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下半部]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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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出魔入佛[下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24节

    五色鹿满意地冲着他点点头,将嘴里咬着的两团拳头大小的光团吐给了谢景瑜。

    谢景瑜一伸手,就稳稳接住了那两团光团。

    他仔细打量得一阵,问五色鹿道:“师兄,可是右边厢的那株碧草年份更久远一点?”

    五色鹿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谢景瑜单手将那两团包裹着灵草的收起,却又低头看了看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那一道五色神光,“师兄……”

    五色鹿看了他的手一眼,谢景瑜手上拿着的那道五色神光就凝结成一枚灵玉。这灵玉玉身的纹路联结,看着似是一只灵鹿的模样。

    谢景瑜拿着手上的灵玉,仔细看得一会,利索地将它往他身上挂着的褡裢一塞,“多谢师兄。”

    收起灵玉和灵药之后,谢景瑜便向五色鹿辞行。

    五色鹿也没拦他,看着他出了院子,离开了谢府,自己则仍趴在净涪静室之外,为净涪守关。

    谢景瑜去的还是上一次的那座茶楼。

    显然薄婉君和孙昌都早有准备,谢景瑜才刚踏入那座茶楼,迎面便有人来请他上顶楼的雅间。而他才在雅间里坐了一会儿,薄婉君就从外间推门进来了。

    只她一人,没有前两次都跟在她身边的孙昌。

    谢景瑜没多问,见得薄婉君进来,直接就摸出了那两团光团递给了薄婉君。

    薄婉君看得一眼,也就伸手接过。

    说来也是奇怪,在谢景瑜手上还有灵光护持的两株灵药,落到薄婉君手上后就散去了外侧灵光,只留得两株灵药落在薄婉君手上。

    薄婉君明显也是识货的,她都没多问,直接就取了年份更久远的那株灵草往嘴里送。

    谢景瑜没说话,就看着那株灵草入了薄婉君的肚腹。

    薄婉君初初吃下灵草的时候还能平平静静地拿出一个玉盒将另一株灵草封存起来,可她才刚封好盒子,便望见自己双手沁出一层层的黑色污垢。

    不,不仅仅只是她的双手,还包括她的全身。

    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而已,她便像是从粪坑里爬出来一样,不但浑身脏到只剩下人形,还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

    薄婉君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但饶是如此,她都没有任何过激反应,还稳稳当当地坐在原位。

    谢景瑜抬起袖子掩住鼻端,终于开口:“去洗一洗吧。”

    薄婉君点头:“你先去隔壁坐着。”

    谢景瑜没再说话,真就起身去了隔壁。

    薄婉君望着他离开,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铃铛摇了摇。

    谢景瑜等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等到薄婉君一身清爽地走进来。

    他打量过她更红润、更紧致的肌肤,却是问道:“如何?”

    薄婉君不惊不喜,只很简短地应了他,“很好。”

    看她那模样,似乎这灵药效果好与不好,于她而言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般重要。谢景瑜点头,也没说什么,他只是站起身,走到薄婉君近前,与她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薄婉君就垂眸端坐在位置上,仿似木人。

    “砰。”

    最后的一叩首落下后,谢景瑜站起身,“如此,我们之间的因果了结了。”

    薄婉君只应了一声:“嗯。”

    既得了这一声,谢景瑜也就再不停留,转身拉开门户出去了。

    整一个雅间里,只有薄婉君一人独坐。

    从窗外照进的阳光明明很温暖,但落在薄婉君身上却只让她觉得冷。

    冷得痛彻心扉。

    第485章 第七住

    她真正地割去了她身上的一块r_ou_。

    薄婉君坐在干净柔软的蒲团上,却如临刀山。

    明明是她自己做出的决断,明明是她自己早早舍弃了他,明明她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到得这一刻,薄婉君还是痛不欲生。

    “真的,很痛啊……”

    她的手紧抓着她胸口的衣裳,拉扯出一道道几近扭曲崩碎的皱褶。而比这些褶皱更扭曲佝偻的,是薄婉君的腰背。

    她甚至支撑不住,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不在乎自己刚刚梳得整齐漂亮的头发因死抵着地面而被挤压得变形,她完全不在乎自己此时的形象,她只知道,她的心很痛。

    她只记得,她刚刚失去了曾被她期盼也曾受她怨怼的孩子。

    真真正正、永永远远地……

    失去了!

