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江湖打打酱油

跑跑江湖打打酱油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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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头青丝瀑布般滑落,她一扬手,大声笑道:“哟!各位,还记得我吗?”

    红姑子他们早已惊得手足无措,谁也想不到她胆子这么大。直接跳了上去!

    木先生他们一见到她,不由一愣,只有金员外一把抓了上来。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惊扰小主!”

    连衣本事没他高,又要护着小蛮。一下被他抓住肩膀。刺啦一声扯破了袖子。

    小蛮朗声道:“你急什么?!不能让我说两句话吗?还是说要在大家面前杀人灭

    人群里早已发出震天地喧嚣声,金员外也有些犹豫了。四人互相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台下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缓缓起身,笑道:“不如看看这位姑娘有什么好说的,也无伤大雅。或许我们能听到一些更有趣的东西,对不对?”

    众人见他面上挂着清秀的胡须,俨然是个白面书生地模样,似乎弱不禁风,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此人得罪不起。金员外立即后退两步,淡淡笑道:“既然是敛芳城的元总管发话,那姑娘请说。”

    小蛮嘻嘻一笑,扬起脑袋:“不过是几个月没见,你就不认得我了,人老了,记性果然不好。”

    金员外只是微微一笑,并没说话。

    小蛮并没与他们多说,只是走到小主面前,她还是木然跪着,动也不动。小蛮慢慢弯腰,行了个礼,道:“见过小主……你为什么不说话?嘴里含着什么?”

    她抬手去碰她,金员外厉声道:“你要对小主做什么?!”

    小蛮不等他叫完,扬手就给了那小主清脆的一巴掌,她被打得摔在地上,嘴里的东西“啵”地一下滚了出来,却是一颗红色的药丸。

    小蛮笑道:“我没对她做什么,我是想问,她嘴里含着这颗东西,是做什么?”她抢过那颗珠子,在众人面前举高,天真地问道:“大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我没读过书,只听过死人才会在嘴里塞东西,不晓得一个大活人也要塞东西呢!”

    台下众人早已议论纷纷,个个疑惑不解。

    金木水火四位脸色阴晴不定,谁也不说话。敛芳城的元总管欠了欠身体,温言道:“看起来,像是一种药,莫非小主得了什么病不成?”

    小蛮转身,低头看着那个小主,她在咳嗽,拼命咳嗽,咳到后来就开始呕吐,吐出一滩粉红色的水,紧跟着突然叫了一声,飞快坐起,茫然地左右看看,低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众人又是哗然,她果真是被药物控制了!

    小蛮上前一步,将她提起来,定定看着她,道:“我问你,你是苍崖城小主,对不对?”

    那少女还有些茫然,点了点头,轻道:“这位姑娘……你……”

    小蛮放开了她,笑道:“好,那我再问你,是天刹十方灭了你们苍崖城吗?”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红姑子他们都捏了一把汗。小主愣了很久,终于垂下头,慢慢摇了摇:“不……不是。苍崖城灭族,与任何人无关……”

    小蛮厉声道:“那你是怎么到不归山来的?!他们逼你做什么?!”

    这次不等小主回答,金木水火四位同时行动了,一个要将小主抢走,另三个抬掌要往小蛮头顶拍落,厉声道:“你在妖言惑众!”

    小蛮静静看着落下的手掌,动也不动,忽听“卒”地一声,似是有几道暗器激射过来,金木水火四位立即被逼得退了一步。台下众人一齐站了起来,许多人大声道:“要杀人灭口吗?!谁也不许动!等她说完!”

    鸦杀之卷 第十二章 她她她(三)

    周日,继续三更大放送。

    第一更。

    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围喧嚣声那么大,她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孤注一掷,赌了一把,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这么大的胆子。

    小主惊慌失措地看着周围,她显然不能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小蛮和她说过话,所以她本能地朝她这里靠过来。

    小蛮回头对她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小主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一直待在海外一个岛上,后来有天突然来了一群人,把我掳走,有人和我说要我光复家族,报仇雪恨,我告诉他们没有什么可以报仇的,没答应,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我弄晕了……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

    小蛮点了点头:“你知道不归山吗?这里就是不归山。”

    小主皱眉想了想:“好像听母亲提起过,江湖上的事,我还没到知晓的年纪……”

    小蛮笑道:“你被人掳出来,你的侍卫一定到处找你吧。”

    小主还是摇头:“我不知道……应当会找吧。”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一脸茫然呆蠢的样子,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小蛮拍了拍她的肩膀,作为安抚,转身看着台下,朗声道:“我今天在这里说的话,保证每一句都是真的。如果我说了半句假话,天下英雄见证!要杀要剐,我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见她小小年纪。生得又楚楚可怜,纤瘦娇弱的模样。加上不归山试图控制小主地事情已经败露,不由都对她产生了好感,众人都道:“姑娘请说!”

