛、邹五道:“你们听好,如果海盗一定要求鱼厂每月奉上5000两白银方肯放人,你不妨答应他们。”
邹五点点头没说什么,藤猛却有些不明白:“大人,邹管事刚才不是说这是通匪之罪吗”
“这个你们暂时别管。”张鹏飞又在藤远山、邹五、藤猛三人耳边好一番耳语,三人越听脸上越是震惊。
听完后藤猛惊赫道:“大人,这……”
“我意已决,你们不需再说。”张鹏飞摆摆手打断了藤猛的话,“我说的这几件事,你们务须办到,而且要保密,如果走漏半点风声,本千户不管你等是不是军士,一律军法处置”
“也罢”藤远山决然道:“我父子这几条命,就卖与大人了”
“哪有如此严重。”张鹏飞脸上浮现笑容,“到时小子就在岛上恭迎藤爷大驾了。”
张鹏飞又带三人去书房,写下一封书信交给藤猛,然后道:“你带此书信去澳门,按上面的地址去找一人,将书信给他。”
待三人离去,张鹏飞进大堂坐下,对一众手下肃然道:“这件事情是个jing钟,jing告我们力量还很弱小,如同任人宰割的鱼肉,谁都可以来咬一口。自己都无法保全如何尽忠职守保境安民所以各位同僚务必以此为鉴,奋发图强,鹏飞当与各位共勉”
众手下拱手齐声道:“属下谨遵大人将令,必实心任事,绝不懈怠半分”
张鹏飞又对张四行道:“王师傅、张叔,现在水营器械不备,所需短管舰炮尚缺三十余门,这样迁延时ri不是了局,这火炮能否在半月之内补齐”
本来修械所的火炮技术ri趋成熟,蔡九等工匠们也基本掌握了铸炮之法,张四行今天是打算要和张鹏飞辞行以便回家和家人过年的,但到此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在张鹏飞身上,他似乎看到了旧主孙元化的影子,一般热衷工艺尊敬匠人,一般的忧国忧民。于是他恭敬的答道:“现下铸炮工艺已经完全成熟,工匠也已熟练,只要增加打下手的苦力,应该无有问题。”
“那好,我从后勤队调一百人到修械所听用,请半月内务必将所缺火炮增补齐整。除了火炮,其他如弹丸等也要全力制造。”张鹏飞又对水泥厂的陈阿大道:“陈阿大,最近我去炮台工地查看,发现水泥xing能有所提高,你们干的不错。”
陈阿大拱手道:“自从小的们按大人所教的方法不断改进配料,水泥的凝固后开裂的现象大为改善,也更为牢固。”
其实张鹏飞有什么方法,不过是让他们不断试验而已,而且质量每有提高,张鹏飞便即重赏,大大调动了工人的积极xing,这才有此成就。他点点头道:“要继续努力。这海盗猖獗,岛上的炮台要尽早建好。”
陈阿大道:“小的们不敢懈怠。”
张鹏飞又道:“这水营新建,尚不堪大用。本千户决定从明ri起,水营进行为期十天的急训,请各捕盗务必尽心督导军士,使水营尽早具备基本战力。”
水营各人也齐声暴诺。
张鹏飞又肃然道:“这陆营也得加紧训练。本千户决定在年底举行一场大演练,器技战阵jing熟者受赏,生疏者受罚,绝不徇私。”众属下又齐声领命。
最后张鹏飞道:“这时辰也不早了,大家都下去休息吧。”
众人躬身行礼后纷纷离去,张鹏飞叫住邓让:“邓副捕盗,你到我书房来一下。”
第五十四章 匪情和急训
署衙书房,倒上两杯茶,张鹏飞与邓让对桌而坐,邓让显得有些拘谨,屁股坐在椅子的前三分之一上,整个身子前倾着,样子看上去十分别扭。
张鹏飞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邓副捕盗,今天请你来书房,是有事向你请教,还望不吝赐教。”
邓让连忙起身,弯腰作揖道:“大人请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不必如此拘谨,坐下答话。”张鹏飞问道:“给我说说南海海盗的事吧,比如说都有哪些有名的大海盗,他们手下的人马有多少,都在哪一带活动”当初张鹏飞留下邓让,就是为了了解海盗的情况。
邓让恭敬道:“请大人听属下一一道来。当下邓让便将所知道的南海海盗现状说了一遍。原来自从南海海盗霸主刘香被朝廷招安的大海盗郑芝龙所杀,这南海上便进入了战国时代。