    谢景瑜不在意被留在雅间里的薄婉君如何,他已经不在意了,他下了楼梯,出了茶楼,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缓步走回了谢府。

    他走到静室门外,与一直守在那里的五色鹿打了声招呼,“师兄。”

    五色鹿听得声音,分出些许注意力来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呦?”

    你今日早上的功课完成了吗?

    谢景瑜摆了摆手,很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

    五色鹿不置可否,只又问道:“呦?”

    那昨日里交予你的功课呢?都完成了吗?

    谢景瑜听得,很利索地站起身,拍拍衣服就要去找地方做功课。

    甭管鹿师兄昨日给他的功课他到底完成了没,总之这时候他就得老老实实地回去做功课,不然还该有一大份功课等着他。

    五色鹿见他动作,没点头,只冷不丁地道:“呦。”

    拿了东西过来在这边做。

    谢景瑜在五色鹿目光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一个怪脸,却也不挣扎,很顺服地从褡裢里取出一堆物什来,乖乖地在静室门口这一片窄小的地界上盘膝抄经。

    五色鹿这才扭过头去。

    谢景瑜翻了个白眼,双手却在娴熟地调墨。

    净涪这静室之外,谢景瑜与五色鹿这一人一鹿虽各自忙活,但气氛却格外的和睦友好,让谢远只远远地看得一眼,便笑着退了出去。

    净涪是不知道他静室之外的那些事情的,他连这段时间里吴国上层人物间的暗涌都不知道,只专心参悟新得的那一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他参悟得一阵,却从定中出来,起身走到案桌前,抬手捻起墨条,在已经干涸了的砚台上重新磨出墨汁。

    墨汁调和金粉,勾兑出他惯常抄经用的墨水之后,净涪才另拿起了笔枝,蘸墨落纸成字。

    然则,净涪此时誊抄的经文,并不仅仅只是他新得的第十三分,还有另外的六分。从开经的“法会因由”到经末的“应化非真”,除却还散落在各处的经文外,净涪所得到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都在此时抄了个全。

    一遍,两遍,三遍……

    每一遍誊抄,净涪手上笔枝挪动的速度都不一样,不是飞快,也不是拖得缓慢,但就是每一次都不一样。

    不一样的不仅仅只是净涪划动笔枝的速度,还有每一次落在纸张上成形的文字的感觉。

    这样的状况其实很奇怪,因为若不是特意为之,同一个人书写的速度、文字中带出的韵律在间隔极短的时间里,该是会有很多相同之处才是。

    可净涪这会儿却不是这样的。

    他没有在意过这些区别,只一笔一笔地写,就已形成了这样的效果。

    待到净涪终于提起了笔枝,站定在写满文字的纸张前,净涪却没看他面前的那张经文,而是垂下了眼睑,入了定中。

    与净涪本尊一同沉入定境之中的,还有净涪佛身和魔身。

    净涪识海之中,左右两侧识海或是佛光大盛,或是黑雾汹涌,总之,各自咆哮喷薄。而这些佛光和黑雾除了根扎在它们原本的地盘外,还想要往对方占据的另一侧扫荡。可不论是佛光还是黑雾,却都在中央界线处被一片薄薄的紫气拦了下来。

    金色的佛光、黑色的魔气、紫色的性光,一时,净涪的识海世界里三色辉耀。

    或辉耀或璀璨或暗沉的三色光芒中,隐隐有庞大凝实的佛陀金身、虚幻诡谲的心魔魔身和高贵纯粹的紫光一一浮现。

    三身以三才之势分立,勾连彼此,互通有无,相互转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三身间那股原本隐而不发的气息终于无法按捺,陡然爆发。

    “轰。”