    小蛮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叫小蛮,是梧桐镇人士。母亲早亡,父亲和二娘是开饭馆的。有一天,我带着弟弟去钱自来老师父的武馆去送络子,结果遇到了一个黑衣人……”

    有人去过梧桐镇地,都叫道:“果然是有个饭馆!难怪觉得姑娘面善!钱自来那老鬼确实在那里开了个武馆!”

    小蛮笑了笑,正要继续说下去,忽听正厅外传来一阵喧嚣,一群白衣弟子涌了进来,惊惶地叫道:“木先生!金员外!有个人没有请帖却硬是闯了进来!”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高声叫道:“西雅斯!你在这里吗?!”

    那个小主突然激动起来,转身跑了几步,叫道:“利姆拓!利姆拓!我在这里!”

    门口的白衣人群嗡地一下被打散。一个黑衣人提着双刀冲了进来,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血。他气喘吁吁地跳上祭台。那个叫西雅斯地小主扑上去就抱住了他,激动得满脸是泪。急道:“你来找我了!你还活着!还活着!”

    小蛮定定看着那个黑衣男人,那个轮廓……好熟悉!在哪里见过?

    那个叫利姆拓的男子紧紧抱住西雅斯,低头在她额上亲吻了几下,然后将她轻轻一推,护在身后,举起血淋淋的双刀,直指金木水火四人,厉声道:“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不归山!到处编造谎话!陷害别人!还派人来暗算我,险些要了我的命!我告诉你们,苍崖城就是死,也不会被你们摆布!”

    下面早已乱糟糟,吵个没完,小蛮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啊”了一声,指着他地鼻尖,叫道:“是你!就是你打了我一掌!”

    西雅斯怯怯地躲在利姆拓身后,动也不动。利姆拓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你……”

    小蛮解下脖子上的稚龙之角,一晃:“你不记得了?”

    “稚龙之角!”他俩眼睛都是一亮,抬手就要拿。小蛮迅速收回来,转身对着台下冷冷说道:“我继续说了,那天我带着弟弟去给钱师父送络子,结果半途上遇到了这个人。一言不合,他打了我一掌,还丢下这个稚龙之角,当晚我胸口就出现了苍火之印!”

    利姆拓立即想了起来:“是你!那个小丫头!”

    小蛮没理他,继续说道:“我承认,我贪财,那个小角我本来是打算转手卖掉,结果没来得及,就遇到了不归山前来寻找小主的人。老沙,就是你!你不承认吗?”她一手指着后面的老沙,他脸色苍白,显然也是想不到她有这种勇气。

    “就因为这个小角,他们就认定我是小主,花了三千两银子想把我买走,说如果我不跟着走,以后麻烦会更多,我不想为家人添麻烦,只得跟着他们去了。他们说我是小主,要照顾我,带我回了不归山。然后见到了金木水火土五位,告诉我是天刹十方灭了苍崖城,我要报仇,并且光复家族。”

    说到这里,她吸了一口气,豁出老命去压抑住心里的酸涩悲愤,颤声道:“我的确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可是这不代表我就应当被玩弄,被利用,被人当作蝼蚁!不归山,你们利用我这个假小主想达到结成同盟,独大武林的妄想,可是在白杨庄被常老爷子识破,幸好那天天刹十方过来灭门,否则这个秘密必然保不住。然后,我才明白,我是被利用的。苍崖城,或许你们很高贵,很神秘,可是你们也没有资格让我,或者任何一个陌生人来替你们承受那些灾难!”

