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17节
净涪眸光闪动,抬头转身向着小童刚才走过来的方向。
一阵喧嚣声响起,有几个面相凶恶,身形壮硕的汉子挤开人群,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方的汉子怒瞪着净涪身后的那个小童,恶声恶气地喝到:“小子,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净涪的眸光平静了下来,眼底却闪过无趣。
幻魔道的这一套,已经很老旧了啊。既然都要拿出来对付人,怎么就不能多花费些心事琢磨琢磨改进一下呢?
果然,徐怀调教人的手段就是不行,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长进。
虽然如此,但为了他的计划,净涪还是动手救下了躲在他身后那位可怜的悲惨儿。
凶徒已经退去,小童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身体也站得稳稳的,他看着净涪,那双清澈纯挚的眼眸里溢满了感激。
“谢谢,小哥哥,太谢谢你了……”
小童不住地对净涪道谢,又硬拉着他要请他到他家去。
净涪推不过小童的盛意,只能被他拽着跟着他出了小镇。
在离开小镇之前,净涪回头看了一眼小镇。
在他的眼睛里,小镇已经恢复成了万竹城的模样,周围还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而被拽着他的小童却像是压根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自净涪踏出庄园开始就一直跟随着他的视线还是在注视着他。他们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看着净涪跟着一个青年走出了城门。
不,也是有人想要出手阻拦的,却无一例外都被人拦了下来。
“哎呀喂,我说清舟老和尚,该好好呆着就得好好呆着,别没事儿的到处晃悠,你们这些念经的又不是我们,只需要坐着就好了,走什么走!”
清舟和尚长眉一动,慢腾腾地摘下手腕上的珠串拿在手上,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是想要阻我?”
妙理寺的庄园外,一个人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老树下,他懒懒散散地靠着树干,抬头望着y霾的天空。
“哎呀老和尚,年轻一辈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年轻一辈就是了。你都一把大年纪了,也不年轻了,还折腾个什么劲。”
清舟和尚从蒲团上站起,一步步走出屋去,他也不理会那人的话,只问道:“所以说,你是要阻我?”
那人伸手捂上自己的脸,笑得有些失落,“哎呀,真的有这么明显吗?好吧好吧,既然你都看穿了,那我也不扭捏了。”
他的语气陡然一变,正色地道:“是的,我是来阻你的。”
正如他所说,这万竹城中英才汇聚,年轻一辈的弟子自然该由年轻一辈的弟子出手应对。他们这些门中前辈,就该安静地呆在一旁看着。
他承认,该说他们魔门都承认,妙音寺的那个净涪,确实是一个绝顶天才。但正因为这样,所以他们魔门绝对不能让他真正的成长起来。
如若他长成,必定会是他们魔门的一大敌。
先下手为强,他们必须将这个小沙弥扼杀在萌芽之际!
既然他们这些长辈不能出手,既然这一届过来的魔门弟子对付不了他,那自然就有年纪更长天资更好的魔门弟子出手。
就算最后还是让那个叫净涪的小沙弥保住了一条命,凭他们魔门的手段,也一定能够在他的佛心上留下瑕疵。到时候,那个净涪就算是不死,也得被拖慢脚步。如果那个叫净涪的小沙弥能够入魔,那就更好了……
“既然我已经到了,那你也就别那么急着走,过来陪我喝两杯酒吧。”
清舟心一沉,问那人:“你魔门其他长老在哪里?”
那人也不顾清舟什么表情,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摸出一壶酒来,也不拿酒杯,就着壶嘴就将壶里的美酒倒入口中。
美酒入口,醇美醉人。
他眯着眼睛回味着今日这格外醇美的美酒,陶醉地回味了一阵,才像是终于听见了清舟和尚的问话一样。
“唔?你问其他人?”他又倒了一口酒,反问一句道,“你说呢?”
清舟掐着珠串的手用力,温养多年的珠串也裂开了几条细密的纹路。清舟松了手,低头看着手里的珠串,片刻的沉默过后,他猛地抬头,看着那个咋咋作响地饮着壶中美酒的人,然后毫不迟疑地往前走。
“你真的不愿陪我喝酒?”