由于郑芝龙杀了刘香后又缩回了福建老家,所以在这南海上便形成了势力真空,以至各种大大小小的海盗蜂拥而起,他们有的是被打散的刘香旧部,有的是新近下海的新手,也有从其他地方来南海讨生活的。
这些海盗团伙大的有数千人马,上百条船,小的不过数十同伙,一两条船;还有许多渔民平常打鱼,一有买卖便即相互传信,转瞬间既可联众数百,劫船越货不在话下;还有一些商船,在海上见到比自己势弱的商船,也会杀人越货;再有就是西洋海盗,这些西洋海盗大多是路过的,数量极少,但却是海盗中最为凶狠者,船坚炮利,遇到其他海盗只要你不反抗还有很大活命机会,可如落在西洋海盗手中,万难活命。
至于有名大海盗,主要有锅盖屿的郑廷球、万山岛的马玄生、猫儿岛一带的徐贵相、琼崖沿海的石壁等。
听到邓让说出石壁两字,张鹏飞心头一阵好笑,自己当初随便给大奚山鱼厂取个名,居然和这大海盗重名了。又想起马玄生,有些余怒未消,狠声道:“这万山的马玄生,便是劫杀艇民船队的海盗们的头子,说说他吧。”
邓让点点头,继续道:“传说这马玄生本也是一海商,但出海行商时船被大海盗刘香所劫,本人亦被协裹入伙。这人极有能力且八面玲珑,很讨刘香欢心,不久之后便成为其手下一个大头目。后来刘香败亡,马玄生收拢了他的一部分手下自己当了头子,后来又占据了老万山岛,成为一方之雄。”
张鹏飞点点头以示嘉奖,又问:“那他手中实力如何”
邓让答道:“马玄生手下有jing壮海匪一两千人,且都是刀口舔血的海上惯匪,远非梁老大手下那帮乌合之众可比。战船有数十艘,火器众多,甚至有来自西洋人的重炮。而万山一带十余股小海匪也为其马首是瞻,甚至一些渔民、海商都受其胁迫,为其所用。”
“那他的势力如此巨大。”张鹏飞显得有些惊异,“我这一箭之仇岂非难以相报”
“那倒未必。”邓让继续道:“这马玄生以前也算是个人物,但自从称霸万山以后,不用在海上四处漂泊,手下又有一大帮人任其驱使,渐渐的便自大昏聩起来,其所厚待者不过手下本部亲信,而对其他依附者非打即骂,甚至无故杀害。疏远有功不赏,亲厚者有过亦不罚,其上下早已离心离德;其手下一如其主,骄横狂傲目空一切,号令不明防备松懈。如此岂可长久只要大人整肃兵马战船严加cāo练,制备器械厉兵秣马,必可一战擒之”
张鹏飞奇道:“你为何对马玄生及万山岛如此熟悉”
“回大人。”邓让拱手道:“海匪虽分散于海上,但相互之间也有像三十六岛一类的松散同盟,再加上前八月初四,马玄生寿辰之时小的受梁老大所派前去万山岛贺寿,是以知道一些内情。”
“原来如此。”张鹏飞这才释然,“那三十六岛同盟是怎么回事”
邓让答道:“因刘香死后,郑芝龙是不允许南海上再出一个刘香的,所以海盗们也不敢大肆吞并扩充势力,但众海盗也要应对官府、传递信息、互通有无,于是便有了这三十六岛同盟的说法,大家推一大龙头主事。但所谓三十六岛之数不过是虚指,同盟更是笑话,众海盗谁也不服谁,所谓龙头,也就一摆设而已。”
“那现在的大龙头是谁”
“是锅盖屿的郑廷球。”
“这海上海盗这么多,我以前怎么很少遇到”这确实也奇怪,要说以前张鹏飞长期飘在海上,遇到海盗也就梁老大那一次,再遍搜身体前主人的记忆,也没有海盗方面的信息。
“大人是兵船,上面又无财货,海盗见到还不远远躲开。”邓让答道。
“原来是食之无肉。”张鹏飞恍然大悟,突然他又想起一事觉得非常有趣,在这大明朝,山贼流寇之流,其头目都喜欢取外号,什么过天星、不沾泥、双翅虎、闯王闯将五花八门不一而足;但是海盗,特别是那些大海盗,从不取外号,汪直就是汪直,郑芝龙就是郑芝龙,刘香不过是称一声刘香佬而已,而且这些海盗的名字都还挺文雅。他便以此事相询。
邓让一番高谈阔论,渐渐洋洋自得起来,远没有刚才的拘谨,只见他笑着道:“那些山匪流寇不过乡间野民出身,粗鄙不文,取些诨号也属平常;而大海盗多出身沿海大族,自小习文习武,亦盗亦商,怎屑为之”
听到这话张鹏飞心头一惊,冷哼道:“本千户看你也谈吐不凡,怎会屈身于梁老大手下”
