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城堡里的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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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我好像跟在了一个很了不得的魔物身边呢……”这是白夜第一次从银莲的眼神里看到一丝犹豫。
现在，白夜、史莱姆和银莲正站在魔王城周围的废墟之中，而银莲的视线，正停留在萧瑟的魔王城上。
“你究竟是什么魔物？”虽然银莲依旧是那副傲人的模样，但是语气里的气势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势了。
“只是个魔女而已。”白夜淡淡地说道。
“魔女？”银莲不屑地咧了咧嘴，眼神却开始游离不定，“那里是个魔王城吧？我们都走到这里了还没有看见其他的魔物，你真的只是魔女这么简单么？”
“很多时候。”白夜对银莲还以坚定的眼神，“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简单的。”
“嚯？”
“没有其他魔物并非是因为它们得到了什么命令而没有出现”白夜不是很明白银莲此刻如此反应的原因，因为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条龙在面对自己和史莱姆的时候会有这种类似于“忌惮”的感觉。
因此白夜只能说服自己这可能只是错觉。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吧？”白夜试着对银莲伸出手，“你也没有其他去处吧？”
其实只是因为城堡破到里没有其他魔物了吧。
史莱姆滑了一张纸下来，白夜轻轻一掌将纸又拍了回去。
之前在来路上的交流中，银莲委婉地解释了她暂时没有住所的现状，也因此才会跟着白夜和史莱姆。
说实话，白夜并不反对，反而在心里表示欢迎。
如果能说服身为龙类的银莲加入魔王城的话……对现在来说还太早了，白夜如此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切。”银莲看了白夜伸出的手一眼，抬起了自己那如爪般的手示意白夜看清楚，“你那看起来一折就断的手还是算了吧。”
“那就走吧。”
越是靠近魔王城，银莲眼里的疑惑也越多，看着她的脸，白夜在想史莱姆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不是也和她差不多呢？
因为白夜从来都没有见过史莱姆的“表情”。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这样么？”
我才不会露出这么傻的表情。
还好银莲看不懂史莱姆写的话，不然估计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而史莱姆也是仗着银莲看不懂自己写的话，因此语气也变得和白夜相处时差不多了。
多半也是仗着白夜会护着它……
不过反过来，白夜其实觉得那样的表情很正常。
毕竟这个魔王城的外观，除了高以外，和周围的废墟没什么两样。
已经坍塌的墙壁之下杂草丛生，那些破破烂烂的设施和脚下的道路都显示这里曾经有过很多东西在活动，但也只是曾经而已。
“你……”
银莲来回地看着白夜和魔王城，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白夜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银莲走进了魔王城。
和之前相比，大厅里的积水已经从巨大的池塘变成了分散的水洼，黑色的泥与沙沉淀在大厅各处，与整个大厅相比，因为地势比较高而没有被水淹的王座看上去反而是受影响最小的了，不过大厅因为整体看上去比较脏的缘故，魔王城显得比之前更加阴暗和破败了。
“这里……真的是个魔王城么……”等到亲眼看见这一切之后，银莲脸上的表情已经从疑惑变为震惊了，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尾巴避免沾上地上的烂泥，同时打量着空旷的大厅。
“曾经是的。”白夜静静地回答。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银莲的目光从大厅高耸的穹顶收了回来，白夜本以为她会严厉地质问，结果没想到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下。
“居住在这里的魔女而已。”白夜没有说谎，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可能的话，她确实需要银莲的力量，但是对于这一切，她其实并没有做好和盘托出的准备。
她甚至没有把真相告诉从一开始就选择跟着她的史莱姆……虽然她在内心深处还是认为就算她说了史莱姆也听不懂。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结果脑袋上刚滑下来一张纸，白夜就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扯了一下。
“住在这里……住在这种地方？”银莲指了指已经满是狼藉的大厅，白夜只好暂时无视史莱姆，朝着银莲无奈地笑了笑。
“以前还好……之前下了一场暴雨所以……”
“因为下了一场暴雨所以魔王城就不行了”这种话白夜是不会说的。
“其实我的住处是在上面……”一直站在大厅入口也比较尴尬，白夜只好带着银莲向二楼走去。
只不过，走到王座边上的时候，和把王座当成了一块普通石头的史莱姆不同，银莲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个东西，还在动么。”银莲微微抬起头，一脸平静地看着安稳伫立的王座，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流动的金光。
“苟延残喘……而已。”看见银莲的样子，白夜知道这件事没法隐瞒了，“你能看出来？”
通过图书馆里的那张魔王城的设计图，白夜也得知了大厅中央的王座就是整个魔王城的供能核心，魔王城的运转就是靠旗下的魔物们提供自己的魔力。
现阶段只有白夜在为魔王城供能，所以如果银莲能察觉王座内部有魔力在流转也并不奇怪。
因那里面就是白夜的魔力，以及曾经效忠的魔物们残留下来的些许魔力。
“能感觉到里面有微弱的魔力不是很简单么？”银莲嚣张地咧了咧嘴，视线瞟向了白夜的脑袋上，“还是说有些家伙没有感觉到呢？”
我怎么可能没感觉到。