清舟没停步:“留影老祖,贫僧有事在身,便先失陪了。老祖请自便。”
留影像是没听见,向着清舟扔出了一个酒壶,“一个人喝酒太没趣,来,陪我喝几杯。”
清舟脸色不变,径直往前走。
可他一步跨出,留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对面,斜着眼睛看他,“陪我喝几杯。”
妙潭寺庄园外,清许迎上了贯槐老祖……
妙空寺庄园外,清当迎上了廉双老祖……
妙安寺庄园外,清和迎上了栾沙老祖……
妙定寺庄园外,清泷迎上了弓辰老祖……
佛门六寺中,唯有妙音寺庄园外头安安静静的,只有一个危存老祖闲得发闷,也没见到清本有任何动静。
危存皱了皱眉头,不时抬头看看另外五个方向的动静,最后“啧”了一声,嘟囔道:“该死的清本,怎么还没有出关?别人都能打得一架,就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干坐着……”
左天行站在长街上,挥手退下上前汇报的下属,再次专注凝望着蹲在不远处摊子前左右翻开摊上货物的杨姝。
那个净涪小沙弥虽然比他差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对付得了的。他又何需替他担心?
净涪坐在小童家破败但干净的庭院里,低头看着小童送到他面前的那杯清水,又抬头看了看有些拘谨的小童。
他似乎在为自己只能用清水来招待净涪而感到愧疚。
可就算如此,但净涪抬头看着他的时候,他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渴望。
“我我家里没有茶,希望希望小哥哥你不要介意……”
净涪忽然冲他笑了一下,小童看着他的笑容,直接木在当场。
他全身的伪装快速褪去,只有那双惊恐的眼睛和先前一般无二。青年的恐慌自瞳孔深处泛滥而出,然后迅速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连手指都不能动!
净涪低头看了一眼他面前的那杯清水,然后,那青年直接伸手拿过那杯清水,自己一口饮尽。
身边又有动静响起,净涪抬头望去,又有好几个青年在这空荡的庭院中露出身形。他们都站立在当场,动弹不得。他们的眼中是惊恐的,怨毒的,也是无措的。
净涪一一望过去,都是些眼熟的面孔。
天魔宗徐怀,心魔宗阮晋天,幻魔宗沐秋,还有天魔宗沈定。
都是他当年的手下败将。
净涪只看了一眼,视线停留在最后的天魔宗沈定身上。
其实沈定的相貌很清俊,就连他脸上惯常带着的谄媚讨好也只能将他的姿容掩盖一二。
也是,沈定资质不好,出身不好,还要护持自己容色更为卓绝的妹妹,不谄媚讨好他人,如何能够做得到?
净涪找的就是他。
不,应该说是他的那个妹妹,沈妙晴。
沈定察觉到净涪久久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眼中惊惶更甚,甚至还添上了几分卑微讨好。但只要看得仔细,便会发现,在表面的那些惊惶卑微讨好的背后,藏着不变的冷静和决断。
净涪从木椅上站起,走过愤怒怨毒的徐怀、阮晋天和沐秋,停在沈定的面前。
他看着沈定,忽然笑了一下。
沈定只觉得眼前一晃,头脑昏沉得胀痛。接着就觉得胸口一痛,整个人飞了出去,又重重跌落在地。
在昏迷过去之前,沈定脑袋中闪过三个字。
《天魔策》!
净涪收回手,没再看沈定一眼,再一一走过徐怀、阮晋天和沐秋身边,手掌接连拍过。
徐怀、阮晋天和沐秋各自飞了出去。
沐秋重伤,根基受创。但比起丹田被废的徐怀和阮晋天,沐秋已经算是轻伤了。
净涪没再看他们,他在庭院各处游走,衣袖摆动间,气流涌动,庭院各处直接毁坏,最后几成废墟。
任谁来看都觉得,这里发生了一场苦战。
最后,净涪站在庭院中央,扬手拍上自己胸膛,又拿过徐怀、阮晋天等人的武器在自己身上、僧袍上来回留下痕迹。
等到他终于觉得满意了,净涪才停下动作,扫视了一阵这个破败的庭院,带着惨白的脸色,托着重伤的身体一步步离开。
他走得太慢,所以当他终于走到柴门边的时候,净思已经到了。
见到净思,净涪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净涪师弟!”
