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别离是短暂的相遇
(31+)
只有在这一刻，白夜才依靠本能而非经验去把握了现在的状态。
就在刚才，有一把刀碰巧向着自己刺了过来，而恰好有一本书从书柜上掉了下来，打偏了刀的轨迹。
然而既不是什么“碰巧”也不会是什么“恰好”。
那把刀本来就是冲着白夜来的，那本书就是精灵推下来保护白夜的。
第一刀没有击中，向日葵也没有将刀拔出来，而是以刺进了书柜中的刀横斩，将书柜和书一起切开之后，锋利的刀刃抹向了白夜的脖子！
向着一边闪开的白夜勉强躲过了这一次的攻击，然而脖子上已经带上了一道血痕。
因为书柜的一层已经被切开了，位于上方的书籍失去了支撑而开始哗啦哗啦地往下掉，在如雨般倒塌的书籍中，白夜窥见了提着长刀的向日葵现在的表情。
即便是现在，那张孩童般的面庞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波澜，既没有偷袭失败的懊恼，也没有志在必得的兴奋，甚至没有对她隐藏了这么久所收获的成果有一丝一毫的感慨。
只有漠然。
白夜想不明白，那么之前一起走进教室，帮她们做饭，那一切……
都是假的么？
接下来，便是迅猛的冲击。
向日葵无视了散落的书籍与因为她过大的动作而即将彻底倒塌的书柜，直接向着白夜冲了过去。
这短短几步的距离，白夜却清晰地看见了向日葵眼瞳里的光芒。
黑色的长发舞动，仿佛追踪猎物的蛇。红色与白色的异色瞳，里面只有无神的光芒。
这就是一个魔物应该有的样子，无论外表如何改变，内在永远都带着无法磨灭的凶光。
白夜向后退，想要拉开与向日葵的距离，但是她的速度远不及向日葵，更何况两侧都是书柜，这里几乎无处可躲。
也许，向日葵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一点，才带着白夜到这边来的。
在刀尖越来越近的一刹那，白夜已经做好了使用治愈魔法的准备。
只要不被一下杀死，那么久还有机会。
锋利的杀意逼近的瞬间，随着一声响亮的爆发，整个书柜从侧面被推到了。
在一片剧烈的喧哗之中，向日葵和白夜都被倒塌的巨大书柜压在了下方。
“咳！”在一片混乱之中，白夜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差点被压断了，沉重的疼痛感让她动一根手指头都很难。
“给我……出来……”
下一刻，白夜感觉自己后背的压力轻松了不少，也听见了银莲的声音。
“快爬啊！”
光线涌入双眼，是奋力抬起书柜的银莲与在书柜边缘一蹦一跳的史莱姆。
白夜催动着几乎正在悲鸣的身体向着史莱姆的方向爬过去，史莱姆也顺着银莲抬起的空隙钻了进去，黏住了白夜的衣袖，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将白夜拉出来。
虽然史莱姆的力量无济于事，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的白夜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力量。
等到白夜好不容易从书柜下钻出来之后，随着银莲松开手，整个书柜又重新砸了下去。
“我就跟你说过的你还不听！”
勉强趴在地上的白夜看着一脸愠怒的银莲和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的史莱姆，不知道为何还是笑了出来。
白夜一边催动着治愈的魔法，一边试着从地上爬起来。
最后因为全身都在疼，所以只能勉强坐了起来，看着一地的狼藉。
好几个书柜就这么倒塌了，书籍与烟尘散落了一地，在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里沉淀出萧瑟的风景。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这么多书柜都倒了，但是还是有那么几个
恐怕是从图书馆外直接冲进了来的银莲为了阻止向日葵而直接将书柜整个推到了吧。
史莱姆急忙爬到了白夜的胳膊上，确认着白夜的伤势。
“没事啦……嘶……”
“是么？那我刚才应该推得更用力些。”银莲斜眼看了一下白夜之后，指了指塌成一片的书柜，“那家伙怎么办？”
“……”白夜盯着眼前的狼藉，在那个巨大书柜的下方，向日葵应该也压在那里。
白夜心里思绪万千，她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了，现在仔细一想的话，她最不明白的是向日葵的动机。
自己身上有什么自己非死不可的理由么……
还是说自己的身份被看穿了么？白夜想了想之后觉得这个理由也不合适，就算被看穿了，自己的这个身份形同虚设，杀了自己根本就一点意义也没有。
只能问问看了。
“把她挖出来吧。”
“哈？不是应该多踩两脚吗？”银莲翻了翻白眼，不解地看着白夜。
“我有点事……想问她。”
“然后再被她杀一次？”银莲摊了摊手，挑衅地笑了笑。
“拜托了。”
“真是拿你这个家伙没办法……”不知道究竟是习惯了白夜的作风，还是说根本不习惯白夜的作风，银莲撇开了脸，向着书柜另一端走去。
然后用力抬起了书柜的一角，弯腰向着下方喊道：“你是要自己爬出来还是我把你扯出来？”
结果书柜下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会这么一下就死了吧，那边的大小姐都还有这么几口气呢。”银莲向着下方伸出手，在一阵稀里哗啦的摩擦声中将向日葵从书柜底下扯了出来。
向日葵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银莲的怀里，全身都沾满了灰尘，衣服也变得凌乱不堪，只有这个时候白夜才看见了一直以来向日葵那被斗篷包裹的身躯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凌乱的斗篷下方可以窥见向日葵也并非全身都是骨架，但是可以很清晰地看出她的整条左胳膊都只有骨头而没有其他东西，其他部分都有着与同龄人类少女相仿的肌肤……至于说为什么白夜能够看得这么清楚，因为斗篷下方几乎不存在什么衣服，只是简单地用绷带在身上随意地缠了几圈遮挡了一下，现在那些绷带也因为被银莲粗暴地扯出来而脱落了一大半。