    无形的一声巨响直如轰雷,却只震荡在净涪识海世界之中,不露于外。

    随着这一声春雷也似的巨响爆发,净涪佛身身下一朵虚幻莲台浮现,将他稳稳托起,背后则有一尊九层佛塔大放光明。

    佛光耀耀间,有阵阵佛唱声、诵经声传出。

    却正是寄居在九层光明佛塔中修养神魂的无数残魂。

    得这佛唱声、诵经声加持,净涪佛身座下的莲台越渐凝实,背后九层光明佛塔里的舍利子更是齐齐一震,光芒刹那大盛,直欲映照诸天。

    佛身如此威势,另一侧的魔身也不示弱。

    魔身身下现出一座黑暗皇座,将他牢牢护持,而皇座高大的椅背背后,则有一尊幽幽寂寂的九层暗塔吞吐无边诡谲气息。

    黑雾沉沉间,有声声咆哮、低语声响起,直欲摇惑人心。

    然则细细听去,却没有人声、说话声,只有阵阵风声呜咽,仿似从人的心底吹来,撩拨着他心底最深沉最y暗的欲望。

    受这阵阵异声撩拨,魔身背后那一座九层幽寂暗塔里的心魔珠也是齐齐吐出一片黑色的雾气,雾气须臾喷薄而出,吞噬无边虚空。

    佛身、魔身届时声势赫赫,互不示弱,但同为三身之一的净涪本尊却与他们不同。

    净涪本尊只独自一人,盘膝坐在虚空之中,座下没有皇座、莲台,背后亦没有宝塔,但他头顶,却罩定着一轮华盖。

    华盖只低垂缨络,却无人能够忽视它的所在。

    待到三身齐出,一股无形的气机自净涪本尊起,串联佛身、魔身,终至浑圆如一,无漏无缺。

    气机升起又低落,及至最后渐渐平缓下来。

    净涪本尊、魔身、佛身同一时刻睁开眼来,却是齐齐看得另外双身一眼,就各自收拢身上异像,各归识海。

    净涪本尊睁开眼来,手上还自提着一枝蘸着金粉墨汁的毛笔,面前还是那一张字迹都没有彻底干涸的纸张。

    净涪本尊眨了眨眼睛,顺手将手上的笔枝放到笔架上,缓慢而仔细地收拢了案桌上叠放着的一张张纸张,将它们依着纸张顺序摆放成一部部佛经。

    但因为这些《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还俱都残缺,净涪没有将它们送给旁人的意思,只自己一人收放在他的随身褡裢里。

    收拾了案桌上的东西之后,净涪并没有立时出关,他坐在蒲团上,拿出木鱼和木鱼槌子,沉默地敲了半个时辰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佛身在识海中现出身,随着本尊的敲经节奏诵读经文。唯独魔身,他懒懒地赖在黑暗皇座上,半垂眼眸,仿若睡去。

    然则这是魔身自己的整理所得的方式,净涪本尊和佛身谁都没有多言,只由得他去。

    待到敲完经之后,净涪本尊又将木鱼等物什收回了随身褡裢里,才收了阵禁,拉开门出去。

    “咯吱。”

    一声轻悄的门户转动声音唤醒了入定中的五色鹿和打瞌睡的谢景瑜。

    五色鹿猛地抬头,正见得净涪从里间出来,先就笑弯了眼眸,悠悠长长地叫唤得一声:“呦。”

    谢景瑜也是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背负着双手先是下意识望向门户,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抹去眼底刚升起的睡意,才笑着上前走得两步,向着净涪合手恭敬一拜,“老师,你出关了?”

    净涪自是点头。

    也是到得这个时候,魔身终于整理完了外间的消息,正与他在识海里说话。

    第486章 吴国因果

    “程沛那边……”

    见得谢景瑜和五色鹿迎上来,魔身停下了话头,凝神细看得谢景瑜和五色鹿一眼,又闭目探查过什么,才转头望向了佛身。

    佛身也正看过谢景瑜和五色鹿,见得魔身望来的询问目光,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谢景瑜和五色鹿身上,确实都缠绕上了一条色泽在灰黑和金黄间不断徘徊转变的厚沉因果线。

    而这根因果线另一端牵系着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一整个皇朝。

    吴国。

    魔身也在一旁将谢景瑜与薄婉君之间已经了断的事情与净涪本尊和佛身说过一遍。他同时提及的,还有吴国此时暗潮汹涌的形势。

    佛身接过魔身的话头道:‘虽然他们只是送出了两株灵草,但这两株灵草明显影响了吴国的格局,也就是现在不知道这种影响会将吴国导向哪一种结局,他们的那因果线才没有确定下真正的色泽。’