    她指着利姆拓地鼻子,冷道:“你打了我一掌,又故意把小角留下,就是为了让别人误以为我是小主,好让真正的小主有时间逃脱。你一定很得意,自己的计谋很巧妙,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唾弃你!你是个没用地懦夫!自己的问题不敢承担,却把灾难无辜转到别人头上!玩弄别人地命运,你们或许很得意,可是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就算真是个蝼蚁,也不会让你们逼死!世上总有比你们更加高贵地人,等到有一天,别人也像看蝼蚁一样看着你们,就好好替我尝尝那种滋味!”

    她将小角一把丢在地上,再也不看他二人一眼。

    “我要说的差不多也说完了,因为我不肯合作,不归山便要来杀我。可惜我命比较大,没能让他们如愿,所以我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还能说话!可能我今天没办法从这里走出去,也可能出去了就会死,但我还是要说,我很自豪!我一点也没有后悔今天做地一切!”

    小蛮从怀里取出五方之角的地图,又扔到了地上:“这就是天刹十方和不归山两边都想要的五方之角与宝藏地图,我还给苍崖城小主,另外,镇北的五方之角已经被我们取走,但现在不在我手里,在我一个……同伴那里,可是他已经无辜被不归山害死了……”

    她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咬牙硬是忍住哽咽,顿了顿,又道:“如此一来,我再也没什么欠苍崖城的。还有这些钱和珠宝……”她抽出荷包,打开,哗啦一下倒在地上,白花花的银票和一堆珍珠宝石叮叮当当滚了一地,“全部还给你们,不归山。”

    她好像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似的,把空荷包折叠好,放回怀里,松了一口气,左右看看,所有人都怔怔看着自己。只有连衣捂着脸在哭,她哈哈一笑,耸耸肩膀:“我现在,又是一个穷光蛋了。”

    台下寂静了很久,敛芳城的元总管躬身朝她微微一揖,含笑道:“姑娘果然是侠义中人,令人汗颜。姑娘放心,此刻起,姑娘的安危敛芳城自然会保护,若有谁敢动姑娘一根寒毛,须得问问敛芳城同不同意。无论是天刹十方,还是不归山。”

    早有人叫着不归山,冲上来团团围住他们,小蛮一时想不到人潮说上就上,她被冲得站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连衣急忙扶住她,抬手紧紧抱住她。她在拼命的哭,一直哭一直哭,眼泪把小蛮的领子都打湿了。

    小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哭什么,傻丫头。这样不是很轻松吗?我们赌赢了。”

    连衣哽咽道:“主子,我对不起你……其实我给你做护卫,并不是真心的……耶律文觉是我……我爹……他安排我到你身边,找合适的时机抢夺五方之角……”小蛮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连衣放开她,低声道:“可是,我不会害你,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主子。”

    小蛮还想再说话,忽听前面有人哎哟几声,软了下来,紧跟着众人都哎哟出声,纷纷软倒在地,连不归山众人也不例外。红姑子和耶律文觉他们本来以为自己也会没事,正要上前抢夺五方之角的地图,谁知脑中突然一晕,两腿一软,也跟着扑倒在地,心下登时明白了是天权搞的鬼。

    他们努力抬头,试图在上面找到那一抹孤傲的白影,可是那个清冷的贵公子,一眼都没往这里看,他定定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厅里百来号人中毒发作的景象,像一尊冰雪做成的雕像。

    鸦杀之卷 第十三章 鸦杀(一)

    第二更。

    “怎么回事?”连衣茫然地看着厅里大片大片倒下的人影,有些还没发作的人试图冲出大厅,可是跑到门口便也倒下了。

    “是迷|药!香炉里……是迷|药!”有人叫了一声,紧跟着响起的,却是更多的身体倒下的声音。

    小蛮见周围人都倒下了,只有自己站着,赶紧也“哎哟”了一声,叫道:“我的头好晕!”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连衣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她:“主子!你没事吧?都怎么了?!”

    话未说完,她脸色也是一变,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动弹不得。小蛮吓了一跳,急忙推了推她,她却一动不动,早已晕了过去。不会吧!难道她没吃解药?天权难道没给她解药?

    敛芳城的元总管脸色发青,倒在地上,厉声道:“你们不归山!胆子太大!居然在香炉里放迷|药!”

