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下半部]

第8节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重生之出魔入佛[下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8节

    可能也就是为着这一缺陷,慧真虽然广立佛寺,遍传佛理、佛义,但每到关键时候,还是可以看出底气不足。

    白凌这般语出惊人,了之僧人原该呵斥他的,可因为此时白凌论说的是慧真,了之僧人脸色来回变幻之后,到底只是绵绵软软地喝了一句。

    “闭嘴吧你。”

    白凌看了他一眼,也真的乖乖地闭嘴了。

    按理说,白凌这么乖顺听话,了之僧人是该舒心的,但白凌先前那么一番论调,了之僧人怎么也松不了那口气。

    “你以后口气别那么大,坐在西天的那位祖师是能听见的。”

    这会儿,了之僧人是真的无力了。

    二祖慧真已经证得罗汉果位,神通广大,更兼这景浩界佛寺里处处都有他的金身法相,白凌今日这般言论,必定是落入那位祖师耳中了的。也不知那位祖师听了,会怎么找回场子来。

    找白凌场子还没什么,更麻烦的是白凌刚才提到慧真祖师名号的时候,还提到了他自己的那个天大的妄想……

    这是将净涪比丘也拖下水的节奏啊。

    白凌偷看了了之僧人一眼,见他愁眉不展,便知他都在忧心些什么。

    是以他眨了眨眼睛,冲着了之僧人一抬手,亮出了他手心处握着的一块闪烁着五色神光的莹莹碧玉。

    “师父,你莫太担心,这会儿那位慧真是听不到的。”

    了之僧人扫了一眼那块碧玉,眉关仍旧紧皱,“这又是什么东西,能拦得住二祖的感应?”

    第427章 群星闪耀4

    白凌垂眸看着手中碧玉一点点黯淡的五色神光,心中也确实有点可惜。

    这样的碧玉,他也只有这一枚,用过了可就再没有了。

    除非,除非五色鹿还愿意再给他一枚。

    可即便只是想想,白凌也知道那不可能的了。

    不过将这枚碧玉用在这里,他也不后悔就是了。

    如今见了之僧人问起,白凌抬头冲着了之僧人眨眼一笑,颇为自信地道:“这可是净涪师父身边的五色神鹿送给我保命的东西,封禁虚空不在话下。如今只是拿来隔绝一下他的应声随感而已,又不是亵渎他的金身、辱骂他的法名,有什么不可以?只是……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了。”

    了之僧人一听这碧玉的来历,也不怀疑它的威能,只是叹了一口气,用沉重的语气询问白凌:“你老实跟我说,你这想法,净涪比丘知道吗?”

    白凌听得了之僧人这么一问,顿时收了脸上所有表情,垂下头去。

    见了白凌这副模样,了之僧人哪儿还需要他回答?

    “你!”了之僧人气得抬起手来指着白凌,“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白凌偷偷地抬起一只眼来察看了之僧人的情况,见他指着他的手指都是一颤一颤的,眼睛更是气得通红,虽然仍然觉得自己委屈,但还是讨乖卖好地宽慰了之僧人。

    “师父,你别气,别气了……”

    了之僧人只是凡俗,r_ou_身孱弱,稍有不注意便会有些不对,白凌心中也是怕的。

    了之僧人看着白凌急切的脸色,心中高涨的怒火渐渐被无奈淹没,他心底叹了一口气,伸出去的手摊开往前一探,软软地落在白凌的脑门上。

    “你啊……”了之僧人长叹一声,“没得到净涪比丘的应允,妄行妄想,就真的没有想过,倘若事有不谐,损伤自身又该如何?”

    “拖累牵连净涪比丘,你又该如何?”

    了之僧人沉沉的话语里,是足以将白凌逼压得一蹶不振的沉重和忧虑。

    白凌想扬着声音保证反驳,但他自己那嗓子眼都是涩涩的,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少年人特有的冲动在这一刻被压制到了极致,他根本就提不起气来。

    “而且……”了之僧人看着这样无力的白凌,心下一叹,原本不想说出来打击白凌的话也从嘴边吐了出来,“你扪心自问,你的这番构想,真的都是为了净涪比丘吗?”