    这里头牵连因果一道,自然是佛身的说法最为权威。

    魔身轻笑一声,懒懒提醒道:‘灵草确实是五色鹿采的,也确实是谢景瑜送过去的,但吴国之所以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有一半也是因为我们。’

    是因为他们的名头也挂了上去,才让那些有心人对薄婉君放出的消息笃信不疑。佛身沉沉点头,低唱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他确实看不到自己身上牵系着的因果线,但这并不妨碍他猜测到那些同样缠绕在他身上的线。

    必定也是和谢景瑜和五色鹿身上的那些一样,质厚而色不定。

    但其实早在净涪应下谢景瑜请求那会儿,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

    他也早有心理准备。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的因果,谢景瑜与他之间的师徒关系,谢景瑜与薄婉君之间的母子牵系,薄婉君与吴国国君孙昌之间的勾连,如此种种因果搅合在一起,联结成他与吴国皇朝之间的因果是很寻常的事。

    他唯一意外的就是……

    佛身望向了五色鹿。

    它其实不应该搅合进来才对。

    哪怕他从来没有和它说过这些关窍,但佛身不信养在清笃大和尚身边颇长一段时间且很得他喜爱的五色鹿没听清笃大和尚说起过这些。

    对于修士和宗派而言,皇朝因果确实有其诱人之处。毕竟有此因果在,心黑手狠一点的,可以凭借种种手段抽取皇朝气运修行,便是心慈手软一点的,也可以藉此积累功德。

    可和那些让人心动不已的好处一同出现的,还有不容忽视的弊端。

    有皇朝因果在身的修士,倘若与他牵系因果的皇朝兴盛繁荣,那自然是一切皆好,但若然皇朝衰败,民怨沸腾,甚至是灭国断嗣,那修士必然也是麻烦缠身,诸事不宜。更严重一点的,还可能会给皇朝陪葬。

    就像他们佛门。

    佛门当年的二代祖师慧真就是一国国君,国家兴盛之时,佛门威势赫赫,大和尚层出不穷,完全镇压一界,道门、魔门被逼得联手,但也只能龟缩自保。

    可后来呢?

    后来,这个以佛门为国教的国家国力渐衰,最后更是诸侯并起,割据一方,成就如今各国分立的格局。伴随着这个国家一同分裂的,还有天静寺。是妙音、妙定、妙潭、妙理、妙空、妙安六分寺脱离天静寺,各成体系。

    除了天静寺自己的绝密记载,此界没有多少人知道当年到底有多少位大和尚道途断绝,遗憾圆寂。

    佛门因此实力大减,而一直龟缩积蓄实力的道门、魔门却趁此机会暴起,撕裂佛门伤口以稳扎自身根基,最终成功拉开了佛、道、魔三道道统并立的序幕。

    可以说在那几代时间里,佛门吃了大亏,亏到损伤了自身根基。

    而佛门的这记跟头摔得那么狠,景浩界的修士们看在眼里,又怎么没有记在心里?

    不过后果记下了记下了,但和这样恐怖的损伤一同印入各门各宗修士心底的,也还有当年佛门兴盛时候的赫赫威势。

    他们不愿意抛弃捷径,又畏惧那样恐怖的结果,觊觎和忌惮两厢拉锯之后,最终形成了如今各皇朝与各门各派之间统属归辖的因果关系。

    可即便门派与皇朝之间的关系有了上下高低之分,但那也只是各门各派,而非修士本身。

    至于修士本身……

    直到现在,每一位引领弟子修行的师长们在教导弟子修行的最初,都会着重提点警告过他们,轻易不可与皇朝结就因果,除非他们能确定自己的作为必定能够结成善果。

    就像他与净音最初开始修行那会儿清笃大和尚和他们说过的那样。

    这些,谢景瑜不知道,五色鹿却绝对不可能不记得的。

    但它偏就一头扎了进来。

    五色鹿见净涪望向它,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高兴,它上前得两步,仰头一晃鹿角,笑着叫了一声:“呦?”