    不归山众人有苦说不出,只得胡乱开骂,群雄岂肯示弱,一时间正厅里骂声不绝。

    不知躺了多久,厅里终于没人叫唤了,全部晕死过去,厅中只剩香炉的香气,弥漫幽香,沁人心脾。小蛮闭眼装死,忽听一阵脚步声细细朝自己走了过来,她眯起眼,果然见到一双白色的靴子,那人弯下腰,正要抬手抱她,小蛮猛然睁开眼,正对他一双黑眸,是天权。

    他被她吓了一跳,脸色一变:“你没晕?”

    小蛮一骨碌爬起来,左右看看。很壮观,大厅里百来号人全部晕死在地上,像大片的死尸。

    “你不是给了我解药吗?我怎么可能晕。你没给连衣解药吗?她也晕了。”她更莫名其妙。

    天权抿紧了唇。没说话。

    炉中的香名为十日醉,是极厉害的迷|药。也是极厉害的毒药,不单可以让人昏睡几天不醒,就算醒过来,也是手脚酥软,起码要半年才能恢复功力。期间和普通人没两样。他给小蛮他们地药,是不让她中毒手脚酸软,但迷|药还是要中的,她应当和众人一样晕过去,而不是现在瞪着两眼看自己。

    “走吧。”他淡淡说着,将她从地上拉起,扶着腰就要抱她。

    小蛮急道:“连衣和耶律呢?!一起走啊!”

    他还是不说话,抬手将她一把抱起,不顾她的反抗。朝前走去。

    小蛮急得使劲挣扎,忽觉他地手按在了后颈上,要像以前一样把她弄昏。她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是狗随你弄醒弄昏!”

    那只手犹豫了一下,小蛮奋力一挣。从他怀里跳下来。掉脸就要去找连衣和耶律。1    手机站

    天权站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西雅斯身边,将她手里的地图抽了出来,放进靴子里,正要起身,忽觉背后有劲风袭来,他心中又是一惊,手在地上一撑,翻身让过,一只通体漆黑地大剑擦着他的腿边刺了过去。

    他低声道:“泽秀!果然是你!”

    地上跃起一个黑衣人,头脸都包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炫彩熠熠的桃花眼,果然是泽秀。他一击不中,立即反手劈了一剑,天权只得再次让过这招,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早已窜到小蛮身边,将她拦腰一抱,纵身跑出了大厅。

    天权立即追上,远远的只见那一抹黑影跑得极快,早已过了回廊,他眉头一皱,自知是追不上了,干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大厅里横七竖八都是昏死过去地人。

    这样一来,武林里必然要起大乱,矛头全部指向不归山,他们纵然不死,元气也是大伤了。

    天权转身便走,缓缓走过宽阔的回廊,突然吹了三声口哨,不知从哪里立即出来了四个黑衣人。拱手朝他行礼,道:“姑娘被人带走,朝山下东面的绿洲跑去。”

    他点了点头,低声道:“都弄好了?”

    黑衣人道:“水中都已下了十日醉,所有弟子都晕死过去,我们已将他们都送到了高楼中,没有一个遗漏。不归山中各条暗道小路也已用铜条钉死,无一遗漏。”

    天权朝前走了两步,淡道:“那还不动手。”

    黑衣人立即取出火把,用火石点了,朝宽阔的回廊上一插,呼啦啦,四五条巨大的火龙一瞬间窜了起来,漂亮的回廊立即被大火吞没。原来他们早就在回廊上签了几道浸过油的绳索,火把一点,立即就烧起来。这回廊全部用木头做成,遇火就着,没过一会就烧得焦黑,断塌了下去。

    暗道被堵,小路被封死,这条回廊就是不归山唯一通向外界的通道,一旦被烧塌,里面的人就算插着翅膀也飞不出来了,这招叫做瓮中捉鳖,不过他并不打算捉那些鳖,他打算活活饿死他们。

    天权牵了一匹马,双腿一夹,缓缓朝山下行去。

    小蛮被人扛在肩上,一颠一颠飞快地跑下山,颠得都快吐了。她死死揪住那人地头巾,厉声道:“快放我下来!”一面用脚使劲踹他胸口,张口去咬他的肩膀。

    那人也不理她,一直跑到绿洲的河边,才将她朝地上一丢,小蛮痛得惨叫一声。

    屁股屁股!她地屁股!肯定摔碎了!