史莱姆急忙写了一行字想要扔到银莲的脸上，结果纸扔了几厘米就无力地飘落下去，被白夜轻轻地接住。
“它说它也感觉到了。”
“是么？”银莲轻轻笑了笑，故意将脸贴近了史莱姆，“就凭你？”
史莱姆急忙举起白夜的头发来防御银莲的视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银莲指着缩成一团的史莱姆，捧腹大笑，“原来史莱姆这么有意思的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的银莲，白夜不知道作何反应比较好。
倒是紧紧地揪住白夜头发的史莱姆早就有想扑上去的意思了，就是没那本事而已。
“以前见到的史莱姆都是直接踩死了，没想到居然……”
这一刻，仿佛空气都冻结了。
在白夜心里一直隐隐约约避开的问题，就这样被银莲直接说出来了。
然而，真正的情况是，只有白夜觉得空气冻结了。
银莲依旧在笑，尾巴也不由自主地乱甩，而史莱姆也依旧在咬着白夜的头发撒气。
白夜本以为气氛会变得很尴尬，至少在她看来，就算银莲丝毫不在意，但是史莱姆也不会毫无反应的。
然而从脑袋上传来的触感看来，史莱姆根本没有其他的反应。
它没有突然停止动作，没有异样的蠕动，没有用文字反击，也没有自己扑上去。
什么都没有。
只是沉浸在对银莲嘲笑自己的不满之中。
白夜有些混乱，鬼使神差地伸手拍了拍脑袋上的史莱姆。
史莱姆松开的白夜的头发，写了一行字抵下来。
干嘛？
干嘛？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没事么？”白夜还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平静地说道。
我好气啊。
“气是指……”
果然还是会感到生气
那条龙居然嘲笑我感觉不到魔力，那天晚上我明明感觉到了好么。
诶？
白夜愣住了。
气的是这件事么？
“就……这些么？”
还要有什么？
“没什么……”
有话就说。
史莱姆扯了扯白夜的头发，示意她把话说清楚。
“她刚才说……杀了……那个……你的……”虽然是史莱姆要求的，但是白夜总觉得话在嘴边还是难以说出口。
因为那不是……
那不是很正常么？
这样一句话，让白夜彻底愣住了。
白夜盯着那张纸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强行把史莱姆从自己的头上抱了下来。
她想要看看史莱姆，确认它的这句话究竟是不是真心话，究竟是不是在忍着什么情感。
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因为她手里抱着的只是一个史莱姆而已。
既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声音，就是一团会动的绿泥而已。
事实上，白夜的内心应该是明白的。
每天都有无数的史莱姆会死去，被更强的魔物捕食、被人类冒险者杀害、遭遇不可预料的天灾、甚至是更加平凡的理由。
那些史莱姆也未必是眼前这只史莱姆的同胞，也不会对白夜的生活造成影响。
是啊，就应该是这样的。
说到底，白夜终于想起来了一件事。
明明她早就面对但是依旧淡忘了的事情。
她自己，本身就不是一个正常的魔物啊。
会抱有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她自己不正常的证明。
身为当事者的史莱姆不介意，身为嘲讽者的银莲不介意。
她究竟在介意什么？
白夜缓缓地将史莱姆拥抱在身前，白夜记得书上说这样可以安慰那些受伤的心灵，尽管这次并没有谁受伤。
只是白夜虽然从来没有什么机会这样抱过谁，最多也就抱过女仆长。
但是那种玩耍似的拥抱，与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而女仆长的拥抱，也不过是尽一个抚养者的义务。
在白夜的记忆里，她从未真正拥抱过谁，也从未被谁真正拥抱过。
但是，在回忆的角落里，偶尔
会有那么一个影子。
一个温柔的影子，笼罩着她。
但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朦胧的身影。
但是白夜却很喜欢那种感觉，那种有所依靠的安心感觉。
所以这次，就算史莱姆并不介意银莲随口说出的话，但是白夜还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安慰它一下。
结果史莱姆很快便从白夜的怀里钻了出来，重新爬回了她的头顶。
难受，还是这里舒服。
扔下来这么一句让白夜苦笑不得的话。
有的时候，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也说不一定。
白夜如此安慰自己。
“所以说了半天……”总算是不再继续发笑的银莲直起了腰，重新用张扬的表情替代了刚才的笑容，“这个城堡被废弃了？所以你才选择这里作为据点么？”
“算是吧……”虽然略有偏差，但是白夜不打算纠正。
因为目前，白夜实在是说不出“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这样的话。
“地方还是不错的嘛，虽然确实乱了点。”银莲张开双臂，像是要将整个大厅拥入怀中似地转了一圈，长长的尾巴也很自然地随着她的动作而腾起，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灰色的弧线。
“我很中意哦。”如此补充道。
“……”
你中意有什么用啊。
得到了如此的回应。
“被废弃的魔王城啊……”银莲思考了两下之后，“多半是因为魔王被打败了吧？”
这句随口而出的话，这次正中了白夜的心中。
“是的……”
是不是被打败，已经不重要了。
白夜只知道的是，自己从未见过自己的双亲。
自己被女仆长养大，从小在一群魔物的簇拥下长大。
曾经的魔王城也有着浮华梦影般的热闹，但是那些随着时间的推移全都化为记忆的尘土。
女仆长是这样教育她的，“白夜大人你和我们不一样”。
但是这种不一样，在白夜自己的意识里，和在女仆长的意识里是不同的。
在白夜看来，她确实不一样，她的外貌和任何一个她见过的魔物相比，都更像人类；她没有如同其他魔物一样强悍的身躯或是强大的能力，也没有和它们一样的思维。
而在女仆长看来，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白夜的身份，白夜体内所流淌的血液所代表的意义。
那句话，白夜到现在都还记得。不如说，想忘也没法忘记。
“是时候，告诉白夜大人了。”
那一天，女仆长跪在她的面前，如此宣告。
“因为上一代魔王已经死去，所以，白夜大人，您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是新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