    净涪抬手敲了敲五色鹿的脑袋。

    那力道并不轻,饶是五色鹿这样血统不凡的灵鹿都痛得泛泪,但它只眨了眨眼睛,就还冲着净涪笑。

    谢景瑜在一旁看着,不知缘何,脚步一顿,站定在原地,不敢上前。

    净涪平平看得五色鹿一眼,见五色鹿低下头去,才抬头望向那边的谢景瑜。

    谢景瑜见净涪望来,饶是心头惴惴,也还是咧开了嘴,自然地与净涪笑道:“弟子恭迎老师出关。”

    五色鹿听得,低着的头也高抬起来,那般神气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半点它刚刚还缩在尾巴认错的样子。

    谢景瑜见它这般作势,便知道这次净涪收获应是不俗。或许,是大有所得。

    他又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了净涪两眼,心中又是一点头。

    谢景瑜这点头可不是为了净涪,而是为了他自己。

    他自觉他自己这会真是眼力非凡,竟然可以以全无修为的凡俗之身正确推断修士的修为进展,可不该点头么?

    净涪一眼看见谢景瑜心头的欢畅轻松,他没说话,只与谢景瑜一点头,便当先往前迈出。

    五色鹿见净涪动作,立时跟上。

    谢景瑜也并不慢,他很快就跟上了净涪。

    纵然在这谢府、这三房里头谢景瑜才是真正的主人,但他也只是紧紧跟随在净涪身后。

    净涪领着一人一鹿去了他谢景瑜给他安排的厢房。

    入得厢房中,净涪当先在上首的蒲团坐下,然后就是抬手往下首指了指。

    五色鹿和谢景瑜也老实地在净涪下首的左右两侧分坐了。

    见得五色鹿和谢景瑜坐定,净涪一边将身上挂着的褡裢取下放到一侧,一边从褡裢里头摸出了一套木鱼来。

    见得这一套木鱼,五色鹿一整脸色,竟更认真了几分。

    谢景瑜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收敛心神,竖起了耳朵。

    此时的一人一鹿明明就坐在净涪身前,也都在凝神感知着净涪的一切动作。但不论是敏感的谢景瑜还是跟随在净涪身边最久的五色鹿,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在净涪摸出那套木鱼的那一刻,他的双眼眼底升起了一片细薄的金色佛光。

    净涪本尊退入识海世界,与同样安静坐在暗黑皇座上的魔身一道,垂眸凝神,再次回味他们在这一次静中的体悟。

    此时掌控着r_ou_身的净涪佛身也没再看这一人一鹿,他只拎起木鱼槌子,手腕自如一翻,他手中的木鱼槌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不轻不重地敲落在木鱼鱼身上。

    “笃,笃,笃,笃……”

    一声声清脆的木鱼声响起,听在耳朵里,却仿佛直接敲在心头。

    五色鹿自最初的兴奋渐至平静,到得后来,它甚至垂下了眼睑,呼吸逐渐拖长,状若沉睡。

    但五色鹿对面的谢景瑜却又不同。

    初初听得第一声木鱼的时候,谢景瑜是既惊又喜,但到了一小会儿之后,他满腔的惊喜激动便换做了疑难困惑,再过得一小会儿,他脸上表情又似乎有了些舒缓,带出了点笑意。可再听得一阵,谢景瑜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情绪如此三番五次的变易,能让人看得发笑。

    可这会儿的厢房里,除了净涪佛身和五色鹿之外,并无外人。

    故而也没有谁能够看见他的这番ji,ng彩表演。

    净涪佛身一心一意地敲着木鱼,全不理会外事。一遍经文敲完,他也没有停手,只是挽了一个腕花,又自将木鱼槌子敲落木鱼鱼身。

    一遍,两遍,三遍……

    净涪佛身自顾自地敲经,五色鹿和谢景瑜也听得各自入神,全不知外事。

    然则,谢景瑜一介凡俗,虽然近来有在翻阅佛经,但到底根基浅薄,此次纵然有净涪佛身刻意指引,谢景瑜也没能坚持多久。

    他只堪堪听得一遍佛经,便从那种无边玄妙境界中脱出,大汗淋漓,浑身脱力,竟是连身体都再支撑不住,一个摇晃后就倒了下去。

    幸好他倒下去之后就彻底昏睡过去了,再没有听到那声声木鱼声。不然,若净涪佛身没有刻意维护,他原本就浅薄的根基能被净涪佛身敲经中透出的佛意冲垮掉。真到得那个地步,谢景瑜整个人就废掉了。