净思抱着净涪,几乎吓得魂不守舍,他还没能回过神,远处又有魔门的气息快速逼近。
净思脸色一变,终于没再停留,果断抱着净涪快速避开。
现下情况,先走为妙!
第54章 这章无题
净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睁开眼,扭头便看见静坐在他床前不远处蒲团上的净音。
净音察觉到净涪的视线,睁眼看来,对上净涪的眼睛,不由露出一个笑容。他动作敏捷地从蒲团上站起,又疾走几步来到净涪面前,先伸手拦下净涪的动作,又凑到净涪跟前,就着床前微弱的烛火打量着净涪的视线。
“师弟,你醒了?先好好躺着不要动,你这次伤得可是很严重呢……”
净涪闭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内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对着净音讨好地笑了笑。
净音见净涪乖乖听话,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嘀咕着唠叨。
“你说你,好好的在庄园里呆着不行么?这不才出去一趟而已,就昏迷着被净思师兄带回来了。”
“这次还算你幸运,净思师兄又赶到得及时,要不然你落在魔门的那些人手上,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下次见了净思师兄,还好好地谢一谢他……”
“净思师兄这次也受伤了,好不容易才将你带回来的呢……”
净涪乖乖地点头,完全不敢有半点意见。
净音看着净涪,叹了一口气,转身在外室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回来。他将药汤放到床前的几案上,自己在床沿边上坐了,扶着净涪坐起,才将药汤凑到净涪面前。
净涪看着眼前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汤药,脸色一苦,但他看了一眼脸色还有些黑的净音,没有胆子拒绝,伸手接过药碗,一口饮了个干净。
净音见状,脸色终于放晴,他接过净涪手上的药碗,又帮着他躺好,这才拿起药碗站了起来。
“师弟,你已经回来了,别多想。其他的交给我们就好了。”
净涪看着净音,伸手指了指净思庭院的方向,眼带疑问地望着净音。
到底是多年交好的师兄弟,虽然净涪修持的闭口禅,又不能开口说话,但净音还是明白净涪的意思。
“净思师兄?他的伤不重,休息一晚就能好了。倒是你,唉……”
净涪自己的事自己清楚,何况他这伤压根就是自己弄出来的,虽然表面看着是很严重,但其实并无大碍,只要静养几日就好。
净音看着净涪阖眼睡去,也没回自己的庭院,而是就在净涪寝室不远处的屋子睡下了。
就算净音和净涪的距离不远不近,可自己的地盘里多了一个人,净涪还是没能成功入睡。
他也没强求,而是闭目回想自己的布置。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
打自他修行有成以来,他就已经很少这样算计人心了,都是用修为和实力去压制。没想到如今重新拾起来,也没有半点疏漏。
净涪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得意。
他将心中杂念全部放下,也将那些琐事全部抛去,默念一段经文,沉入经文中记载的佛门妙理中去。
杨姝看着送自己回杨家暂居的庭院前的左天行,弯唇浅笑,道:“劳烦左师兄了。”
左天行看着眼前这个还年幼的杨姝,不自觉伸出手拍了拍她小脑袋:“不客气。下次师妹如果还要出门,一定不能再像这样自己一个人,很危险的!”
杨姝点点头,乖巧应道:“是,左师兄,师妹记下了。”
左天行看着杨姝,心中一软,又道:“如果师妹下次想出门,可以给我递个话,我陪你去。”
杨姝歪着脑袋看着他:“不会打扰左师兄吗?”
