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小人过……”
动作太大,不意却是撞到了旁边躺在简陋担架上的丁淑芳。
因程仲及时赶到,丁淑芳终是保住了一条命,甚至程仲还给她用了镇痛的药物。
只这么久了,药力早已消褪,被程庆轩这么一撞,只觉浑身上下都好似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啮咬啃食一般,竟是一下睁开眼来,直勾勾的盯着程庆轩,神情诡异,语气狂乱:
“老爷,老……爷……珠姐儿……咱们的珠姐儿啊……”
热水太烫,分明把丁淑芳眼皮都烫掉了,还这么往外翻着,程庆轩吓得“啊”的惨叫一声,一脚就踹了过去:
“你这毒妇,你去死,去死啊……”
到这个时候了,还口口声声“咱们的珠姐儿”,不是作死吗!
丁淑芳一下从担架上掉落,又滚出去老远才算停住。
程庆轩刚要长出一口气,不想却被老爷子抬手就甩了一个耳光:
“今日之事,都是我程家作孽……”
再怎么说,都不能改变丁淑芳是程家媳的事实。程家满门于袁家人面前,都是罪人。
老爷子越想越痛——
宁姐儿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儿啊,结果,却是被程家所害……
缓缓推开蕴宁,却是一撩袍子,就要跪下:
“老夫自问从医这么多年,从不曾做过丝毫有违天和之事,再不想却对宁姐儿,犯下大错,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教导无方,以致儿子毫无担当,才使得牝鸡司晨、酿成大祸……”
“祖父——没有祖父,宁姐儿说不得早已……”蕴宁大恸,用力挽住老爷子的胳膊,不让他的腰再弯下去分毫,“您眼下,却要这般,是想要,痛死孙女儿吗?”
人生如何就这般艰难呢?本以为重活一世,就能弥补前生的遗憾,今世和祖父再不分离,如何也没料到,竟会走到这一步!
别说孝敬他老人家,竟是连祖孙也做不成了!
程仲愣了一下,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蕴宁丝毫不怨自己不说,还这般相护,忽然抬手把蕴宁搂到怀里,已是声噎气短:
“我可怜的孙女儿……忒也心善……是老夫没有福气……是程家,对不住你啊……”
聂老夫人眼眶也有些热辣辣的,所谓以德报怨,说的就是宁姐儿吧?只这么好的丫头,老天怎么就要让她受那么多罪呢?
这般想着,连之前对袁明珠的担心怜悯都消退不少。
其余人也都尽皆默然。丁芳华更是掩面而泣。
袁烈做足了功课,自然早从详实的调查情况中明白,蕴宁说的全是实情,甚至程仲在蕴宁身上花费的心血,远比几个孙子加在一起还要多,再瞧蕴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模样,一时只觉心情复杂至极——
身为武安侯府唯一嫡女,女儿本应千娇万宠才对,熟料这些年来,唯一能得到的爱,不过是来自完全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祖父罢了……
可要说因为老爷子就饶过程庆轩一家,却又委实不甘……
程庆轩这会儿也明白,想要活命,怕是能求的也就只有一个蕴宁了,越发对着蕴宁苦求不已:
“袁小姐你大人大量……那毒妇如何,我委实不知……只求你看在老爷子面上……”
却再一次被程仲打断:
“孽障!都这会儿了,如何还要狡辩……该领什么罪,就领什么罪……”
蕴宁面前,程家阖族都是罪人啊!
即便明知道,但凡自己说出把程庆轩一家逐出家门、断绝嗣父子的关系,袁家不独不会怪罪自己,说不得还会礼待有加,只老爷子生性仁厚,这会儿却依旧做不出那等绝情之事……
“候,侯……阿爹,”蕴宁如何不明白老爷子的性情?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哪个,是蕴宁即便舍了性命也不愿伤害丝毫的,就是祖父程仲了,不想一声“阿爹”出口,袁烈就红了眼睛。
蕴宁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头仿佛被撕裂开一般的痛楚:
“让他们走吧……”
却是用力握住程仲的手:
“祖父放心,我会照看好自己,祖父也要好好的,不要让我牵挂……”
即便不能再姓程,可这一世,程仲都是自己的祖父!
老爷子如何不明白蕴宁话里的意思,一时老泪纵横:
“是我没有福气,不配有宁姐儿这么好的孙女儿……”
如何也没料到,蕴宁第一次开口叫“爹”,竟是提了这样一个要求,袁烈蹙眉,刚要开口,不想曾祖母高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珠姐儿,珠姐儿,你慢着些……”
众人不及反应,袁明珠已是踉跄着跑了进来,却是直接跪在袁烈面前,流着泪道:
“……明珠一身罪孽,不敢祈求阿爹……侯爷……”
一声“侯爷”叫出口,袁明珠却是几乎连气都喘不上了:
“也不该,求,侯爷……只所谓父债子偿,父母犯的错,就请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