    谢景瑜在净涪佛身的帮助下也只撑过了一遍,五色鹿又比他好一点,撑到了第二遍敲经的中段。

    但也就这样而已。

    净涪佛身敲经敲到第二遍的中段位置,都还没有结束这一遍的“如法受持分”,五色鹿就又倒下去了。

    倒了这听经的一人一鹿,净涪佛身却还没停下动作,还自一下一下地敲经。

    ‘尔时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当何名此经,我等云何奉持。佛告须菩提,是经名为金刚般若波罗蜜,以是名字,汝当奉持。……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三十二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三十二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说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

    诸相是空,如来亦空,唯心是真。

    南无阿弥陀佛。

    第487章 散修动作

    到得最后一遍佛经敲完之后,净涪佛身手腕一转,便将手中的木鱼槌子放下了。而此时,五色鹿和谢景瑜也还停留在定境之中,未曾清醒。

    净涪佛身看得他们一眼,垂下眼睑回了识海世界里。

    r_ou_身依旧由净涪本尊接掌。

    魔身见得佛身回来,懒懒抬头往佛身方向看得一眼后,便自继续将景浩界中近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程沛他现在已经将程家完整握在手上了,他直接架空了程次凛。至于程次凛身边的那些个魔傀宗余孽,’魔身语气只是平常,但还是能听出些许赞许来,‘都被他监控住了。’

    程沛目前只是金丹初期的小修士,而魔傀宗……

    纵然现在它确实败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魔傀宗余孽真要拼命,程沛或许是能保全他与母亲,但再想要护住程家,那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只是监控,而不打草惊蛇,实在是明智之举。

    尤其是魔傀宗现在就剩下那么些人,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拔除他们埋伏在程家的暗棋,更是在将他们往死里逼,还不如像现在这般徐徐图之。

    魔傀宗败落之后,内部不和,底下人也都是各有心思,放慢脚步分而化之其实是最好的方法。若是程沛心胸手段足够,他甚至可以将那些想要真正脱离魔傀宗的弟子收下,以增加程家的实力。

    程家那个小家族,家底是真的薄。他若能从魔傀宗身上刮下一层皮来,当能给程家添补添补。

    但这得看程沛自己。

    魔身看得净涪本尊一眼,将他想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对于魔傀宗余孽,程沛目前似乎还没有真正做出决定,只是监控着。司空泽也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只在程沛需要提点的时候点上两句。’

    魔傀宗归属魔道,而司空泽……

    他本是天筹宗的大长老不说,后来更是在道魔鏖战中身死,如今更只剩下一缕残魂寄居旁人识海,苟延残喘。此等种种加起来,足够司空泽对一应魔修下死手了。但他在这时候撞上魔傀宗的人,竟然还是按捺着没有让程沛动手清洗,而是任由程沛自行判断。

    不得不说,司空泽真是很为程沛着想的了。

    魔身扯了扯唇角,拉出一个细小的弧度来。

    就是不知道,司空泽的这份心里,有几分是真的为程沛这个弟子,又有几分……是在忌惮着他。

    魔身唇边的弧度很快就落下,他还很自在地和净涪本尊与佛身说道:‘程家这边无甚大事,但岑双华最近却联系了程沛。’

    ‘他想要请程沛一道,与他建立一个散修盟。’

    佛身在璀璨佛光中开口,‘是因为净音师兄他们进入混沌之地,引发了散修的不满。’

    佛身似是在询问魔身,又仿佛是在陈述事实。

    魔身点了点头。

    混沌之地向来是散修们的自留地,虽然佛、道、魔三大道统都有在混沌之地布设驻地,但混沌之地里更多的,还是散修。

    那里也是散修们在景浩界中仅剩的地盘。佛门、道门和魔门瓜分了景浩界近九成的地域,只留给了他们一成的地界。可偏偏这一成的地界还不是就此归属于他们,他们还得和无边竹海里的灵竹们分。

