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下半部]

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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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出魔入佛[下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91节

    “你确实是没有,但是吧,”任子实对着他笑笑,摆出了师父的架子来,“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做老师的感觉了,所以今日想重温一二,不行吗?”

    杨元觉这会儿可真不能给任子实硬抗,所以哪怕眼眶里噙了泪水,也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低声低气地道,“可以,请师父吩咐。”

    看他这副模样,任子实倒也真的是心疼了。

    他沉默了半响。

    杨元觉一见,就知道机会来了。但他机灵,知道这会儿若闹出个什么,激怒了自家师父,怕还得被他师父拘下来,所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格外的老实。

    不得不说,杨元觉的性格成形,除了他自己天性上的原因外,纵容疼宠他的任子实也脱不了关系。

    静默过后,任子实长叹了一口气,破天荒地跟杨元觉问道:“那个净涪,真的就对你这般重要?”

    杨元觉果断点头,“师父也知,‘皇甫成’和安元和,是我少有的意气相投的挚友。”

    说到这里,任子实心里也是一叹。

    因为杨元觉自身性格和资质的问题,这展双界里哪怕也有天资出众的骄子,也没有几个是能和他处到一起去的,更别说是挚友了。

    那边杨元觉还道:“‘皇甫成’历劫,本来就是十死无生,现如今好不容易挣得一线生机,我如何就能够袖手旁观,看任由他自己一个人艰难挣扎?”

    杨元觉那话语间,甚至都带出了几分隐隐的哭腔,听得任子实心中又是摇头。

    不过吧,杨元觉和任子实都知道,这会儿杨元觉的话确实无虚,可也夸大了。而这里头的原因,无非也就是想要任子实放他出去而已。

    他们师徒两人从拜师那日起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交手,比杨元觉和净涪、安元和相处的时候都长,谁又还不知道谁?

    但不得不说,任子实也真的是被杨元觉这话触动了。

    他这话语纵然有所夸大,可也是真的。杨元觉是真的心头难受。

    任子实目光在杨元觉身上转过一圈,“就凭你这副小身板,怎么能应对得上那位?”

    杨元觉特意挺了挺胸膛,作怒瞪状,“师父!”

    任子实哑笑一下,摇摇头,却又叹息着问杨元觉道:“你是真的决定了?”

    杨元觉知道这一问是关键,便也收敛了一切外相,难得地换了一副诚挚态度,认真地跟任子实道:“师父,我是真的拿定主意了。”

    说罢,他又叹道,“昔日他真正艰难的时候,我没能拉他一把,现如今他情况已经开始好转,我再不伸手,又怎么有面目去见他,怎么能直面自己的本心?”

    净涪真正艰难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是他明明即将突破却被人随手一抹要取走他所有一切的时候!是他转世之后不能护持自身仿佛空身走在悬崖边上的时候!是他不得已,破釜沉舟踏入佛门求取一线生机的时候!

    这些事情,净涪都没有跟他和安元和详细提起过,就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然后就转过其他。

    可是净涪不说,他们就不知道了么?他们就不懂么?

    不是的。

    艰难走过千年修行路,却被人一朝打回原形的狼狈,无有力量护持,朝不保夕时刻看着自己一点点衰弱下去的无力和虚弱,那样在心神层次上的磋磨,被直接打杀了他还更来得叫人痛恨!

    他们心疼净涪,却也知道,净涪那样的人,不需要别人心疼。

    再险再难,他也已经走了出来,重新站在他们的面前,对着他们笑言带过,仿佛那些事情只是随风而来的微尘,随风来又随风去,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丁点痕迹。

    可是,哪怕净涪心性强大到足以将这些尘烟抹去,他们这些挚友又怎么能不为之动容,为之痛恨那个罪魁祸首!?

