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无月下的终轨
(31+)
“呼……感觉最近一直都好忙啊……”坐在图书馆窗边的大桌旁，望着窗外一片繁星的白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捋了捋自己的发梢。
是挺忙的。
史莱姆用身体把白夜翘起来的头发压了下去，同时应和着白夜的叹息。
因为天气晴朗，夜晚自然也万里无云，在永恒的夜空中闪耀的星星总是夜行的旅者最好的路标，也是优雅的诗人们热情赞扬的对象。
“没想到重建魔王城比我想象中的要难这么多。”白夜喝了一口自己调配的橙汁，又吐了吐舌头，“味道还是不行……”
这杯果汁是拿向日葵从城里换来的材料压榨的，但是味道依旧达不到女仆长做的果汁的高度。
有这么难么？
“当然啦……”白夜看着玻璃窗上反射的自己的面庞，以及头上缓缓蠕动的史莱姆，整理着最近的收获。
考试获得的奖励以及上次从向日葵那里拿到的物资，勉强补充了一小部分魔王城缺失的魔力。
然而魔王城本身的破败，花了其中打量的资源，也不过才修复了一小快地方，把有些漏风漏雨的地方勉强堵上了。
即便如此，无论是遮风还是挡雨，都远远不够，更别说恢复以前的机能了。
但是至少迈出了第一步……所以虽然前路漫漫，但还是有希望的。
那条龙去哪了？
史莱姆在白夜的脑袋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平时一直跟在身边的身影。
“银莲啊……她说她想出去转一转，试试自己有没有变强。”
谁？
结果史莱姆没头没脑地写了这么一个字，让白夜都反应了半天。
“你不是在说银莲么？这城堡里还有几条龙？”白夜抬起手敲了史莱姆一下，果然又被对方咬了一口。
白夜都快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
但是白夜突然又发现有什么不对。
她总感觉这样的对话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而每一次她都会感觉到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她和史莱姆的交流，平时都很正常，但是偶尔总是会有着种充满违和感的对话。
关键是什么？
白夜本来想好好回想一下刚才的对话来寻找线索，结果史莱姆递下来的纸打断了白夜的思考。
我最近表现如何？
史莱姆不提还好，一提白夜就来气，当即就把史莱姆从头上揪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把装了橙汁的杯子往旁边一放，进入了说教模式。
“我记得我说过不需要你帮忙的吧？同样的攻击打在我身上不过就是个伤而已，但是打在你身上很有可能就是致命的你知道吗？”
结果史莱姆不为所动，只是向着装了橙汁的杯子爬了过去。
毕竟史莱姆虽然帮了很多不必要的忙，但是也确实忙了很多重要的忙。
比如之前如果它没有从城堡顶部落下来扑到那个人类冒险者的脸上，银莲很有可能就被杀了。
这一点，白夜很清楚，但是她只是担心史莱姆根本不清楚。
依靠幸运活到现在实属不易，甚至可以说是超常，但是不能一直依靠这种幸运。
史莱姆爬上了白夜的杯子，如同泥一般沉进了橙汁里，喝了一口之后又蠕动着从杯子里爬了出来。还弄得浑身都是橙汁……白夜甚至觉得剩下的橙汁根本就不能喝了。
史莱姆味的橙汁，怕是全世界仅此一家。
我什么时候才能帮忙？
结果，史莱姆居然问了如此正经的一个问题，让白夜感到有些意外。
“等你变强了……就可以了。”白夜只能如此应付一下。
毕竟多半没有那么一天了。
我已经很强了啊。
“还不够强啊。”
那需要多强？
“嗯……”白夜抬起手指顶在嘴唇边上思考，笑着回答道，“等你能和银莲或者向日葵一样强的那天？”
我会证明我和她们一样强的。
说着史莱姆就打算向着图书馆外蠕动而去，似乎是打算现在就去找银莲打一架那般，于是白夜只好用手扣住了史莱姆，阻止了它“愚蠢”的行为。
“别开玩笑了……我有话要问你。”为了把史莱姆留下来，白夜强行找了一个话题，“你是从哪里来的？”
嗯……那边吧。
史莱姆沿着桌面向着窗户爬去，探了探自己那圆滚滚的身体，如同指路那般指出了一个方向。
对于今天而言，恰好是月亮所在的方向，那边只能看见在黑夜下隐约的群山。
那个方向白夜倒是没去过。
“你居然还知道方向啊？”白夜惊讶地感慨，结果手指被爬过来的史莱姆咬了一口。
大致知道。
“‘大致’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要你管。
“不过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啊？”
在山洞里。
“我大概猜到是山洞……”白夜想起了之前翻过的那本书，里面就写着史莱姆一般就喜欢住潮湿的山洞里。
不过还没有看完就被打断了，记得当时居然是因为史莱姆睡着了然后从白夜的脑袋上滑下来了，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洞口有一个大树，很大很大，我们会去吃上面的果子。
“原来是这样的么……”白夜倒是来了兴趣，毕竟她确实很难想象作为最弱魔物之一的史莱姆究竟是如何生活的。
你呢？
史莱姆的这个问题让白夜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当初为了伪装身份，跟史莱姆说的是把这个废弃的魔王城作为了自己的临时据点，修复魔王城的理由也是“为了让自己能过得更舒服一点”。
毕竟在史莱姆眼里，白夜也不过就是一个魔女罢了。
事到如今，白夜也觉得应该对史莱姆和银莲说实话了。
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事到如今才说“其实我是个魔王”这样的话？
就算这句话没有被当成是玩笑话，但是现在说出这句话有什么必要么？
宣誓自己的地位？还是有别的什么作用？
或者说……说了之后银莲和史莱姆选择离开的话……
所以……保持现状不也挺好的么……
因为担心打破现在的这种平衡，白夜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之后有机会……会告诉你的。”
你说不说。
然而任凭史莱姆对着白夜的手又啃又咬，白夜只是淡淡地微笑。
“等到这个城堡修好的那一天……我会说的。”
白夜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戳了戳史莱姆，这一次白夜在史莱姆有所反应之前便将手指抽了回来，在史莱姆扑了个空之后立即戳史莱姆的另一个位置。