白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观，发现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一样的满身是毁，披肩都只是半吊在肩膀上，衣服的扣子也被崩飞了，裙摆上还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别装死啊，也别想刷什么花招啊。”银莲用手拍了拍向日葵的脸，然而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还好么？”正在治愈自己伤势的白夜轻轻地问道。
“你还有心情关心她的情况？”银莲仔细看了看向日葵的脸，那双异色的双眸轻轻地合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应该没死吧？大概还能感觉得到她体内的魔力。”
“那就行……”勉强治愈了自己伤势的白夜爬到了向日葵的身边，将手放在了向日葵的额头上。
“你不会是打算救她吧？”银莲转过脸来盯着白夜，“她刚才可是想杀你哦？”
“我知道。”白夜用尽可能坚定的眼神看着银莲，“但是我有事情要问她。”
白夜在心里希望向日葵杀她的理由最好是件无所谓的小事。
如果是什么可能会很严重的大事的话……
淡金色的光芒如水般沿着向日葵的身体流动，经过受伤的部位时，淡金色的光芒就会缓缓地流转，让伤口慢慢地愈合。
“没反应？”
白夜疑惑地看了看向日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质的问题，向日葵的伤势并不是很重，并且伤口也在慢慢地修补中，按照白夜的印象来说到这种程度的话一个魔物怎么着都可以醒过来了。
“不清楚……你为什么非得将她救起来？”
“我……”
真要回答的话，白夜的理由其实也靠不住脚，不如说，以一个魔物的角度来说，白夜的理由从来都没有靠住脚过。
“虽然这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是……”银莲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魔女。”
说得很对。
已经重新爬回到白夜头顶的史莱姆也如此赞同道。
“……”白夜其实也有自知之明，并且，曾经白夜也想过这样的问题。
自己，究竟是什么。
结果，在大家都陷入沉思的一瞬间。
白夜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刮过了一阵风，一个影子便飞快地撞碎玻璃跳了出去。
“该死的我就应该一直掐住你的脖子！”
护在白夜和史莱姆身前的银莲冲到窗户边吼道。
后来，白夜才知道向日葵似乎是早就有意识了，只是在等一个她们都松懈了的时机逃跑而已。
向日葵向着白夜虚晃一招，银莲下意识地便挡在了白夜身前，结果向日葵直接调头撞碎图书馆的玻璃逃跑了。
“怎么样？我说了吧？不知道你究竟想救她做什么！”银莲气得本想踢周围的东西一脚，结果发现周围除了书和书柜以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踢的东西，于是只好改为在原地跺了跺脚。
“抱歉……我只是想知道理由而已。”白夜轻轻地说道。
“你跟我道什么歉？反正我又没事。”银莲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很不开心，多半是因为向日葵居然能抓住她的疏忽逃掉吧。
当然，有一点银莲是不会承认的。
就是刚才她其实看见向日葵睁眼了。
结果鬼使神差地，她从向日葵的那双眼眸里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情感。
那是之前从来都没有表露过的，让银莲想起了自己曾经独自蹲在山洞角落里的那种情感。
有一种两个异类相见，结果将对方视为同类的……错觉。
所以她犹豫了一下，向日葵也就跑掉了。
“……我主要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最好欺负吧？”银莲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史莱姆和白夜，“杀了那坨史莱姆也没有什么好处，我的话她根本杀不死，但是杀了你的话还能从你身上抢到不少的魔力……这个理由如何？”
总感觉自己被瞧扁了。
你现在就是扁的啊……白夜还是将这句话藏在了心底。
似乎很合理，不如说，很少看见银莲做出看上去如此合理的解释。
“那么，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多？”
白夜不是很明白。
“找机会吧，你看我一不在她就下手了。”银莲只好无奈地耸耸肩。
这个理由或许是正确的，但是
白夜突然看见了地上有什么东西。
虽然地面现在很乱，但是只要有什么除了书之外的东西落在地上，白夜还是很敏感的。
她俯下身去，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
“冒险者……铭牌？”
那是一块牌子，上面写有“冒险者铭牌”几个字，还有向日葵的画像，名字，还有一串数字。
白夜看了看铭牌的背面，后面有一个类似于徽记的图案。
应该就是向日葵不小心落下的东西了，但是白夜总觉得这个徽记很眼熟……
这是什么？
史莱姆将自己的身体从白夜的耳边垂下来，想要看看白夜手里的东西。
“我总觉得对了。”
白夜急忙从图书馆里走了出去，直接奔着一楼大厅走了过去。
“喂？你去哪？”银莲见状也追了过去，最终看见白夜走到了一楼大厅，之前银莲和那个人类战斗时将石柱打塌的位置，开始在废墟里翻找什么东西。
“你在干嘛？”
你在干什么？
白夜没有回答银莲和史莱姆的问题，只是认真地在废墟里搜寻。
最终，从被碎石掩埋的地方抽出了一块已经沾满了灰尘的红色布块。
那是之前在战斗中被银莲整块直接削下来的，那个人类的披风。
虽然只是一部分，并且然已经有了破损，但是白夜还是在心里感谢银莲的爪子足够锋利。
因为这印证了白夜的记忆。
而现在，白夜发现向日葵落下的那个所谓的冒险者铭牌背后的徽记和这个披风上的徽记是一样的。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冒险者铭牌，毫无疑问，是人类冒险者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铭牌和披风上的徽记也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身为魔物的向日葵……为什么会取得人类冒险者才能拥有的东西？
白夜总觉得，可能，又要有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