    无执童子,他可真是好得很。

    生平第一次,任子实在他这个徒儿脸上看到了狠绝。

    要知道,往日里再多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他也只是疲懒地笑笑而已,然后加倍还击回去,重来没将这些多放在心上。

    对他这个徒弟而言,那些事情无聊透顶了,还不如让他好好地睡上一觉来得舒坦呢。

    但现在,他在这样性子的杨元觉脸上看到了狠绝。

    任子实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杨元觉也没有嬉皮笑脸地说笑,而是随着他一并沉默了下来。

    “你若能答应我,回来之后,老老实实、专心劳神地给我完成我布置下来的功课,那我就……”

    都还没等任子实多说话,杨元觉就已经点头了,“师父放心,我会的。”

    他说是这样说,任子实却觉得他应得太快,内中必定多有古怪,禁不住狐疑地多看他几眼。

    杨元觉绷紧了脸皮,盯着任子实的目光摆出一副认真坚决的模样。

    他答应是答应了,但这事儿嘛,总也该是有个时限的不是?不能叫他千年百年如一日吧?

    那太长了。他想了下,不如就……十年?不不不,还是五年吧。

    不,五年也太长了,还是一年吧。

    一年好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少了的。

    任子实也是真的了解自己这个徒儿,知道他这副老老实实的表象下隐藏着的那幅滑头心性,也知道这会儿杨元觉应他的话怕是很有水分,但是吧……

    还是那句话,机会难得。

    天知道错过了这么一次,还哪里会给他一个叫杨元觉这么老实的机会?

    更何况……

    若这次因着他的问题,而碍了那‘皇甫成’那边的事情,纵然杨元觉不会对他生出怨怼,也必会自责。

    罢了罢了,就随了他去吧。

    任子实想定,便抬手,从长袖间取出一枚玉简递还给杨元觉,“你看看吧。”

    杨元觉接过那枚玉简后,禁不住多看了两眼,才终于确定这一枚玉简还真就是那枚他上交上去的关于景浩界那边世界级法阵构想的玉简。

    杨元觉往玉简中递出一缕神念,看了玉简中的内容一眼。

    不过一眼,他便知道,他的那些构想任子实已经给他检看并补全过一番了。

    当然,任子实的补全并不是纸上谈兵的补全,而是针对景浩界那边种种可能存在的情况给出的应对性的补全。

    任子实到底是杨元觉的师父,纵然杨元觉天资聪颖,想法天马行空,每每总有灵光一闪、别出机杼的应对,但任子实却是更为老到和周全,他的应对更为稳重厚实,基本没有疏漏的时候。

    杨元觉看得几眼,便知道厉害。

    他也顾不上其他,立时将全部心神投入进去,仔细认真地梳理、体悟过任子实的方案。

    任子实见得杨元觉这副模样,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摇了摇头,还从袖中抽出一枚玉简来,一点点地琢磨开去。

    查看那一枚玉简费不了杨元觉多少功夫的,他不必入定,只在一旁略等一等也就是了。

    任子实确实没有想错,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而已,杨元觉便已经睁开眼睛来了。

    他紧握着那枚玉简,半句话不说,直接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重重地向着任子实拜了下去,“弟子替净涪多谢师父。”

    既然杨元觉都说了是替净涪谢他,任子实也就稳稳地受了,然后才一摆手道,“起来吧。”

    杨元觉依言而起。

    任子实多看得他几眼,见他ji,ng、气、神俱各涌动,知他这会儿是坐不住了,也不留他,对他道:“快去快回。”

    然而任子实自己也知道,这四个字,基本就是一句空话。

    他这徒儿若真能早去早回,他就信他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勤奋学生。

    可惜了,他不是啊。

    杨元觉低头又是一拜,也不回他自己的洞府去,带了他身上的东西就走。

    任子实知道他惯用的东西是早早就收拾好了的,是以一个字都没提,只站在原地,看着杨元觉飞入苍冥之中,脱出了这个世界。

    他这徒儿这一去,便是他想早回来,也没有那么容易能脱得身来。

    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那位无执童子,以及他在这诸天寰宇中掀起的那些波澜,哪怕一直蜗居在展双界里研究阵道的任子实也都听了一耳朵,知道现如今那位无执童子基本就成了一个漩涡,但凡靠近他、与他有所牵连或是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以及讨回些什么的人,都得被搅进这座漩涡里去,难得清闲日子。