    白凌如遭雷击。

    真的都是为了净涪比丘吗?是吗?不是吗?

    白凌形同僵木的身体久久没有动静。

    了之僧人看着他,眼中饱含不忍,但他也没有后悔,唯有重击才能敲响锣鼓。

    “若这一份构想是旁人摆放到了你的眼前,你又觉得有几成成功率?你可曾想过,一旦失败,甚至仅仅只是漏出了形迹被人看出端倪,你、净涪比丘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你这不是在帮净涪比丘,你分明是在害他!”

    “你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在害他!”

    他无力起身,拖着身体来到他布设在云房里的佛龛前,拈香参拜,然后落在蒲团上,默然静坐半天,才勉强平复了心绪,垂眸默诵经文。

    夜幕从天边而来,须臾间遮拢了整个云房。云房里一片漆黑,只有佛龛前的那一盏青灯灼灼,勉强撑起一小片光亮。

    寺中的暮鼓声早早响过,晚课的时间也早已经过了,自午食之后便滴水不进的了之僧人却像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地坐在蒲团上。

    倘若不是白凌还能听得见他的呼吸,看得见他胸口处的起伏,他是真能将他当成死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僵坐在那里的白凌已经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佛龛前的了之僧人,仿佛找不到家的孩子,失落且彷徨。

    云房外渐有脚步声传来,是别的僧人从其他地方回返云房了。

    伴随着一步步脚步声走近的,是舒缓平慢的人声。

    了之僧人终于睁开眼来,拖着板硬的身体从蒲团上站起,就着那微弱的烛火来到油灯前,拿出火石燃亮了烛火。

    一盏一盏的摇曳烛火将整个云房照了个通明,也终于在白凌幽深黯淡的眼底映出了些许亮光。

    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了之僧人都没看白凌一眼,自己去看了门。

    果然,正往房门走来的就是与了之僧人同宿一个云房的了明僧人。

    了明僧人见得了之僧人来开门,先是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又往屋里一扫,找到坐在蒲团上的白凌后,才压低了声音与了之僧人道:“凌白他难得回来一趟,便让他在这里留宿,我去找旁的师兄弟挤一晚就行了。”

    倘若白凌没有那个荒唐想法的话,了之僧人是必要拦下了明僧人的。但这会儿白凌闹了这么一出,了明若回了云房,许多话都不好说,故而了之僧人便承了他的这番好意。

    了明僧人悄悄地拿了些简单物什,便退出了云房。

    了之僧人看着他进了隔壁的云房,才阖上了门扉,也自然而然地再一次启动了白凌早前布设下来的阵法和封禁。

    孰料他才刚转身,就对上了白凌望向他的目光。

    了之僧人往他眼里细看了一眼,见他眼底迷迷雾雾的一片,便知他还没有想开,便扭头不理他,重新在佛前的蒲团上坐了,还自在心底默念经文。

    白凌见了之僧人还不理他,又自垂下了眼眸。

    夜渐深,云房外的其他烛火都一一熄了,他们这里的烛火还自明亮。

    白凌一时半会也顾不上什么委屈什么探究什么反省,只挂念了之僧人。

    都这个时辰,了之僧人该歇息了的。

    可他扭头去看了之僧人,光只看了他脸色,便又将到嘴了的话都吞了回去。

    他其实知道,在他没有真正的想明白,或者说,是承认自己的小心思进而反省道歉之前,了之僧人是不会去休息的。

    白凌闭上了眼睛。

    夜更深,露更浓,但屋里的这两个人就像是木雕泥塑一样的,谁都没有动作。

    一宿过,东方泛白,又是一日清晨。寺里钟声敲响,云房外又是一阵人声传来。

    一夜未睡一意默诵佛经的了之僧人又从蒲团上站起,走到门边打开门,见了明僧人正从隔壁的云房中出来,便冲着他招了招手。

    了明僧人来到近前,低声询问了他一句。

    了之僧人也用同样的声音托他向监寺请假。

    了明僧人看了看又调转了视线往他们这边望来的白凌,仔细打量了了之僧人一眼,什么也没说,只问道:“要请多久?”