    她痛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那人将她放下之后,便转过身,静静望着远方苍茫的沙漠。

    小蛮跳起来,定定看着他地背影。

    不……等等……这个背影……

    她心中突然被人狠狠一刺,猛然一静,似乎是停止了跳动,紧跟着又开始狂跳。她觉得胸口几乎装不下它,它会破体而出。

    “你……等等……你转过脸来……让我……看看。”她低低地,颤抖着声音说着。

    那人并没转身。只是缓缓扯下头巾,粗长地辫子滑了下来。

    小蛮倒抽一口气。突然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她不是做梦!不是做梦!泽秀!天啊!是泽秀!他还活着!

    她眼前一片模糊,颤声道:“你……你是泽秀,对不对?你是泽秀!你没死!”

    他还是不动,小蛮再也忍不住,踉跄着奔过去。从后面用力抱住他的身体,哽咽道:“你没死!真地没死!”

    泽秀握住她地手,缓缓拉开,退了一步,转过身低头定定看着她,半晌,低声道:“我没死,让你失望了。或许你是希望我死了比较好,这样一个傻瓜到死都不知道你的谎言。”

    小蛮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你……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不是……”

    泽秀摇了摇头,淡淡望向天边。打断了她地话:“你今天说了很多精彩的话,没人有资格可以利用别人。你这样说别人。也应当这样告诉自己,没人应当被你利用。”

    “我没有利用你!”小蛮急了。

    泽秀笑了笑。又转头看着她,他地桃花眼还是那么多情妖娆,可是里面的光芒并不温柔,而是冷冽多刺的,充满了嘲讽。

    “没有利用我吗?”他反问了一句,没有说更多的。

    小蛮无话可说。

    泽秀低声道:“我应当早些告诉你,我最恨别人欺骗我,利用我,无论他是谁。如果你是男人,我现在早已一剑捅死你了。但我不杀女人,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诡异,好像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声音这种东西。

    鸦杀,三千世界鸦杀,原来是这样一种可怕到窒息的安静。

    小蛮好像听见心里什么东西破碎地声音,她在某个可怕的绝望后重新建起的坚固壁垒,足以让她充满笑容和勇气活下去的信念,它们碎了。

    果然现实和虚幻是不同的,她自己一厢情愿塑造出一个温柔善解的泽秀来,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他们什么都明白的,他永远照顾她,爱护她,让她幸福美满地活下去,把春天锁在心里。真正的泽秀浑身都是刺,不容许任何伤害欺骗。

    他死在最恰当最甜蜜地时候,早一步,晚一步都没有错。

    小蛮低下头,用近乎卑微的声音乞求他:“是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泽秀低声道:“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有一个过命交情地好兄弟,我信任他,像起初我信任你一样。不过他也是骗我,利用我,你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吗?”

    小蛮捂住嘴,没有说话。

    他显然也不需要等待她地答案,淡道:“我杀了他,一剑穿心,割了脑袋祭天。不过我不会杀你,因为我很欣赏你今天地表现。”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绸帕子,轻轻丢在她脚下,转身便走。

    小蛮眼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自己所有地气力也跟着他一起走了。她慢慢蹲下,茫然地捡起那张帕子,展开,上面正是她绣的那幅扇面子,那个少女笑得又幸福又悲哀,有一种卑微的偷生的喜悦。

    旁边有人用墨水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撕裂开来,甚至能从一片可怕的寂静里听见被缓缓撕裂的声音。

    她一下子被人从幻梦里抛进荆棘丛生的现实中,还不能适应,怔怔地无法回神。

    不知怔了多久,她突然起身,轻轻叫了他一声:“泽秀。”

    他的脚步微微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小蛮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那曾是她的至宝,是她在悲痛中想象出的另一个他。

    她慢慢走过去,把那个帕子递给他,低声道:“这个,给你。你可以还给你三叔,就当是我答谢他的礼物。”

    她不会乞求了,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他没有死,那是世上最好的事,他离开她,那也是无奈的事。无论哪一件事,他都是泽秀,是她无法主宰,也无法哀求到的一个人。

    是的,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利用别人,她被利用了,然后再反过来利用别人。

    这是她的罪,她要自己来承受,与旁人无关。

    泽秀将帕子展开看了一眼,便还给了她:“用不着,你烧了吧。告辞。”