邓让听到张鹏飞语气中的怀疑,面sè一变,心想军师说我有个毛病,就是一得意便忘形,果然是一语中的。他连忙跪下道:“千户大人,小的本也是沿海大户出身,为jiān官所害倾家荡产,这才亡命海上,请大人勿疑”
“我随口一说而已,你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张鹏飞将其扶起,又问:“既然你到过万山岛,对万山岛的地形可有了解”
邓让自信道:“不说了然于胸,但也略知一二。”
张鹏飞点点头,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白纸,手里握个石墨条,扭头对邓让说道:“你过来,说说万山岛的地形,还有海盗巢岤的建筑布局,还有岛上道路、码头、战船、岗哨分布,不得遗漏。”
邓让一一道来如数家珍,张鹏飞写写画画,不多时,一张万山岛地图便跃然纸上。
“你下去休息吧。”张鹏飞将地图进一步完善,头也不回的说道。
“小的告退。”邓让拱手退出。
待其走远,张鹏飞扔掉手里的石墨条,抬头看着邓让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人很不简单,不是梁万豪那种粗鄙能收服的,而且还很不地道,居然怂恿自己去进攻万山岛,不知是何居心,今后的小心着点。
他拿起桌上的地图,虽然他没有专门学过制图,但也画得有模有样,就不知道是否属实。心想疍民、艇民那边未必没有上过三门岛的人,遣人去问问。
想了一想,他又对侍立在门外的孙二虎道:“二虎啊,通令全岛,为防海盗jiān细,今后有外人上岛必严加盘查,岛上之人如无事不得离岛或与岛外人接触。再传令水营沿岛巡查,严防不明船只靠近。”
次ri一早,整个三门岛如同一台上好发条的座钟全速运转起来。
在修械所,工人们加班加点整治铁模铸造火炮、弹丸,而最新仿制成功的散弹也投入量产,特别是炮弹,张鹏飞下令除每ri训练消耗,半月之内必须保证每门火炮有100发实心弹、10发散弹。
在水泥厂,一块块石灰石从山体上剥下送进粉碎房,在巨锤轰鸣下被砸得粉碎,又送进混合房与粘土搅拌在一起,最后被送进水泥窑烧成水泥。一筐筐水泥运到炮台工地,数百名后勤队队员和水泥厂工人挥汗如雨,数处炮台先后成型。
连食堂和医疗队都不闲着,食堂除了准备每ri的伙食,还连夜赶制各种干粮、罐头,储备大量食物;医疗队则在制备大量的急救止血药包,还有各种药丸、药汤,药汤全做成罐头,以便保存。
既然后勤部门都如此忙碌,那大鹏所军水陆二营又当如何
水营十一条战船被张鹏飞拉到海上严加cāo练,炮手们不再用泥沙做的假药包训练填装,而是发发实弹,炮弹不足就用石球代替,一时间船队硝烟弥漫炮声隆隆犹如实战,不到十天,库房积蓄的购自澳门的五万斤火药便被用去一半,相应的炮手的水平也直线上涨。
海豹则更是卖力。张鹏飞让麦守义从百余名海豹中选出二十人身手最好者,每天训练怎么潜渡上岛偷袭占领码头。
而陆营则相对轻松多了,虽然训练量被提高了两成,但那身上恼人的五十斤生铁片终于被抛下,是以虽全副武装,但人人感觉异常轻松。但好ri子没过多久,张鹏飞又将那三十余艘海盗船整治起来,载上陆营官兵演练什么抢滩登陆,上千人将岛西那片沙滩踩得稀烂。
而张鹏飞自己,则带着家丁和一帮童子营的小子,从海边取了许多细沙去到署衙大堂,关起门来玩沙,按千户大人的说法是在制作什么沙盘。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所谓的年底大演练,按张鹏飞的说法,这次大演练要完全按照实战标准来准备,以充分检验各个部门在战争中能否各尽其责。
这就2014年了,真是时光如梭啊,即墨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五十五章 青衣社
0140102
澳门,圣保禄学院的校园内,毛羽坐在长椅上听着朗朗书声,享受着这冬ri暖阳。
上次张鹏飞因鸟铳炸膛之事派毛羽来澳门找万奴行交涉,但李安琪声称自己的火铳绝无问题,之所以炸膛完全应该是cāo作失当,接着又反问张鹏飞为何拐带卜加劳炮厂的工匠。