    因为盯上了无执童子的,已经不仅仅只有反抗无执童子联盟那些大大小小的修士了,还有与他同在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那些天魔童子们……

    这战场已经铺展开来,甚至还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漩涡的搅动,不断地往外拓展延伸,将那些相干、不相干的人都给拉扯进去。

    这场战局完全是可以预见的惨烈,任子实也不想让杨元觉涉足其间,他也很想拦下他,所以他拖了这么一段时间。

    可是,他拦不住他。

    杨元觉不知道他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吗?他知道,可他不能抛下净涪不管自己躲开去。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真的拿定了主意。’

    这样看来,他似乎可以怨责净涪——怨责他为何要将他这个疲懒弟子拖入这一场漩涡之中去。

    可是事实上,任子实还知道,他不能。

    这一个大漩涡,搅和进去的不只是一个两个世界,而是一大片世界。这样的事情,不是瞒可以瞒得过的,他那弟子虽看着疲懒,但手段不差,更不是耳塞目盲之辈,他迟早会知道这件事。而一旦他知道,想要拦住他不cha手根本不可能。

    真到了那个时候,境况可能还不如现如今呢。

    就是不知道,那位净涪比丘在看见现如今这样的局势的时候,心底有没有几分悔意?

    事实上,将杨元觉和安元和拉入这个漩涡的悔意,净涪本尊还真的有。

    在将反抗无执童子联盟拉入水里来,一同搅动漩涡的时候,净涪本尊还真的有几分后悔。

    哪怕他自己真在这场漩涡中死得干净,再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净涪本尊也没有什么怕的。可问题是,他将杨元觉和安元和也拉扯了进来。

    他让他们两人对上的,是远远超出他们能力应对范围外的敌手。

    面对这样的强敌,他们两人处境也极其危险,就如同走钢丝一样的,一步小心,就会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在入局之后再想要后悔,却已经迟了。尤其是这样的一个乱局,还是净涪自己一手将他扩大开去的。

    确实,反抗无执童子联盟早已存在,不是净涪想要他们存在才出现,在联盟与无执童子之外却偏要搅和进来的那第三方势力盯上无执童子和联盟,必定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不然也不可能那么ji,ng准地抓住机会。但不能否认的是,真正拉来这一场序幕的人,是净涪。

    是他在中间串联,才叫反抗无执童子联盟和无执童子真正地拼了起来。也是因为联盟和无执童子打了起来,且还打得热火朝天、战火燎原,所以第三方势力才会真正地动了起来。

    也就是说,净涪,才是最初点燃了战火的那点火星子。

    哪怕这时候的他已经躲在了混沌岛屿中,没有完全陷入联盟与无执童子之间的那场拼杀,也不能无视他这个最初的源头。

    然而事已至此,净涪已经没有退路,他只能往前。

    带着左天行、景浩界,带着杨元觉、安元和往前,唯有往前,才能厮杀出一片天地,才能闯出一条活路。

    退缩、退让,留给他们的,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没有人想,也不会有人会放过他们。

    想要生路,只能往前。

    后悔,有什么用?!

    所以那些曾经涌起的悔意,早在它们虬结成团,形成y影之前,就已经被净涪本尊自己斩了开去,半点不存。

    净涪本尊的这点心念波动,虽然很快就隐去,再无踪迹可寻,但当时的杨元觉和安元和也都是知道的。

    他们不说而已。

    说什么呢?说他们不惧不怕不后悔,所以净涪本尊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说不用担心,以往那么多的死劫他们都闯过来了,这一次也不需要担心?说他们相信净涪,相信他会带着他们走出来?

    不用的。

    这些统都不用说。

    语言确实有着它自己的力量,但有些时候,语言其实又相当的苍白无力。

    而这个时候,就是后者。

    道途若不能成,无非一死。而道途得成,不仅仅只有力量那么简单,甚至不单单包括天地玄奇,它还包括心。

    心灵得强大至没有漏洞,才能撑得起这一身磅礴的力量,才能拨动玄奇,撼动天地寰宇。

    杨元觉、安元和自认自己的心灵到不了那种境界,但他们在路上。

    此时也是一样。

    净涪是他们认定的挚友,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同伴,若果他们对净涪的处境视而不见,闪躲退让,那他们的心灵又何曾算得上强大?