    小蛮没有接,帕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轻飘飘地走远了,再也没有回头。

    鸦杀之卷 第十四章 鸦杀(二)

    三更啊又是三更

    继续打滚劳的十四要奖励

    第三更。

    天色暗了下来,火烧云的天空,将一切都映成了红色。

    如火如荼的红色。

    天权骑马缓缓朝绿洲行来,他身上的白衫子也被映成了浅浅的橘色。黄沙在马蹄下簌簌流过,他四处缓缓张望着,似是在寻找什么。

    突然,他勒住缰绳,翻身跳了下来。

    前面站着一个布衣少女,披着一头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翻卷。她像个雕像,动也不动一下。

    天权慢慢走过去,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落在了他脚面上。他弯腰捡起,展开一看,却是一幅绣品,上面的少女拈花而笑,眉目灵动,栩栩如生。绣图旁还被人写了一行字: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

    他将帕子上的流沙轻轻抖落,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你的东西。”

    她没动,好像没听见他,更没有看见他。

    她眼怔怔地望着远方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眸子里像有火在烧,或许那是他的错觉,那种绝望的光辉,只是夕阳落在她眼底而已。

    她脚边还丢着一团白绸,天权弯腰再捡起来,这次上面绣的却是少年时的泽秀。

    “不要了吗?”他低声问着。

    小蛮终于动了一下,低头看着他手上两张白绸,干涸的嘴唇微微一动,低声道:“烧了吧,不要了。”

    天权将两张帕子折叠好。放进自己怀里:“那就当送给我了。”

    小蛮没说话,还是愣愣的,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安静地令人害怕。

    天权低声道:“你要去哪里?”

    小蛮眨了眨眼睛。淡道:“这里离梧桐镇不远,我回家吧。”

    天权点了点头,突然抬手将她抱了起来,往马背上一放,自己也纵身而上:“我送你回去。”

    小蛮靠在他怀里。静静望着夜幕下一望无际的沙漠,没有光芒,没有声音,这里像是一个死亡的世界。很奇怪,上次她来地时候,明明觉得沙漠很美很壮观,可是现在她一眼也不想多看。

    所以她闭上了眼睛。

    天权展开披风,将她轻轻裹住,像一片浓厚的黑夜盖住她。一切都陷入死寂。

    这里去梧桐镇确实不远,天亮之前就能赶到。玉门关还是老样子,淡得几乎看不见地月牙挂在上面。它浓黑沉默的像一只睡着的怪兽。1   梧桐镇也还是老样子,矮矮的房屋。窄窄的街道。最繁华地大街也不过能让四个人并肩行走,地上的石板旧的不成样子。

    骏马停在一座小小的二楼前。这是新建的一栋小楼,门前挂着两盏半旧的红灯笼,是个饭馆。

    “到了。”他低声说着,以为她睡着了,轻轻拍拍她。

    小蛮答应一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抬头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店面,对了,这应当是她家的饭馆,她爹和二娘拿了一千两银子,重建了一番,和以前又小又破的模样大为不同,只是他二人节省惯了,灯笼还舍不得换,留着旧地继续用。

    她抬脚要进去,回头见天权骑在马背上看着自己,便道:“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走吧,让我家人看见,肯定有许多废话。”

    天权点了点头:“那……保重,告辞。”

    他把缰绳一拉,清脆的马蹄声踏着石板路,很快就去远了。

    小蛮在门口站了很久,每次抬手要去敲门,最后却又放了下来。

    她真的要回去吗?就当之前这快一年地时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还是以前那个贪财的小蛮?每天就过着无聊透顶,八面玲珑地生活,谁也不得罪,谁都喜欢她?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些人,不是他们丢了她,而是她自己丢了自己她这样回去了,连衣呢?耶律呢?天玑摇光呢?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

    心底有个邪恶地声音在和她耳语:回去吧,回去多好。梧桐镇的单纯日子最适合你,周围都是蠢货,你轻易就能将他们玩弄在股掌间。连衣?那是谁,她根本没把你当作主子,她骗了你,靠近你是有目地的。耶律?那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好色昏庸的孽障罢了,根本不值得挂心。天玑摇光?那些被迷倒的江湖豪杰们?都是路人甲,死不死与你有什么关系?就这样回去吧,回去吧……反正到最后你剩下的只有这里,江湖不是你的地盘,没人要你,你一心渴求的人头也不回,根本也不在乎你。天权的关爱更是因为要利用你,你看,利用完了他不是很利索地走了么?这世上没人会要你,你也不需要去要他们。从头到底,一个人,多么好?