左天行摇摇头,格外笃定地道:“不会的。”
杨姝点头:“好,我记下了。”
左天行又拍了拍杨姝的小脑袋,收回的手里夹带了两朵细白的绒花。他泰然自若地将这两朵绒花收回储物戒指里,又翻手取出一盒子的传音符给了杨姝。
“嗯,回去吧。”
杨姝伸手接过,又冲着左天行福了福身,转身轻盈地离去。
在门扉关上的那一刻,杨姝回头,正正撞上左天行墨黑的眼睛。
她不禁愣了一下,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门扉已经阖上,那个背负宝剑的小少年被关在了门外。
杨姝愣怔片刻,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晃了晃脑袋,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左天行眼见着朱红色的大门关上,那个小小的佳人已经没有了影踪,才转身离开。
他才走入人群中,便有一个青年跟了上来,那青年沉默着快走两步,跟在左天行后面,嘴巴快速挪动着,将几句话送到了左天行的耳中。
左天行脸色不变,脚步也不停,却传了句话过去:“妙音寺净涪重伤?”
那青年落后两步,表情也没有变化,只应道:“是的。”
左天行又问:“魔门出的手?”
“是的。在净涪失踪期间,佛门六寺庄园外都有魔门长老拦截。”
左天行不说话了。
净涪重伤?还是魔门这一代弟子动的手?
如果这个净涪真的是他所想的那个人,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出现?!所以这个净涪真的不是他?
还是这事就是他故意的?
左天行眯起了眼睛,却等到回到天剑宗所在屋舍的时候,才打定了主意。
“净涪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那青年回道:“清当大师说,明日就能醒了。”
左天行重复了一次:“哦?明日就能醒?”
“清当大师说,明日能醒,但伤势太重,清醒之后还需要仔细调养,在彻底休养好之前,不得调动内息。”
左天行略一沉吟,吩咐道:“净涪师弟受了伤,我也该去探望探望才是。你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净涪师弟能用的,便给我准备好。”
青年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左天行的脸色,点头应道:“是,属下明白。”
左天行点点头,抬脚进门。
不管真相如何,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皇甫成的消息到底不如左天行灵通,他得知净涪受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时分了。
他盯着那个凑上来的天剑宗内门弟子,一字一句地问:“小师兄他受伤了?谁动的手?”
听到那弟子解释之后,皇甫成深呼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这次多谢师侄。”
等到屋里只剩下他自己之后,皇甫成猛地一拍身前长案,无视身前的这一堆木渣,他甩袖往静室里去,眼睛里充满了愤恨。
然而,在那几乎满溢的愤恨深处,还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庆幸。
会被魔门青年弟子重伤的净涪师兄,绝对不会是那个压服一众魔门弟子的原身!
在魔门天魔宗屋舍里,被随意扔在自己屋中床榻上的沈定也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才刚动了动身体,一阵撕裂一样的痛楚就将他淹没。
“嘶……”
等到他缓过一阵,沈定才睁开眼睛。
回过神后,他望着床榻上素色的幔帐,完全不顾身上的伤,抬手搭上他的眼睛,大笑出声。
“哈哈哈……”
他痛得浑身痉挛,但他也是笑着的,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的眼泪就像一场暴雨,要狂暴地冲刷尽他生命中所有的尘埃。
自这一日起,他的人生终于有了希望。
直到这一日,他的人生才有了希望!
“哈哈哈……”
他张着嘴大笑,笑声中隐去的,是他无声吐出的三个字:“天魔策。”
《天魔策》,天魔道无上圣典。在今日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能得到它。但在今日之后,它在他脑海里!
他不理会谁将它送到了他的手中,他不在意幕后的人有什么目的,他只知道,这《天魔策》在他的手里!
他可以修炼《天魔策》!
沈定笑到癫狂。
他笑了足足一夜,直到黎明到来,晨光破去清晨的迷雾,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长吐一口气,完全不顾自己的伤,从床榻上坐起,托着倦极痛极的身体去找管事要了药,又给自己上了药,包扎了伤口。
等到一切做完,沈定才转入静室,打开静室中的全部禁制阵法。
他坐在蒲团上,神色肃穆地翻开了识海中那一本漂浮着的青色的策卷。
天色一亮,净涪便从睁开了眼睛。
他才要掀开薄被下床,就被过来的净音拦住了动作。
“你要干什么?”