    再说,若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个与净涪处境互换,净涪难道就真的能不闻不问吗?

    正因他们做不到,谁都做不到,所以他们才会是挚友,才会是彼此之间认同的同伴。

    杨元觉将一切抛在后头,一路顺着净涪本尊给予的寰宇坐标,抵达景浩界世界胎膜之外。

    因着无执童子和反抗无执童子联盟之间的那些事儿,再加上后头第三方的搅动,近来寰宇各处都不算太平,尤其是景浩界世界这样一个时刻被无执童子和联盟乃至其他天魔童子盯着的地方。

    别看他们正在外头你来我往地打得很热闹,可无执童子从来就没忘了他自己的本意,自也就从来没有放过对景浩界世界的动作。既然无执童子始终还分了一部分心神在景浩界这边,其他两方又怎么能放过景浩界世界去?自然也是分出一部分心神关注着的。

    三方牵扯,你我制约,再加上无执童子也还在隐忍,所以景浩界这片地方,乃至它的左近,真的是既混乱又平静。

    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样的。

    杨元觉这一路走过来,不太平。

    而也正是这一场场的遭遇,让他更看清了景浩界乃至是净涪的处境,更让他在心中又给无执童子狠狠地记上一笔。

    这样的y魂不散,实在是太叫人恶心了。

    站定在景浩界世界胎膜之外不远处的杨元觉心里头恨恨地骂上几句后,却是伸手仔细整理过自己周身,确认过他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后,才换上一身簇新的法袍,缓步走向景浩界世界胎膜。

    他很轻易地在景浩界世界胎膜外找到了那个演化剑阵护持在世界胎膜之外的剑修。

    这就是净涪说的那个——景浩界天剑宗祖师?

    左天行的宗门祖师?

    杨元觉不着痕迹地打量过这位天剑宗祖师以及祖师座下的剑阵,悄悄地拿这位天剑宗祖师和安元和比较过一遍后,客套地上前一拜,问道,“可是宋前辈当面?”

    第635章 抵达

    天剑宗宋祖师看得他两眼,点头淡道:“老道确实姓宋,你又是何人,从何而来?”

    这位宋祖师的态度相当冷淡,且还掺杂着一层防备,但杨元觉也能理解。

    就景浩界现如今这情况,不防备着些外人,怕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连窝端了。

    他笑笑,伸手抽出净涪本尊当日交给他的东西向那位天剑宗祖师递了过去,“晚辈杨元觉,是从混沌岛屿那边过来的,还请前辈放行。”

    理解归理解,但杨元觉的气势却也真是半点不弱。

    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天剑宗宋祖师就认出了杨元觉手上的那东西。

    它也不是别的什么,而只是净涪的一道气息而已。

    但单只是这一道纯粹的、不携带任何信息的气息,也已经完全够用了。

    这是可信的友方。

    毕竟不是谁都能拿出这么一道气息来的。

    天剑宗宋祖师确认过之后,也没多问些什么,抬手给杨元觉一引,从剑阵中开出一条通道来,“是我失礼了,小友请。”

    杨元觉连连摆手,又正色跟天剑宗宋祖师谈说两句之后,才拜了一礼,跨步迈入了通道之中。

    天剑宗宋祖师看着杨元觉的身影消失,随手抹去那条通道,又转眼沉沉扫过外间虚空之后,直逼得那些窥伺着这里的目光避让开去,才仍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盘坐守候。

    杨元觉入得景浩界世界之中后,当先察觉到的,便是这个世界衰颓的气息。

    它就像是一个持续往外漏气的皮球一样,正不可控制地走上一条它自己也不愿意的死路。

    杨元觉左右看得两眼,也不再细看,直接找到了净涪的气息,落向他的所在。

    净涪佛身这个时候已经跨过了妙理寺与妙安寺的界线,甚至已经从妙安寺沙弥手中接过了妙安寺弟子的身份铭牌,可以名正言顺地随意行走在这一片地界上。

    本来他也正向着感知中的那片空白贝叶寻去,却冷不丁就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抬眼往天空望去。