    小蛮捏紧拳头,牙齿深深咬进嘴唇里,尝到了一丝腥味。

    她猛然转身,慢慢离开了自家的饭馆。

    夜是这样安静,路上没有一个人,偶尔有只流浪狗垂头丧气地经过,和她一样,游魂一样,没有地方可去。

    她飘飘荡荡,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忽然听见有人在说笑。抬头一看,正是钱自来开的那个武馆,武馆大门紧闭着,有人靠着外围的墙根说悄悄话,一边说一边笑,不用猜都知道是一对偷情的鸳鸯。

    小蛮垂头走过去,忽听里面有人轻轻问了一声:“谁?”

    她没说话,下一刻,一个黑影就从墙后钻了出来,冲到了她面前。这人身材高大壮硕。低头看了她一会,突然惊得跳起来!

    “小蛮?!小蛮!是你?!你怎么一个人……”

    是铲子,只有他才有这种夸张的腔调。小蛮淡淡看着他油汪汪长满痘子的脸。低声道:“我……”

    话没说完,她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游荡?!走!我送你回家!再好好给我说说这些日子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小蛮被他扯着踉跄了几步,后面突然有个人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铲子哥……”

    是陈家姑娘的声音,原来她和铲子已经这样好了,好到三更半夜贴着墙根说悄悄话。

    铲子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放开小蛮地手。摸了摸脑袋,笑道:“小蛮,我有点事,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找你!”

    他掉头跑了回去,小蛮站了一会,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铲子出来再找的时候,漆黑的街道上只剩冷风呼啸,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小蛮走出了梧桐镇。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她不想回家。她没有精力再去做一场戏,成为众人眼里地好孩子。她很累,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会。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轻轻的。又像是故意放重了一些好让她能听见。小蛮淡淡转身,入目正是一袭白衫。对上了他漆黑深邃地双眸。他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她低声道:“你没走?”

    天权摇了摇头,她低低一笑,转身朝他走了两步,眼前突然一黑,软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终于能好好睡一会了。

    这一睡,睡过了黄沙滚滚,冰雪漠漠,高山巍巍。

    她似乎做了许多梦,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快乐有的悲哀,可是到了后来全部陷入深深深深地沉寂里。

    然后,小蛮告诉自己:你应当醒过来了。

    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顶水墨白绸的帐子,挂了一般在玉钩上。天色蒙蒙亮,看不出是黄昏还是清晨,床边的案上,鎏金小香炉里青烟袅袅,是青木香,甜美幽然。

    这个房间她一点也不陌生,是天权的,原来她睡了这样久,久到什么时候被他带回了自己的院落都不知道。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天权不在房里。她推开被子,四处看了看,然后反手敲了敲床板,果然是空的,下面也有夹层。

    上次她躲在夹层里,有人找到了她,那一夜她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毕生难忘。

    她打开夹层,抱着被子缩了进去。

    她不想看到一点光亮,那种充满希望的光明此刻让她难堪。只要一点点黑暗,让她静静地再躺一会,然后她就能睁开眼,看清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有了脚步声,来人并没有一点犹豫,走到床边,很快就揭开了夹层,果然见到在里面蜷缩一团的小蛮。她像一只生病地小猫,抱着被子,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天权微微一笑:“是在捉迷藏吗?”