    了之僧人摇了摇头,“不确定,先请五日吧。”

    了明僧人没说什么,只又问道:“需要让人给你带早膳过来么?”

    了之僧人又是摇头。

    “午膳呢?”

    了之僧人还是摇头。

    “想来晚膳也必是不用的。”了明僧人叹了口气,说了他一句,“孩子好好教,可不能一味对峙。”

    了之僧人不点头也不摇头,却道:“我知道的。”

    了明僧人没说什么,转身走了,了之僧人照旧关上房门,又自在他的蒲团上落座,照旧闭眼默诵经文。

    白凌却是坐不住了,他不时抬头将目光往了明僧人面上、身上扫,看着他渐渐青白的脸色,他自己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可了之僧人就是不理会他,只一心一意闭目念经。

    如此僵持到了中午,午膳时间慢慢走到了尽头,白凌也没见了之僧人有个进食的意思。

    白凌双手紧握成拳,十指深陷进掌心里,才勉强压住了自己向了之僧人发飙的冲动。

    到得最后,他狠狠地一闭眼睛,竟抡起拳头就往自己心胸处捶打。

    “嘭!嘭!嘭!”

    拳头到r_ou_的声音闷又沉,听得人耳朵发震,可了之僧人还是稳稳地坐在蒲团上,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白凌。

    白凌给自己捶打了重重的九拳之后,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之僧人身边,“啪嗒”地重重跪了下去,额头紧扣地面,“师父,徒儿错了。”

    “师父,徒儿知错了。”

    带着哭音的声音落在了之僧人耳边,逼得了之僧人也撑不住地身体一颤,眼皮也是跳动不已。

    可他还是稳稳地坐定在蒲团上,身体纹丝不动。

    “你……”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几乎连个话音都说不清晰。

    但白凌听得清清楚楚,他重重地一叩头,才抬起头来望着了之僧人,应道,“师父,弟子在。”

    “你真的知错了?”

    简单的几个字,了之僧人却说得很艰难。

    白凌听着心中揪痛,却没敢抢话,只狠狠点头,道:“是,弟子知错了。”

    “错在哪里?”

    白凌扯着嘴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弟子有错,错在明明自己私欲熏天,却强扯净涪比丘为借口,拖净涪比丘下水。”

    他顿了一顿,艰难地道,“弟子错在,恩将仇报。”

    了之僧人等了等,没等到下文,又慢慢地落下眼睑。

    白凌在一旁瞧着,心中一慌,连忙又道:“此其一。”

    了之僧人才刚落下的眼睑又抬了起来。

    白凌苦笑一下,再次艰难开口,“其二,弟子身为净涪比丘追随者,未得比丘同意,胆大行事,自作主张,失了追随者的本分,是不忠。”

    了之僧人面无表情。

    白凌已经不再看他,他垂下了眼睑,掩去眼底的汹涌狂潮,“其三,弟子私欲过重,为虚名所惑,本心蒙尘而不自知、不自觉,是不诚。”

    “此其种种,皆是弟子之过,请师父责罚。”

    说到这里,白凌一时支撑不住,竟伏地痛哭起来。

    “请师父责罚弟子,莫要……莫要折腾自己。”

    了之僧人听着耳边既羞惭又痛苦的哭声,看着身前归附着的颤抖不已的身体,叹了一口气,撑起绵软无力的双手,搭落在白凌一耸一耸的肩膀上。

    哭得不能自已的白凌到底还记得了之僧人已经一日一夜没有进食,更没有入眠,察觉到了之僧人的松动后,连忙止住了哭泣,抬头去看了之僧人。

    第428章 群星闪耀5

    “师父,你快去用膳。”

    白凌边急急地催促了之僧人,边抬起长袖来一把擦拭自己的脸庞。

    但他催促归催促,却还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不敢挪动半步,生怕了之僧人这一时的软化又消失了。