    而无边竹海里的灵竹,实力深不可测,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要和人家比,怕都不敌人家的一指之力。

    若不是那些竹子没想过离开无边竹海,他们连最后剩余的那一点地方都保不住。

    实力不如人,哪怕再憋闷,他们也只能认了。

    可他们认命守着自己的那点地盘,别人却未必就能放任他们踞守一地。

    就像现在,妙音寺直接就将自己这一代的佛子候选甄选地点放到了混沌之地。

    虽然明面上看来,这些妙音寺沙弥的对手是他们的同门师兄弟,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比拼较量。但谁不知道,真正的磨刀石是他们这些散修!是混沌之地里无数年月以来胶着形成的混乱局势!

    散修们愤怒,生气,然后就开始寻找应对方式。

    净涪本尊淡淡说道:‘他们没有那个胆子。’

    景浩界中佛、道、魔三道势大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是自世界道统建立之初就已经形成的格局。佛、道、魔三道之间关系暧昧,似仇似友,相互之间也都有些摩擦。但即便这样,在三道势力威压景浩界的时候,世界就没有他们散修的位置。

    他们散修想要崛起,想要真正的cha入佛、道、魔三道中,绝对不是他们光想一想就能够实现得了的梦。

    甚至,他们连想一想的那个胆子都没有。

    魔身点了点头,‘所以他们也只是想要相互串联自保,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想重新瓜分一下混沌之地的利益。’

    佛身也点头道:‘岑双华确实是个中牵线的好人选。’

    岑双华出身富贵,实力、气度、心胸、眼界皆是不俗,谋算也还可以,看得透大局,有人情味,还洒脱大方,交际广阔,如何不是这些散修中最适合的牵线人物?

    岑双华也确实不辜负那些散修们的期望,第一个就找上了程沛。

    程沛身份真的很特殊。

    第一,他是净涪的嫡亲弟弟,第二,他是程家的实际掌权人。

    净涪是佛门赫赫有名的比丘,日后必定能够晋升大和尚不说,还有很大的希望登临佛国净土。单就这份实力,就足够让人仰望。偏偏,这位比丘还不仅仅有着这样一份实力,身份也很特殊。如此身份、如此身份,确定了这位比丘在佛门中真正的地位。

    基本上,只要他表明了态度,不单单是妙音寺,整个佛门都得考虑他的意见。

    而程家……程家所在的沛县云庄,是道门统辖的地域。也就是说,程家其实是道门辖下的一个小势力。

    也就是说,单就程沛一人,就牵系了佛、道两脉。

    更妙的是,程沛自己本身并无师承,他没有师傅这样的存在。

    如此划分的话,他也可以算是散修。

    佛、道和散修都牵扯上了,他们这些人若能将程沛拉入当前仅仅只有一个雏形的盟会,那道路就能铺成一半。

    也就是他们这些人不知道目前在程家里潜藏的魔傀宗修士,不然他们怕还真得下大心力去勾搭程沛。

    魔傀宗现在确实已经败落,可他们的根底还在啊。只要他们的根底还在,就算魔傀宗败落,那在他们这些散修眼里,魔傀宗就还是庞然大物。

    净涪本尊没太放在心上,‘程沛不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

    程沛想要的,是掌控一整个程家,目前程家虽然已经落在了他手上,但到底还有一个魔傀宗在等待着他料理。在真正将魔傀宗解决之前,他不会想要再分心他事。

    魔身不置可否,‘就目前而言,岑双华也就在程沛这边撞了一下墙壁,但在别的人那里,他却真是如鱼得水。’

    起码就他所相中的那些散修们都真的在仔细考虑要不要加入这新出的散修盟会。其中相当多的一部分,也确实给了他肯定的答复。至于剩余的那些,不过是谨慎地想要再看看情况而已。

    而不管他们这些人如何答复岑双华,事实就是,他们的心思都活了。

    魔身往混沌之地中各色各样的散修们看得一眼,便顺道将目光投落在净音等妙音寺的沙弥身上。

    如今在混沌之地里的这些小沙弥们,果然还是净音的情况最优。

    ‘混沌之地那边,净音师兄的情况最好。他现在已经基本将妙音寺驻地里的情况理顺,开始接手分落到他手上的事宜。’