    他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抱了出来,放在床上,一面又道:“小时候我不听话,怕父亲打我,也经常躲在这里。”

    小蛮没说话,他转身端了一碗粥,用勺子舀了送到她嘴边,柔声道:“吃点东西。”

    她很乖地张开嘴,一口咬住勺子,天权抽了两下没能抽出来,不由无奈。

    “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低声说着。

    小蛮咬着勺子,抬眼看他,含含糊糊地说道:“没有……可是太烫了,不敢吃。”天权抽出勺子,有点尴尬。他这种贵公子,从来也没伺候过人,粥是刚做好的,肯定烫地要命,他也不吹吹,直接朝人嘴里送。

    小蛮从他手里接过碗,自己埋头吃了起来。

    天权坐在她身后,趁这个时机拿着梳子替她梳头,松松绾了个发髻:“等你身体好一点,觉得气闷,我便带你去暖和的地方走走。你喜欢江南,还是云南?”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都没去过。”

    “那先去江南,再去云南。你喜欢哪里,就在哪里多待一些日子。”

    小蛮放下碗,轻道:“你对我……很好。”

    天权从她手里接过碗,放在桌上,抽出自己地手绢替她擦嘴,小蛮头一偏:“别,我知道你有洁癖。”

    天权笑了笑:“我不在乎。”

    小蛮定定看着他,黑白分明地眼睛,有一点懒洋洋,还有点刚睡醒的茫然,像是在问他:为什么?

    他只是笑,没说话,端着碗走了。

    鸦杀之卷 第十五章 鸦杀(三)

    周末是个好日子啊,十四存了点稿子。

    今天两更。

    第一更。

    窗外又开始飘起大雪,天色暗了下来。

    小蛮绾着漂亮的发髻,穿着狐皮小袄,貂皮的白色小鞋子,静静坐在床上,看上去像一只精致的人偶。

    她真的很安静,一直也没哭,没有说话,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让她吃饭,她就乖乖吃饭,还和以前一样,会说两句笑话,让她睡觉她就乖乖盖着被子合上眼睛,不问为什么自己要待在这里,更不问他何时放她走。

    天权在鎏金香炉里放了两块香饼,过了一会,幽幽的沉水香味道便弥漫了出来。

    小蛮轻道:“好香,你这里的香真多。”

    天权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小蛮嗯了一声,过一会,突然道:“天权,和我说话吧,不然闷着很难受。”

    他停了一下:“好,说什么?”

    说什么呢?小蛮想了想,说道:“给我说说吴越国的事情吧,有什么风俗,好玩的。”

    天权淡道:“抱歉,我不记得了,我开始记事起,吴越国已经不存在了。”

    “那……你既然是天刹十方,为什么又去不归山做天权公子呢?”

    他显然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身从墙上摘下古琴,柔声道:“不要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我弹琴给你听吧。”

    小蛮立即点头:“好啊。你真厉害,会吹尺八。还会弹琴。”

    天权将琴放在案上,手指轻抚,正是一曲列子御风。中正平和,令人心平气和。飘飘然犹若成仙飞起。一曲奏毕,他回头望着她。小蛮微微一笑,轻道:“你怎么还不弹?”

    天权垂下眼睫:“你没听见琴的声音吗?”他的手指拨了一根弦,发出颤抖凄婉的声音。

    小蛮愣了一下,赔笑道:“抱歉……我没注意。刚才……刚才没好好听,你再弹一遍好吗?”

    他点了点头,又弹了一曲春晓吟,这次弹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小蛮立即拍手:“弹得好,真好听,你真厉害。”

    天权淡道:“我没弹完。”

    她又是尴尬一笑,摸了摸自己地脸。低声道:“我……不太懂这些……”

    天权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道:“你不是不懂。你是根本没听见琴声,对吗?”

    小蛮别过头。他说得没错。她的世界不知为何成了一片死寂。除了说话声,她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世界像是死了一样,空虚得可怕。

    “你的耳朵大约有些问题,我替你看看。”他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起,捏住下巴将她脑袋转过去。

    小蛮急道:“不!不是!我耳朵很好!”

    天权抽出一根银针,淡道:“不用怕,只是有些疼而已。”

    小蛮大吃一惊,眼看他捏着自己地耳朵就要用针来扎,她吓得尖声叫了起来:“别扎别扎!我耳朵没问题!”

    话还没说完,耳垂上就是一痛,他真的扎下去了!

    很疼,像是要把她从沉寂中咬醒抓醒地那种疼。小蛮只觉心惊肉跳,整个人像是被那种疼一下子抓醒,她的麻木迅速被扯开,好像保护色也被人戳破一样。

    她捂住脸,哭了起来。

    天权抽回银针,用绸布吸去她耳朵上的血珠,轻道:“疼吗?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