净涪抬头看着净音,伸手指了指外室间的佛龛,又指了指外头的天色。意思是,天色不早了,他该去做早课了。
因着他晚上受伤昏迷,晚上的晚课是彻底错过了。但他现在已经醒来,该做的功课就得做。
净音摇了摇头,无情地道:“你受着伤,清当师叔说了,要静养。既然要静养,那在你养好之前,功课就不急。”
净涪连连摇头。
净音不理会他,伸手在他身上一点,直接将他禁锢住,又小心地将他塞回了床榻,这才松了他的禁锢。
“我这些日子不忙,师弟你且试试看。”
净涪看着净音的脸色,吞了吞口水,彻底安静了。
第55章 师兄弟探病
为了不打扰到净涪养伤,左天行特意挑了申时这样一个午休过后的空闲时间前往拜访。
这时守在净涪屋中照看他的人是净尘。
净尘沉默,但也极其细心。
他见了左天行和领着左天行过来的净思,先是一愣,随即又回过神来,从蒲团上站起,先对着净思和左天行颌首一礼,道:“师兄,左道友。”
靠坐在床头的净涪也放下手里的佛经,对着净思和左天行点了点头。
净思回了净尘一礼,转头看净涪道:“净涪师弟,左师弟说来看看你。”
净涪一眼便知左天行过来的目的为何,他也不放在心上,只微微一笑,算是谢过左天行的好意,接着他伸手一引,请左天行在净尘对面坐了。
净思陪着左天行坐下。
净尘看了净思净涪一眼,对着左天行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左天行才进门就仔细打量着净涪,像是要将净涪看穿看透。可等他坐下,那样锋利的视线就全都消失了。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有点放心的味道,看了净思一眼,又对着净涪道:“我昨日先是听说净涪师弟你失踪了,正担心着,就又听说你找到,便想过来看一看你。可又怕打扰到师弟养伤,便按捺着等到现在。如今见了,可算是放心下来了。”
“师弟也是,明知此地人多杂乱,怎么就能随随便便出门?”
他这话带着几分责备的意味,很不将自己当外人看,净思在一旁听着,也没觉得左天行多管闲事,反而赞同地点头不已。
净涪扫了一眼净思,心知这位师兄必定被左天行收服,也见多不怪,他只看着左天行,歉意地点头笑了笑。
正说话间,净尘拿了茶盏茶壶等物什进了屋来。他给左天行、净思和他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又端了一杯暖水送到净涪床前。
左天行笑着谢过,捧起茶盏看了看,又啜饮了一口茶水。
他仔细品了一会,抬头看着净涪问:“这茶,是出自净涪师弟的手?”
净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迎上他的视线,便点了点头。
一旁的净思和净尘也都有点吃惊,净思问道:“左师弟你这也能尝出来?”
左天行点点头,面上神色一正,道:“净涪师弟所制的茶,与别家有些不同,”他停顿片刻,斟酌着用词,“更多了几分味道。”
净思净尘低头仔细打量着手里的清茶,净思甚至还多喝了一口,他特意认真品了,才勉强抓到了一点不同。
“似乎,是有点味道。”
左天行看着这样认真的净思,当下笑了出声,等他笑完,左天行看着净涪认真道:“我喝了净涪师弟的茶,也不能不回礼。这样,我自忖自己的医术还算是能看。净涪师弟不介意的话,我替你看看?”
净思净尘又是一惊,齐齐望着左天行,净思问道:“左师弟你居然还ji,ng通医术?”
左天行摇头,谦虚道:“ji,ng通算不上,只是尚可。”
听他这话,净思净尘将信将疑。
净涪却知,左天行曾有缘进入医家祖传秘地,也得到一份医家传承,医术可不仅仅是尚可那么简单。
他点点头,反正这本来就是左天行过来的目的,让他看一看又如何?
他的伤势哪是那般容易便能被别人看出破绽?就算这个人是左天行,那也不行!
他坦然地向着左天行伸出手。
左天行走到净涪床前,净尘给左天行在几案前添了一张椅子,又给净涪拿了一块布帛折叠起来,让净涪垫着手腕子。
左天行才在椅子上落座,便神色一整,颇有模样地将手指按在净涪的脉搏上,探看净涪的脉相。
净思净尘都小心地保持静默,就怕打扰到左天行。
凝神静听了片刻,左天行收回手,又仔细打量过净涪的脸色,才扭头去看净思,:“果然是魔门中人出的手,净思师兄,净涪师弟的药方可在?”