    了之僧人看着白凌的焦急、慌乱、惊惧和惶恐,心中不是不熨帖的。

    这个孩子,明明自有一段来历,明明还是修士,却偏偏如此看重他这个凡人。

    了之僧人眼前一个恍惚,竟觉得现在跪在他身前的这个少年,还是当年那个被他一把拉住的瘦小孩童。

    了之僧人坐着不动,白凌即便再急再怕,也不敢催促,只拿眼巴巴地望着他。

    许久之后,了之僧人低叹了一声,将搭在白凌肩膀上的手抬起,放落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待你结束了这一场游历,返回净涪比丘身边的时候,要记得先向他请罪。”

    白凌顿了一顿,连忙点头。

    “在此之前,你什么都不能做。”

    白凌还是点头。

    了之僧人看着他,虽然腹中饿得没了感觉,也不急着起身去厨房寻找食物,而是放缓了声音,与白凌宽解道:“我知道,你先前的那种想法并不全都是为着你自己的私心。你也是真心替比丘不平的,比丘有大智慧,当是看出来了的。”

    白凌心脏猛地一跳,也才恍然惊醒,一时面色更显惊惶。

    了之僧人的手稍稍用力,安抚着白凌的情绪,也阻止白凌说话。

    “凌哥儿,你得谨记,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白凌默然半响,还是点了点头。

    了之僧人见状,又叹得口气,却没不耐,拉着白凌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日,将自己想告诉他的话,想教导给他的道理,都一点点扳碎了和他说。

    不然能如何呢?

    他还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自己跌跌撞撞地闯个头破血流,才摸索着学会这些吧?

    他们妙音寺已经开始甄选佛子,其他各寺的佛子甄选还会远?

    佛门佛子都开始甄选了,那道门的剑子呢?魔门的魔子呢?

    他一个凡俗僧人,是不知道道门、魔门都有些什么人有资格争夺剑子、魔子之位的,他甚至连隔壁妙潭寺的佛子候选都有谁都不清楚。但他却知道,此时天骄层出不穷,各方势力蓄而不发,分明就是又一代的大争之世。

    在这个大争之世里,净涪比丘眼看着是超然于众人之上,可到了道、魔、佛三方势力争峙的时候,身为佛门比丘,他又怎么能真的置身事外?

    净涪比丘既在佛门享了特殊的待遇,也必将承担起他自己的特殊责任。

    了之僧人不担心净涪比丘。

    哪怕他没有见识过多少在大争之世涌现的天骄,他也确信净涪比丘绝对是最顶级的那一个。

    不是谁都能够动得了净涪比丘的。

    他真正担心的,是白凌。

    白凌跟在净涪比丘身边,为净涪比丘追随者,这场大争他避不了。而且白凌他也不想避。

    搅合进这样的一场大争,白凌想要全身而退,就必得要有相当的实力、清明的智慧以及……强大的庇护。

    实力,白凌自己会去争取,了之僧人在这方面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后两者,了之僧人却可以帮他一把。

    清明智慧源自本心,只要本心清净无碍,智慧自生。而强大的庇护,了之僧人相信净涪比丘能够给予他,只要白凌能够一直忠贞虔诚地追随净涪比丘。

    所以,即便拼上这一条命,了之僧人也要将白凌从那张虚幻的蓝图中拖出来。

    也只有这样,了之僧人也才放心让白凌对上那些自四面八方涌现的天之骄子们。

    白凌还不太明白了之僧人的苦心,但当他真正的对上那些天之骄子的时候,他却发现,原来,他也是能够被称为天骄的人。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的白凌还只是一个迷茫彷徨的筑基期小修士,一如其他那些也还在彷徨迷惑的年轻一代弟子们。

    当然,也不是所有能在大争之世中绽放自己光芒的青年一代修士们现在都和白凌一个样子的。天剑宗左天行、心魔宗皇甫成、妙音寺净音、天静寺净栋、静檀寺净诚(俗名李诚)、程家程沛……就比现在的白凌好上太多。