    在他视线的尽头,御空而立的杨元觉正左右打量着这个世界。

    过不了须臾,还站在半空中的杨元觉就出现在了净涪佛身身侧。

    他站得很近,几乎抬手就能碰到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却还只是放松随意地站定在原地,没有丁点戒备的意思。

    杨元觉撇了撇嘴,但他没有什么表示,眼珠子转了一转后,就绕着净涪佛身走过了几圈,来来回回前前后后地打量他。

    净涪佛身就由着他打量,脸上神色泰然随意,半点不见拘束。

    杨元觉见得他如此反应,不免又在心中哼了哼,随即闪电伸出手去,在净涪佛身的手臂上掐了又掐。

    事实上,杨元觉更想直接掐上净涪佛身的脸蛋的,但可惜,他没那个胆子。

    掐手臂,净涪能看在他们两人交情的份上,看在这一次他有求于人的份上轻松放过,可要真是胆大包天地掐上他的脸,杨元觉觉得自己撑不住他的报复……

    杨元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净涪佛身倒是真好脾性,他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杨元觉的手在他手臂上掐来摸去的。

    杨元觉见他这副乖顺模样,既新奇又惊喜,被强自压下的那些小念想就又忍不住开始冒头了。

    杨元觉蠢蠢欲动,净涪佛身如何能看不明白?

    他扬起唇角,冲杨元觉笑了一下。

    杨元觉心头一个激灵,那点才刚冒头的小嫩芽直接就萎了。

    他甚至闪电也似地收回手,往后退得两步,站在他自觉的安全范围之外,大方自然地冲净涪佛身笑,“好久不见了啊,净涪。”

    净涪佛身合掌回了一礼,“好久不见。”

    杨元觉见他这副模样,眼睛都瞪大了,又仔细打量过他一遍后,忍不住问他道:“净涪啊,你这是……变性……”了?

    最后的那个字都还没出口呢,就被落在头顶上的一个巴掌给堵在了杨元觉的嗓子眼里。

    杨元觉很委屈,“我说的是你变了性格,可不是你想的那个变性!你自己想岔了,还怨我……”

    净涪佛身笑着又冲他抬起了手掌。

    杨元觉识趣地转移了话题,“我来晚了,有没有耽误了你的事情?”

    净涪佛身见他转移话题,也没抓着那点子玩笑不放,厚道地顺着他的话语说道,“没有。倒是你,怎么这么晚才到?是路上……”

    “路上吧,确实是热闹了些,但热闹好啊,一个人在混沌海里赶路真的是太枯燥乏味了……”杨元觉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番路上那热闹欢喜的场面,才又跟净涪佛身挤眉弄眼道,“我之前是找我师父去了,被他老人家给塞了一堆的任务。净涪啊……”

    他冲着净涪佛身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道:“你懂的。”

    净涪佛身见他这副模样,果断摇头,“南无阿弥陀佛,檀越你在说什么,小僧听不明白啊。”

    杨元觉看着净涪佛身装傻,哼哼了两声,却没认输,继续跟净涪佛身巴拉巴拉地争持着。

    直等到他们有些累了,始终没能讨到好的杨元觉才佯怒地瞪了净涪佛身一眼,哼哼两声道:“罢了罢了,我早该看透了你的,怎么还能对你有所期待?”

    他摇头晃脑,摆出一副交友不慎的懊恼模样,抱着脑袋委屈地蹲在一边。

    偏他蹲着的那地儿,恰恰正是这附近中最适合结营的地方。

    净涪佛身摇摇头,也不叫他,就围着他的那处地方,收拾了东西布置出能让他们两人留宿一宿的营地来。

    毕竟天色已经发暗了,也确实是到了挑选地方准备夜宿的时候了。

    杨元觉就埋头蹲在那边厢作委屈状,只用眼角余光看着净涪佛身在周围忙活。

    直到篝火燃起,净涪佛身盘膝在他侧旁坐下,他才真正抬起头来,拿捏着声气道:“干嘛?”