净思点头,“在的,左师弟要看看?”
左天行点点头。
净思看了净涪一眼,见净涪也点头同意了,便拿出药方来,递给左天行。
左天行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道:“这是医家子弟开出来的?”
净思点头。
是的,昨天自他将净涪带回来后,净尘等人便去请了万竹城中暂驻的医家子弟前来诊治。这药方,便是出自他的手笔。
左天行伸手,净思连忙拿出笔墨来,自己又在一旁帮着磨墨。
左天行提起长笔,在药方上删去一味草药,又给他另换了一种,这才将药方递给了净思。
“以后就按这张药方来吧。”
左天行的话,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人信服。
净思双手接过药方,才要点头应下,被旁边的净尘拉了一下衣袖,猛地回过神来,他也不搭话,只用目光注视着左天行。
左天行泰然一笑:“这药方算是不错,但到底有些温吞,换成薏草子会更好。”
净思又看了一眼净涪,净涪点头。
净思这才应下,谢道:“这番多谢左师弟了。”
左天行很洒然:“净思师兄客气,不过是改一改药方而已,不算什么。”
左天行又在净涪这里呆了一阵,这才告辞而去。
净思将左天行送出去,才到门外,又撞上同样前来看病的皇甫成。
皇甫成见到左天行,惊了一下,转眼想起左天行和净涪的两次对决,便释然了,见礼道:“师兄,净思师兄。”
左天行见了皇甫成,问:“师弟这也是过来看净涪师弟的?”
皇甫成点头,左天行知道皇甫成和净涪的交情,也未多说什么,点点头,又和净思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皇甫成目送着左天行远去,回头对着净思便是一礼,道:“净思师兄。”
净思对皇甫成的态度远远及不上对左天行的友好,他点点头,回了一礼,客气地道:“师弟请随我来。”
说实话,这种对他和左天行天差地别的待遇,皇甫成已经习惯了。
皇甫成见到净涪,先就快步来到净涪跟前,仔细打量过净涪的面色,又担忧地问:“小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净涪微笑着点了点头。
皇甫成松了一口气,他识海中的那团黑色的雾气挪动,无声无息地探看着净涪的真实状态。
净涪心有所感,但脸色表情半点不变,听着皇甫成絮絮叨叨个不停。
净尘眯着眼睛看了看已经坐在了净涪床榻边沿的皇甫成,又侧头看了净思一眼,净思点头,上前将皇甫成请到旁边坐下。
“皇甫师弟,请坐。”
皇甫成点点头,随意在左天行刚刚诊脉的椅子上坐下,又继续对着净涪唠叨。
净思和净尘脸色越加冷淡了三分。
净尘转身将一杯暖水送到了皇甫成面前,皇甫成点头谢过,随意拿在手上喝了一口,又摆在几案上,继续和净涪说话。
净思和净尘脸色更冷了,可皇甫成分毫不觉,还在和净涪说得起劲,净思和净尘无法,只能冷着脸坐在一旁,眼不见心不烦地闭目念经。
净涪将这一切收在眼底,视线又扫过皇甫成,将皇甫成唇边和眼底的笑意抓个正着。
皇甫成得意地冲着净涪眨了眨眼睛,口中的话语却还是和先前一样的正经严肃。
他就是故意的!