重复几次之后……
史莱姆一怒之下直接蹦到了白夜脸上。
“行行行我不逗你了快下来……”
白夜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史莱姆从脸上揪下来。
“感觉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呢……”将全身靠在椅背上的白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在白夜的印象中，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忙着各种各样的事，而那些事情都微妙地串在了一起。
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一次全新的开始。
史莱姆，银莲，向日葵……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在一起，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共同努力。
这样，是不是真的有点魔王城的感觉了呢？
自己的母亲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怎么可能啊……”
想到这里，就连白夜自己都露出苦笑否定了自己。
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修复，而母亲要做的事情是从零开始。
无论是这个魔王城也好，还是自己的势力也好，甚至是包括女仆长在内的那一大票魔物也好，都是自己起步慢慢弄出来的。
其中必然经历了无数残酷的战斗，在这之上建立的关系，应该不会是像自己这样的。
像史莱姆这种魔物，要是放在母亲的那个时候，恐怕连靠近魔王城的资格都没有吧？
想到了这一点的白夜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毕竟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是很幸运的了。
只不过，以现在的速度要是想把魔王城重建起来，恐怕还很遥远。
究竟要怎样，才能更快呢。
沉重的脚步声从图书馆外传来，白夜刚转过去，就看见身上还带着血的银莲从外面走进了图书馆。
“回来了？”但是白夜已经习惯了，她大致能判断这些血不是银莲的。
“啊。”银莲只是随意地回了一句，便在老位置靠墙坐下了。
“有感觉自己变强么？”白夜笑着问道。
“有一点吧……”白夜本以为银莲会很得意或者很嚣张地回答她，然而银莲只是有些失神地回了一句，盯着自己沾了血的手。
“怎么了？”白夜有些疑惑于银莲的反应。
“没事，只是感觉果然还是差了点……”
“差了点？差了什么？”白夜不是很理解银莲的回答，只得继续追问。
“没事……”然而银莲并没有回答更多，白夜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
其实银莲只是在对比之前与土元素的战斗中，向日葵在她身上动的手脚。
虽然直到最后向日葵也没有过多地解释，但后来银莲冷静下来了之后，大概进行了一下猜测。
向日葵的骨刀就是从身体里抽出来的，这一点银莲很清楚。
所以很有可能就是向日葵把自己的骨头抽出来附在自己的身上了。
而那些在身体表面的骨头能够辅助自己的动作……所以银莲才会感觉自己的动作更加有力和迅速了。
刚才还特意找了几只魔物试了一下，发现这种辅助确实很有效。
但是抽出那些骨头之后向日葵很明显会陷入瘫痪状态……所以才会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就是与人类混血之后的骷髅魔物么……”
“你在说什么？”听见了银莲自言自语的白夜又转过头来问了一下。
“没……”银莲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想向日葵的事，毕竟向日葵对她而言是一个相当麻烦的存在。
银莲甚至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不是力量占优，近战甚至会被向日葵压制。
向日葵的所有行为银莲都搞不懂，也因此对向日葵总是一种警戒和烦躁的态度。
但是那个让银莲警戒又烦躁的向日葵居然会冒着如此风险去帮助银莲，银莲仔细一想要是自己被土元素打败了的话连动都动不了的向日葵就必死无疑了。
“别随随便便耍人啊你这家伙……”
看见一脸愠怒的银莲，白夜这次选择保持沉默。
“要喝点么？”白夜本来打算邀请银莲一起喝橙汁，结果才反应过来那杯橙汁已经泡过史莱姆了，只得尴尬地站起了身，“我还是去换杯新的吧……”
幸好之前榨的还有剩……这么想着的白夜拿起杯子准备走向窗边，推开窗户准备把果汁倒掉。
然后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所有的星星，还有月亮，全都消失了。
没有乌云，什么都没有，但是如果是直接看周围的废墟，或者是看看图书馆的书桌，都能感觉到月光并没有减弱。
但是，月亮和星星，就是这么消失了，仔细看的话，天空也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黑色。
“等等……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同一时间，银莲有些警惕的声音在白夜的身后响起，史莱姆也跳到了白夜的脑袋上。
白夜也有点慌了，因为她知道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正常，这种不知道为什么不正常的情况，才真正的可怕。
“趴下！”银莲猛地扑到了白夜的身边，将白夜直接摁趴在了地上，而银莲则是微微露头，看着魔王城周围漆黑一片的废墟。
远方的废墟那里，有无数的影子。
无论如何隐蔽自己的身形，当数量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有很强的“存在感”。
而那个数量，是足以被称为“军队”的影子。
一支由魔物组成的军队，光是行军就足以带起阵阵的喧哗，在黑暗中向着白夜所在的魔王城进发。
在这一刻，对方就仿佛察觉了白夜和银莲的目光那般，那些在废墟里穿梭的魔物仿佛同时睁开眼睛那般，它们的眸子里散发着不详的光芒，以黑色的废墟为夜幕，血色闪耀如同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