    净涪佛身对杨元觉笑了一下,“晚课时间到了,我要开始做晚课。你要一起来吗?”

    杨元觉哼哼了两声,净涪佛身脸上笑意一点点加深。

    杨元觉又是一个激灵,抢在净涪佛身面前发话道,“一起就一起,你做,我看着。”

    净涪佛身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还真就从他自己的随身褡裢里拿出木鱼、佛珠等东西来,拿在手上忙活功课。

    杨元觉就坐在旁边听着,沉默到完全看不出他刚才的那副傲娇模样的痕迹。

    净涪佛身专注地敲木鱼、捻动手中佛串,直到他这一日的功课结束才停了下来。

    等他将手上的东西收起,转头去看杨元觉的时候,就正正地撞上了杨元觉凝视着他的目光。

    杨元觉见他望来,对他笑了一笑,却没说什么问什么,而是直接站起身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道:“可算是能够睡觉了……”

    说完之后,他也不见外,直接将他的那张宝贝软榻拉了出来,摆在篝火侧旁,拉起软榻上的锦被就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

    “你睡吧,我守夜。”

    听得净涪佛身这话,杨元觉满意地点头,却再也支不住厚重的眼皮子,顷刻间落入了梦乡之中。

    从展双界到景浩界的这一路并不好走,所以净涪佛身也知道,杨元觉这一次是真的累了。

    他将那套被挪开的木鱼重新拉到面前,拎起那一根木鱼槌子,让它在半空中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后,正正敲落在木鱼鱼身上。

    “笃,笃笃,笃笃笃……”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

    伴随着木鱼声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金文在这一片初初落下的夜幕间升起,并不扰人,反而更让人心神放松,沉入无思无想无惊无怖的安然梦乡之中。

    那边厢软榻上沉沉睡着的杨元觉就是这样的。

    睡到酣畅处,他甚至无所知觉地弯起了唇角。

    一夜好眠之后,在晨光中醒来的杨元觉耳边又听到一声声相当耳熟的木鱼声。

    要是放在别的时候,甚至是换了个人,这木鱼声都是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但因为杨元觉饱睡一夜,心情万分舒畅,也不就不挑剔了,全将这木鱼声当成了伴奏来欣赏。

    等到木鱼声休歇,趴在软榻上的杨元觉甚至还转了头过来,不甚满意地跟净涪佛身道:“怎么就停下来了?继续啊。”

    净涪佛身笑笑,也真的就是好脾气地拿起了木鱼槌子,又再一次敲起了木鱼来。

    杨元觉这才满意地重新瘫了回去。

    他边听边咋舌:景浩界里的这个净涪,似乎相当好说话啊……

    他心里转过几遍主意,但都在挣扎过后被他自己给抹去了。

    这一个是更好说话一点,但也都是净涪啊。是黑了心肝的净涪啊!

    真要惹恼了他……

    杨元觉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

    净涪佛身没在意杨元觉那边的状况,他还在一下下认真地敲着木鱼。

    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边那熹微的晨光化作明亮的天光,直到那一轮红日跃起,向着天中挪移过去,他才停下了手上动作。

    “时辰不早了,该起来了吧。”

    杨元觉难得地没有拖延,乖乖抱着锦被坐了起来。不过他也就只是坐着而已,然后就没有别的动静了。

    净涪佛身转身望他,“怎么了?”

    杨元觉相当认真地看着净涪佛身,“给我的那些东西呢?”

