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间不到五十坪的实验室是当初维恩为图个方便,吵着库山帮她特别规划的,从桌上基本的显微镜到中央大型培养罐通通都是最新型的器材,正呼应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室内静得可怕,只有某处靠墙的不知名仪器偶尔哔了几声,维恩趴在冰冷的金属桌上睡得深沉,身上仅披着一条薄薄的凉被,强烈的冷气吹得她时不时打了个哆嗦。
噗噜噜噜噜──噗噜噜噜噜──
电话虫急促的叫唤在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里分外鲜明,熟睡的女人听而不闻,拉高被子罩住自己的头。
噗噜噜噜噜──噗噜噜噜噜──
唉,真烦!是谁一早打扰她的清梦?活腻了不成?维恩皱紧眉头,纤纤素手在桌面胡乱捞阿捞,试图断绝刺耳的声源。
噗噜噜噜噜──噗噜噜──
咔恰。
「喂?」她的声音低哑丶鼻音很浓,听起来像刚大哭一场。
「院长,早餐替您准备好了。」温柔的女声拘谨说道。
呆了几秒钟之後,维恩颤颤眼皮,底下的红眸还有些朦胧,似乎还沉浸在虚无飘渺的梦里。
「嗯。」
她支着沉重的脑袋吃力坐起,喝了几口放凉的水醒醒脑,头痛却益剧烈,整个身体轻盈无比,好像微风一拂就会飞到月球一样。
除了轻得不像话, 体内深处无法扑灭的烈火也烧得她的起床气更加暴躁,敢情是烧了?
维恩双手使劲撑着桌子站直,身体却突地往左一斜,失手翻倒盛装浅绿色溶液的烧杯丶撞歪了要价几十万的显微镜,分门别类的文件也乱成一团,整个桌面是一塌糊涂。
没用。
她在心里狠狠数落自己,这具身体比起恶魔更像人类,随便一个烧就能把她搞得如此狼狈。
但维恩现在没空担心她的健康,歪歪斜斜的走到从方才就一直哔个不停的仪器,按下红色按钮掀起玻璃盖後,海楼石的实验结果让维恩失望透顶。
「失……失败了……」
她不甘心的握紧右拳直到指节泛白,淌下了殷红的泪水,这是八天以来第一百八十九次失败,进度却推不到百分之四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明明针对海楼石的角质粒子做了所有可能性的探讨,却毫无例外得到了刺目的红字──error。
论文说的可能性,真的存在吗?
电话虫再次规律响起, 维恩知道是飞鼠的妻子放心不下她,所以又播了一通。
她逼自己打起精神保持清醒,勉强维持自身平衡後,维恩步履蹒跚的离开空气不流通的密闭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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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鼠的妻子是个持家型的勤劳女人,从她每天尽职照料维恩的三餐丶悉心整理环境就能看出端倪。
一尘不染的厨房饭厅丶一尘不染的客厅摆设丶一尘不染的地板,还有一尘不染的起居室──虽然维恩这八天来都和冰冷的机器睡在一起。
「安,我说过妳不用这麽麻烦。」
从二楼下来比维恩想得还要花时间,中途她有好几次两眼黑丶双腿软,但她还是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慢慢走到饭厅,而安正好背对她专心熬煮香甜的玉米浓汤,没注意到维恩随时都会昏倒的异常。
「没关系的,我在家里每天都这麽做。」
安看起来约三十五岁,生得出水芙蓉白白净净,浪漫的棕色长卷披垂至腰,声线细软却不甜腻,柔柔的浅灰眼睛相当澄澈,嘴边总是噙着一抹微笑,让人很难自心里厌恶她。
在安来之前,家里也有几名清洁女仆,只是与库山吵架之後,维恩就把所有人全部轰出去了,因为以她现阶段的情绪来看,她真的无法和任何人心平气和的相处。只有安无惧她的命令,在隔天前来叩响她的大门,却也意外叩响了她的心门。
安刚来的时候,维恩其实不太搭理她,只是冷眼看着她忙进忙出,看她尽职的样子,维恩就会很自然联想到以前家里也有好几十个女仆奴隶,乖巧丶温顺丶自动自,否则就会被引爆的项圈炸死,然後大哥会自告奋勇的去买新的回来。
可无意间注意到安幸福的笑容後,维恩的大脑彷佛被投下了一颗震撼弹,同样平凡的工作,为何她做起来却和那些扑克脸不一样?
维恩後来才明白,那就是安表现爱的方式,用爱飞鼠的那颗纯粹的心,来爱她所在乎的一切事物。
因为安是个平凡的女人,从她睁眼的开始便忙着张罗三餐丶整理家务丶照顾孩子丶等飞鼠下班,最後与她心爱的丈夫相拥而眠,一复一日的重覆看似穷极无聊丶实则快乐满足的夫妻生活。
如果她也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不是世界贵族丶魔鬼丶科学家什麽的,现在的她和库山是不是就不会吵架了?
「院长,桌上有科学院送来的报告。」安用歌唱般的声音柔声提醒道。
「嗯。」
拾起旁边的拆信刀,维恩在牛皮封口画了一道漂亮的口子,内容写着各分部的工作状况丶资...</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