不搭理他,冷待他,他也不在意他们。论起冷心冷情,论起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来自地球二十一世纪的皇甫成其实也不差。
净涪弯着唇笑了笑,眼中甚至带着几分歉意,心中却半点波动也无。
皇甫成对着净涪小小地摇了摇头,继续闲聊。
皇甫成在净涪这里坐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被后来过来听了他一阵唐僧念经终于忍不住了的净罗叫停。
净罗实在是忍无可忍,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火气:“皇甫师弟,净涪师弟累了,该休息了。”
净罗本性跳跃活泛,自小在妙音寺中修行,耐性也有,但到底比不上净思和净尘,最后还是他发飙了。
他旁边的净思净尘和净音也都是冷着脸,并不看他,也没说对客人这般失礼的净罗半句不是。
皇甫成一口气梗在咽喉里,眼看着就要 起袖子来和净罗辩个究竟,眼角却扫见净涪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心中火气一下子被冷水泼了个正着。
是了,小师兄受了重伤,需要静养,他过来探病,却硬拉着他说了这许多时间,是让他费神了,再说,他过来之前,左天行也来过一趟。
这一下子回神,皇甫成整个人都有些慌,他看着净涪,期期艾艾道歉:“对对不起,小师兄。你好好养伤,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净涪先对着净罗点头谢过,又对着皇甫成摇了摇头,甚至安抚地笑了笑。
皇甫成硬撑着将自己带来的礼物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放到他面前的几案上,又和净涪再一次道歉,才被净思送出了庄园外去。
净思冷着面将皇甫成送到门口,又冷着声音说了几句客套话,也不等皇甫成离开,直接关门回去。
皇甫成站在门外,却并不在意,而是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心看着系统界面,哆嗦着声音问道:“怎么样?”
第56章 黑化序章
皇甫成的声音才刚落下,就听见系统叮的一声,系统界面里浮出了一段段文字。似乎是察觉到皇甫成的心情,系统检查的最后结论还特意使用了加粗加黑的字体。
皇甫成一眼十行地扫过那些描述r_ou_身、神魂伤势的文字,直接落在那极其显眼的最后一句话上。
结论:伤势极重,几乎损伤根基。下手者手法与前皇甫成下手习惯类似。
皇甫成整个人都僵了,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只直直地望着那一行字。
习惯类似?那就是说,动手的那个人,真的就是原身?
如果原身真的也还活着,又是重生的,那他要怎么办?那是,天圣魔君皇甫成啊!
天圣魔君皇甫成,和他高绝的修为冷漠的心性齐名的,可还有他的算计布局能力!
皇甫成紧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冷静。
“下手者手法与前皇甫成下手习惯类似?系统,你知道前皇甫成下手习惯?”
他听见极其冷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隔着一个世界一样飘渺得不真实。一时之间,这声音居然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在听见这声音的那一刻,他甚至还在想,除了他之外,究竟还有谁知道系统的存在,又是谁在问这个问题。
系统的界面里久久没有动静。
“系统,你是怎么知道原身下手习惯的?”
皇甫成又听见那个声音在逼问系统,但他没有去想这样做值不值得,也没有去想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他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他努力想了很久,才恍然大悟。
哦,这不就是我的声音嘛……
天外天上,天魔童子一时晃神,沉默着抿了抿唇。
他知道前皇甫成下手习惯?他是怎么知道原身下手习惯的?
他能说,是在当日他要夺舍皇甫成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记忆吗?他能跟这个皇甫成说,除了被那个皇甫成保护得最严密的那些记忆之外,他的所有记忆都被他看过了吗?
天魔童子遮在袖中的手轻轻一抹。
皇甫成浑身一颤,眼中一阵混沌的茫然,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
他看着系统界面,手指深陷在掌心里,哆嗦着声音问:“怎么样?”
就听叮的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响起,系统界面里浮出一段段的文字。像是察觉到皇甫成的心情,系统检查的结论还特意使用了加粗加黑的字体。
结论:伤势极重,几乎损伤根基。下手者手法为天魔道常用手法,应是天魔道弟子。
皇甫成看着这句话最后的五个字,喃喃重复了一遍:“天魔道弟子?”
“天魔道的手法,有没有可能是原身呢?”
他的自言自语,天魔童子都听得一清二楚,但他没有任何动作,就坐在黑色莲台上,脸色是冰冷的漠然。
皇甫成看着没有任何动静的系统界面,长长吐出一口气,安慰着自己道:“天魔道的弟子那么多,也不是一定就是原身呢。别自己吓自己!”
“这样说来,小师兄他一定不是重生的原身!”
如果净涪真的是重生的原身,那他绝对不可能被这万竹城里的天魔道弟子重创。这万竹城里的魔门弟子就算是全捆在一起,也绝对不会是重生的原身的对手,更别说是将他重创到根基几乎受损的地步!
天魔童子看着皇甫成,眼睛里的温度渐渐冷却,越渐冰冷,只剩下那么一点余温。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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