    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并为之奋斗不止。

    或许未来的白凌能与他们这些人一争高下,可就当前而言,白凌还没有那个资格。单论“心”,白凌就先输了一头。

    但庆幸的是,白凌身边还有了之僧人这么一位长者能够在这个关键时刻为他校正前进的方向。

    了之僧人将白凌拘在身边整整十天,才将他放了出去。

    他离开妙音寺分寺的那一日,了之僧人站在山门的石阶前,看着他步步走下阶梯,渐渐走远。

    白凌一直没回头,直到他走出了了之僧人的视线,才转过头去,望向他这位三月间老态尽显的师父,定定站得半日后,他还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直到了之僧人即将转身的那一刻,白凌忽然双膝着地,额头一扣,重重拜了三拜。

    到得白凌离开,他站着的那一片泥黄的土地上,有一片小小的褐色y影沉落。

    出了妙音寺分寺的白凌才入了小镇,便挑了一个茶楼坐了,端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

    热闹的茶楼里,有人高声呼喝,也有人低声耳语,却都还在说着妙音寺佛子候选的那些事情。

    说来也很正常,这座小镇就在妙音寺分寺山脚下,镇里的居民们都是妙音寺的信徒,怎么会不关心妙音寺的事情?尤其是佛子候选这么重要的事情,更是让这些人们日日谈论不已。

    碍着身份,也出于敬重,即便妙音寺那边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向他们追责,这些人到底不敢肆意点评妙音寺各阁各堂挑选出来的佛子候选,只是和身旁的朋友交换着大大小小的消息。

    白凌在一旁听着,真真假假的倒是知道了不少。

    而这些消息里头,白凌最留心的还是一条。

    听闻有女子给妙音寺藏经阁推选出来的佛子候选净音沙弥送信,乞求一见。

    白凌端着茶水凑到唇边,一时听闻这个消息,也没了心情喝,捧着茶盏良久,到底搁下了,循着声音找到那位正与友人闲说的商人,上前合十一礼,口称檀越。

    商人正低声与友人说着净音这件事情,冷不丁见着一个光头僧衣的年轻僧人近前,一时唬了一跳,整个人的脸色都白了,半响才站起身来回了一礼,却也呐呐不敢说话。

    那商人的朋友亦是惊得不行,也一同从座上站起,静默地守在一旁,但一双眼睛却不离白凌左右。

    白凌却笑了笑,和声问道:“敢问檀越,你说的净音沙弥这事是真的吗?”

    那商人连声音都是飘的,“是,是的。大家……大家都……都……知道的。”

    说到这里,商人转头祈求地看了一眼他的友人。

    他那友人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白凌又问道:“那这件事,是多久的事情了?”

    那商人答道:“就……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看着白凌的表情温和,商人终于恢复了些许冷静,没那么害怕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白凌点了点头,还问,“那么,有结果了吗?”

    那商人却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那也在一旁察看了白凌脸色许久的友人也在一旁cha话道:“应该是因为很为难。”

    白凌转头,望向那位说话的友人,发出了一个单音,“哦?”

    事实上,这个人说错了,净音没有为难,为难的,是妙音寺,是清显大和尚。

    清显大和尚坐在藏经阁阁楼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青年沙弥,一时头疼得很。

    “你真的要去见她?”

    净音点了点头,“靖越一地的百姓都中了蛊毒,唯有她能解。”

    清显大和尚更头痛了,“我能不知?!”

    就因为他也知道这个事实,所以才更头痛。

    放净音出去,他们妙音寺艰难,不放净音出去,靖越一地的百姓性命难保。

    这两厢,必得给出一个选择来。

    净音脸色不变,只道:“师叔,你都已经有了选择了,就放我出去吧。”

    第429章 群星闪耀6

    清显大和尚一时也怒了,冲着他怒吼,“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招惹了她,会出现现在这样的两难局面?!”

    要换了清笃大和尚在,他该是笑着打趣净音两句,便能放他离开了的。但现在站在净音面前的是清显大和尚,净音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挨训。

    不过即便被训了,净音也不会真生气就是了。

    等清显大和尚语气暂缓,他才又抬起头来,用带着点无奈的声音问清显大和尚,“师叔,那我这就去了?”

    清显大和尚忿忿地一甩手,掉头不去看他,“要去你就自己去吧!还来和我多说什么?!”