    净涪佛身将他自己的那个褡裢拿过来,从里头摸出一个个装着天灵地粹、天材地宝的褡裢掏出来,一把把递过去。

    杨元觉也没细看,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拢到了他手边。

    拿了东西之后,杨元觉又道:“我需要更加详细而ji,ng确地了解景浩界的情况。”

    净涪佛身也就是一点头,直接伸手,将他手上托着的一团灰黑色光球递到了杨元觉面前。

    这一团灰黑色光球也不是别的,正是净涪佛身抽取出来的无边暗土世界本源。

    有了这一团暗土世界本源在手,不单单是杨元觉在这个景浩界里再没有了阻拦,更能完美达成他时刻细致了解景浩界情况的要求。

    杨元觉一眼就看出了这团灰黑色光球的本质,知道它极其难得,可也就这样而已,面上并没有多显露,就像是接过一些普通物什一样拿过了那一团灰黑色光球。

    收好那一团暗土世界本源之后,杨元觉就又重新瘫倒在软榻上,“好了,等我消息吧。”

    净涪佛身笑笑,问道:“我要继续游走各处,你就不跟我去看看?”

    杨元觉在锦被了嘟囔了几个字,才挣扎着伸出手对净涪佛身摆了摆,“你自己去吧,我留在这里就好了。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过来找我的。”

    净涪佛身也就不说话了,他相当利索地将自己的东西归拢收置好,背了随身褡裢就准备上路。

    “有什么事,记得通知我。”

    许是看净涪佛身这半日余里的态度比净涪本尊好太多,落差之下,杨元觉也不好意思太敷衍净涪佛身,竟难得地再一次从锦被里坐起来,对着净涪佛身摆摆手,“我记得了,你走吧。”

    净涪佛身对他合掌一拜,再不多话,转身就走了。

    杨元觉就坐在软榻上,看着净涪佛身的背影步步远去。

    直到得净涪佛身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视野中之后,杨元觉眨了眨眼睛,调转目光望定了无边竹海所在。

    定定看得半响之后,他呵呵笑得两声。

    无边竹海哈,异竹哈,听上去很了不起的样子哦。就不知道……无边竹海的这些异竹们能不能为了这个世界,牺牲一下他们自己?

    杨元觉的境界到底比现下的净涪要强一点,且他还专修阵道,对无边竹海里的那些被阵法隐藏起来的气息更敏感一点。再加上净涪对他无所防备,言语间多少泄露出些东西来,所以哪怕他只是初来乍到,还没在这景浩界里待上多长时间,也已经对无边竹海那边的事情有了一点了解。

    无边竹海其实真的很强。

    既强在随着时间天然形成的地理优势上,也强在无边竹海那些异竹本身的实力上。

    可既然景浩界世界都已经有了这么一股强劲的势力上,却为何只让净涪、左天行这些人类势力出面扛住无执童子,它们自己只躲在一旁袖手旁观?

    杨元觉是气的,也是心疼的。

    景浩界中各方势力,说起来真正能顶得上用的,在当年‘皇甫成’、左天行真正成就大势之后,还是有三方的。左天行他在混沌岛屿那边也已经见过了,一看他那副鬼样子,就知道他和净涪是一样的境遇。

    所以哪怕猜到净涪状况一度极其危险,他也没有指责过左天行什么。

    都是一样的状况,左天行没比净涪好到哪里去,甚至还更凄惨,杨元觉自觉自己还有底线,不会那般无理取闹。

    可是这无边竹海呢?

    看看它们现下这状况,像是曾经出现过什么问题的样子吗?

    像吗啊?

    如果无边竹海在当日有出过手,那净涪的状况或许就能好一点呢?

    杨元觉气得肝都要痛了。

    这对向来疲懒的他来说,真可谓是难得的经历和体验。

    可他不想要这样的经历和体验。

    简直糟糕透了!

    杨元觉狠狠地磨了磨牙。

    既然你让我不好过,那也就别怪我让你不好过。

    杨元觉最后沉沉看了无边竹海一眼,才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看着手上的那些褡裢,心里一个个念头浮起又灭去,但到得最后,那个已经相当细致了的计划开始出现了另外的改动。

    也是在杨元觉重新修改方案的时候,居住在无边竹海中央处的竹主心头一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是天机示警,还是天人感应,怎么忽然觉得……

    有些什么事情不好了?

