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出前一天,都没有任何人前来关心探望,连巴特洛二世都未派人来问个只字片语,只有蓓西和萝西会围着她吱吱喳喳地说些皇宫里的琐事和八卦,尤其在现「公主」的脾气并未像从前那般阴晴不定後,态度更加亲近。
芙洛娅的人缘真的不好。
倒是伤愈隔天,打算来换药的德洛克被消失的伤口吓了一跳,连鄙视和毒舌都抛到九霄云外,用起码高了八度的男高音问:「是谁治好的?」
蓓西和萝西面面相觑,瞳紫用手指卷着尾无辜地道:「狄米安。」
站在门外守卫的狄米安狠狠打了个喷嚏,莫名感到背脊凉。
据说德洛克离开前用灿亮炽热的视线盯着狄米安看了十来秒,让蓓西和萝西脑补出了两名美少年之间快一万个字的禁忌之恋,狂冒爱心跟开小花,瞳紫啜着红茶边听边想:人应该不是我杀的吧……应该。
被某药师盯得头皮麻的狄米安再度哈啾。
准备前往学院前,瞳紫两度试着与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辞行,却只能在待客厅内枯等,等到面前热腾腾的茶完全变凉,才收到「国王陛下公务繁忙」或者「正在面见贵宾」诸如此类敷衍的答案。
瞳紫认为,是不用对芙洛娅的家庭关系有任何期待了。
对比芙洛娅刚入学时庞大却空虚的阵仗,瞳紫走的是绝对低调路线,坚持只让一心向学的狄米安随行,连蓓西跟萝西都被她留在了皇宫看家。
是去念书的,又不是去当公主的,带那麽多人有屁用?打肿脸充胖子。况且,还在兰狄克那亚家族时她就不爱使唤人,後来常为了任务独自在国境内外东奔西跑,已经很习惯不假手他人,自己照顾自己了。
搭马车丶乘船,驾轻就熟的她比狄米安还应对自如。
船得航行两天才到学院所在的大6,她和狄米安一人一间房,男女必须隔开,分别在船舱的两侧;原本後者不太愿意,认为无法就近顾及她的安危。
瞳紫满脸期待地问他:「你要男扮女装吗?我可以帮忙,技术还不赖。」
狄米安就落荒而逃了,还在心底哀怨:这是公主新的整人手段吗?
感觉无趣的瞳紫径自回房,开始翻看蓓西和萝西帮她整理的行李,过程中却意外掏出芙洛娅的日记;瞳紫翻了几页,芙洛娅的字实在不堪入目,一个大美人字迹却歪七扭八地像毛毛虫,难以辨识,好在她篇幅都写得很少,甚至只有短短几句话。
最让瞳紫诧异的是──日记中的文字敏感脆弱,温文柔和,一点都想像不到这是那个动不动就炸毛的公主的日记。
末篇似乎写於开学前一天,记录着芙洛娅无助的惶恐和焦虑,害怕陌生的环境,害怕从未接触过的人,担惊受怕的情绪却无法向任何人诉说。
最後一句话也沮丧地写着……「或许没有人会爱我」。
瞳紫阖上日记,将掌心轻轻覆於其上,启口轻喃。
「回溯过往的时光之流,光与影,形与声,观者其心,无所遁形。」
晕染出柔光的日记忽然散出点点星尘,细碎的时之沙回旋而起,将瞳紫整个人包覆。那是属於日记主人的记忆和情感,一般唯有亲近之人才能读取,否则会遭到反弹,偏偏瞳紫钻了空隙……她跟芙洛娅半点关系都没有,却占了她的身体。
本人读本人的过去,易如反掌。
等堆叠光影和声形的时之沙全数回归日记,躁动的气流趋於沉寂,瞳紫睁开双眸,情不自禁地环抱起手臂,往皮肤上搓了又搓。
太冷了。
也再没有机会,明白何为温暖。渴求着关爱的公主,已经消逝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