关于工匠的事张鹏飞确实做得不地道,毛羽也难以自圆其说,所以一番交涉下来,万奴行只答应象征xing的赔偿十杆新鸟铳,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过后张鹏飞心想每月都要在万奴行采买弹药,还要在澳门采买千里镜等诸般西洋器物,学院的学生也要人照料,还有一些隐秘之事也需要人办理,便让毛羽在澳门建一办事处,由其常驻澳门了。
有何隐秘之事要办比如眼前这件。
“那几家人怎么说”毛羽一咧嘴露出一颗金牙,对身旁一手下笑道。
一身青衣的汉子躬身答道:“毛老板,那几家人嘴硬得很,非要见到家人的亲笔书信才肯上路。”
“这可有点困难啊。”毛羽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我家大人可是交代,这事在年底,最迟在明年年初必须办好。”
“既然这帮老小这么不识抬举,不如像上次大人一样。”另一青衣人恶狠狠道。
“做事要动点脑子。”毛羽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事做一次是聪明绝顶,连做两次便是愚不可及了。何况这次有二十多人,怎么绑需要多少人手”
“那可怎么办”两青衣人迷茫道。
“幸好我早有准备。”毛羽笑嘻嘻道:“他们不是要书信吗给他们。回头我找我叔弄些笔迹,你们快马送去广州去找福源字画行的曹掌柜,几封书信模仿出来,保证那几个工匠自己看了都纳闷,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写了给忘记了。”
此时,学院中的小教堂响起一阵钟声,就听见各个教室中传来一阵欢呼声,接着从教室门口冲出大群身穿类似教士服校服的学生。
几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华人学生簇拥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西洋老者来到毛羽面前,一个年纪很小但比较活泼的学生笑着道:“毛羽大哥,你又来看马丁尼老师了。”
“是啊”毛羽也笑道:“张溪,你乖不乖,有没有调皮捣蛋啊”
“怎么会”张溪脸上出现夸张的表情,好似听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不信你问问马丁尼老师。”
马丁尼也笑道:“小溪确实是又乖又可爱。”
其他如张天、张工、张梦等人也过来和毛羽打招呼,几人闲聊几句后,张溪等人留下一句:“毛羽大哥,你要是回转三门岛的话,替我们给干爹请安啊”自去玩去了。
待众少年走后,毛羽问马丁尼:“老师,怎么样这帮小子没给您添麻烦”
“也许。”马丁尼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不过他们都是些聪明的孩子,比起看着他们一天天成长的成就感,些许麻烦真是微不足道。”
也许是年事已高的缘故,马丁尼说完这些微喘着气,休息了一会才继续道:“你的老板张先生,真是个不可琢磨的人。”
毛羽奇道:“老师为何有如此一说。”
“我看了他带给我教学建议。他建议中说:教育的目的最重要不是培养生存的技能,而是培养文明的jing神、健全的人格;学习的目的不是学习多少知识,而是学习获取知识的方法,以及使用知识的能力。最后建议还提出了德、智、体三项目标,真的是非常新颖。”
毛羽问道:“怎么,老师觉得他说得不对吗”
“极有见地。”马丁尼答道:“可是这样的建议出自大明军人之口,你不觉得惊世骇俗吗就我看你们东方人都有些肤浅。比如到澳门学习的东方人,要么是为了学习语言当个通译,要么是为了西方造船、铸炮、以及一部分实用科技,都是流于表面的br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