    竹主皱着眉头想了想,转身回了竹屋,在内中静室入定,想要在定境中探查个究竟。

    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他最担心的是……

    事情会牵扯到那个人身上去。

    杨元觉和竹主的这些心思,净涪佛身全没留意,他仍旧缓步往着他感应中的那一处地界行去。甚至——因为杨元觉安全抵达景浩界,净涪佛身的脚步还要更轻快了一分。

    走得几日之后,净涪佛身在一处小庙前停了下来。

    他在小庙外往里看了两眼,才上前叩门。

    门户很快就打开了,内中有一个小沙弥探出头来。

    见得门外站着的净涪佛身,小沙弥连忙拉开门扉,从槛内走出来,端端正正地跟净涪佛身合掌拜了一拜,问道:“师兄有礼。师兄叩门,是有什么事情吗?”

    净涪佛身笑着合掌还了一礼,道:“我路经此地,见此地中有人与我颇有一段缘法,便过来打扰,还望师弟莫要见怪。”

    小沙弥听得这话,半点没有怀疑,侧身将净涪佛身往里请。

    “还未请教师兄法号?”

    净涪佛身答道:“我法号净涪,不知师弟是?”

    “可是……妙音寺的那位净涪师兄?”那小沙弥惊了惊,见净涪佛身微笑看他,他才勉强持定心神,答净涪佛身的问题道,“弟子法号净童。”

    净涪佛身点头,“原来是净童师弟。”

    净童沙弥定了定心神,却没说话,只是埋着头引净涪佛身往法殿内走。

    因为这座小庙里的方丈此时就在那法殿中静修。

    到得法殿之外,净童沙弥请净涪佛身在外间稍候,自己踏入里间通报。没过得多久,他就从殿里出来,请净涪佛身入内。

    净涪佛身又与他点点头,便就举步跨过门槛,踏入了法殿内。

    净童沙弥看着净涪佛身远去的背影,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想法终于压不住了,一个个地往外蹿。

    到得最后,那所有的念头里,只有一个成功长成了参天大树。

    净涪师兄说,此地中有人与他颇有一段缘法。这段缘法,会是因《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而来的缘法吗?那个与他有一段缘法的那个人,会是他们寺里的师兄弟或者是师叔伯们吗?

    这座小庙虽小,但人数也有二十余……

    他是没什么可能的了,若真是他,方才他与净涪师兄走的那一路,净涪师兄不可能就什么都没有提示。也不知道是他们寺中的哪一位,能有幸得到这么一段缘法……

    净童沙弥谙羡地叹了一口气,又收拾了心绪,才去茶房里烹煮茶水,准备给殿里的人送去。

    净涪佛身踏入法殿之中,就见法殿中央的蒲团处坐了一个童颜鹤发的老和尚。

    老和尚见得他缓步走来,也从蒲团上站起,迎向他。

    到得老和尚近前,净涪佛身合掌躬身一礼,道:“妙音寺净涪,拜见师叔。”

    是的,这是一位清字辈的大和尚。

    老和尚微微笑了一笑,还得一礼后,道:“师侄客气了,坐。”

    各自落座之后,老和尚和净涪佛身对答几句后,就有净童沙弥捧了茶托过来给他们上茶。

    送完茶水之后,净童沙弥又再小心看得净涪佛身一眼,才回转门房那边,继续守门。

    第636章 顾安

    到得净童沙弥退出去之后,这法殿里也就又只剩下净涪佛身与老和尚两人了。

    因殿里的这两人谁都没想拖延,所以拿茶水润过喉嗓后,他们便开始直入正题。

    “听净童沙弥说,师侄此次到我们这座小庙里来,为的是寺里与师侄你有一段缘法的人?”

    净涪佛身点头,“正是。”

    老和尚顿了一顿,抬眉正色凝望着他,“可是真的关乎《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这部佛典?”

    净涪佛身还是点头应道:“是。”

    老和尚沉吟半响,用极为纯粹的疑问语气问净涪佛身道:“和尚我这座小庙里,竟然还有人有这样的一段缘法?”

    不是老和尚想太多,实在是这样的缘法难得。

    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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