    目前为止,真就只有净音最快适应了混沌之地的情况,成功调整心境,开始接手驻地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九位沙弥,他们还在适应中。

    到底是混沌之地,是自由之地。自由之地没有规则,只有强弱,这样赤裸裸的残酷规则下,背叛、争斗、厮杀时时刻刻上演,死亡、绝望的y影无处不在。这样的环境,对妙音寺的这些沙弥们来说真的是一个大挑战。

    适应也更需要时间。

    而除了妙音寺这边之外,其他各寺各庙,包括天静寺在内,都已经开始了佛子候选甄选。

    但这些事情、这些各寺ji,ng挑细选选出来的佛子候选,其实都只是日后净音的事情,与净涪干系不大。

    魔身也就只看得两眼,了解一下这些沙弥们的性情、行事作风,心里稍稍有个底就放过了,并没有太花费心思在这些事情上。

    因佛子甄选的事宜,魔身也转眼看了看道门的剑子和魔门的魔子甄选情况。

    道门剑子的甄选,其实就在于万枚剑子令的争夺。

    道门每一代挑选剑子的方式其实也都是大同小异。道门会将封存在库房中的万枚剑子令请出,令它们自行寻找有缘人,然后由得到剑子令的弟子搜集剩余的剑子令。十年之内,若有哪一位弟子将万枚剑子令收集齐整,那他就是道门这一代当之无愧的剑子。

    这是真正的万里挑一。

    第488章 清怀和尚

    魔身往左天行的方向看得一眼,见他头顶虽然也飘着一枚黑沉的令牌,却还自稳稳盘坐静室,安然入定,全没有半点急迫之态。

    他当然不必着急。道门的各个出色弟子,早年就全是他的手下败将,更何况是现在?

    看过左天行之后,魔身又另往心魔宗的方向看得一眼,但他很快就将目光调转过来往谢府之外看得一眼。

    谢府大门之外,谢府谢老太爷正带着谢府大大小小主子迎了一大一小两位僧人进府。

    魔身拉起唇角,弧度清晰明白,他靠坐在暗黑皇座宽大的椅背,眼睑半闭,闲逸非常,‘天静寺的人找上门来了。’

    净涪本尊和佛身听得清楚,却没谁在意。

    吴国到底是天静寺辖下属国,因两株灵草而惹出那样汹涌的暗潮,天静寺自然要遣人来查探查探的。

    而以净涪在佛门的特殊地位,来此查探的,至少也是比丘级别的僧人。若天静寺那边态度再郑重一点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遣来一位大和尚。

    佛身点头道:‘事实上,他们早该来了。’

    之所以等到现在才来谢府,怕他们也是知道先前净涪一直都在静室闭关,他们就算来这谢府里找人也找不到。

    净涪本尊瞥得面前沉入定境中的一人一鹿,放下手中物什,悄无声息地出了屋舍,一路循着气息往那位大和尚的方向走。

    因净涪没有特意收敛气机,那位大和尚也能察觉到净涪的接近。

    他笑着与谢老太爷摆了摆手,缓声道:“檀越不必费心,一壶清茶便可。”

    大和尚身侧的小沙弥到底按捺不住,频频往屋外张望。

    谢老太爷见得小沙弥模样,多少也能猜到些许。现下听得大和尚这般说话,他也就真不折腾了,点头与大和尚说道:“请师父稍等。”

    说完,他亲自捧了一壶热茶过来。

    茶水刚到,净涪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厅堂的门口。

    谢老太爷见净涪迈过门槛,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壶,迎上前来与净涪见礼道:“净涪比丘。”

    净涪无声合掌还礼。

    谢老太爷识趣地退到侧旁,让出了位置。

    净涪抬眼便望见了也从位置上站起身来的大和尚和小沙弥。

    他上前两步,合掌弯身一拜。

    面上、眼底笑意舒缓的大和尚见此,也自合掌弯身与净涪还了一礼,自我介绍道:“老僧天静寺清怀,忝为吴国皇寺大和尚。”

    另一边厢的小沙弥也是合掌深深一弯身,涨红着脸低声道:“小僧净乐见过净涪师兄!”

    净涪笑了笑,还自沉默。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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