    净音退后一步,双手合十对清显大和尚躬身一拜,转头便出了阁楼。

    清显大和尚在原地站得半响,直等到净音要走出藏经阁阁楼范围,才转过头来,既骄傲也愧疚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名叫桃枝的女子在这个时候闹了这么一场出来,还弄得天下尽知,分明是存了得不到就要毁了净音的心思啊……

    最可恨的是,为什么偏偏是蛊毒?!还偏偏是那种被特意培养出来的最隐蔽最难以拔除的蛊毒?!

    要不是这种蛊毒才第一次现世,要不是蛊毒太难缠,以致于寻回了《万药谱》的药王院都束手无策,他们妙音寺也不至于就非得受那女子胁迫,放净音出去见她。

    见?有什么好见的,净音一心向佛,对女色无心,见了又能怎么样?

    之前都拒绝过了,难道这一次还会答应她,在他们妙音寺佛子甄选的当口上为了她叛出妙音吧?

    自那桃枝闹出事来后,净音便将他与桃枝之间的这一场孽缘和寺里说了个清楚明白。

    净音的态度很清楚,没有动心,不曾起意,更曾经和那女子直言拒绝过。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自听了净音的说法之后,寺里的一众大和尚,包括清显大和尚自己在内,都很是不解。

    既然净音的态度早早就已经摆了出来,自拒绝过她之后又再没有其他牵扯,甚至连再见一面都不曾,明明白白的一丝希望都无,那这女子,又是依仗了什么,才会这般的不依不挠?

    男女情事,清显大和尚等一众大和尚是少有真正的牵扯,但他们修行至今,在万丈红尘里见过的痴男怨女不在少数,且大多还曾经历过情劫,也不是就真的什么都不了解。

    可这事情,男女双方争的根本就只是一个情字。

    甭管是爱情,还是友情,甚至仅仅只是怜惜之情,都是因为有情,男女双方才有相争的余地。没有情,那是真的想争都争不了。

    而净音和那桃枝的问题,就在这里。

    倘若说净音当初初见桃枝还是感激中夹杂着怜惜的话,那么净音和桃枝分别的时候,大概也就只剩下些歉疚了。再到今日,净音怕是就连歉疚都没了。

    这些,那桃枝约莫都是清楚的。

    可双方间的情况既然已经都闹到了这个地步,那桃枝又在不依不挠些什么?

    清显大和尚头疼得不行,想入定中去观照,又怎么都没能定下心来,只叹得一口气,便出了只有他一人的隔间,站在廊间俯视着下方大堂中进进出出的弟子。

    他正茫然出神间,却见一个青年沙弥匆匆地从藏经阁外走进来,都顾不上排队,直接就抢到队伍前列,飞速地询问柜台后的比丘,“师兄,清显师伯在哪里?”

    清显大和尚心中一紧,认出那青年沙弥不是别人,正是寺中青年一辈有数的消息灵通的弟子,叫净罗,他们阁里的净音、净涪都和他有些交情。

    见到净罗,清显大和尚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碍于藏经阁不能遁行的种种铁则,只能向净罗传音:“我是清显,什么事?”

    净罗听得耳边出现的声音,都顾不上被他询问的比丘的回答,直接就回应道:“清显师伯,净音师弟去见的那女子身上,很有可能带有情蛊。”

    都不用净罗再细说,单只一个名字,清显大和尚便猜到了这情蛊的大致效用。

    他一个旋身,急步从阁楼走廊上走下,一边走边还问净罗,“告诉净音了吗?”

    净罗连连点头,也不在乎清显大和尚到底看没看见,急道:“我在第一时间已经告知了净音师弟,他该是已经有防备了的。但是……”

    防备是防备了,但蛊比毒更隐蔽更神秘,谁知道他们惯常使用的防备手段到底能不能真的防得住。

    净罗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赶来藏经阁这里通知清显大和尚的。

    他才刚说完,就见清显大和尚急急地从楼上下来,对着他点了点头,就几步抢出藏经阁去。

    净罗也急步跟了出去,但他才走了几步,就见跨过了门槛的清显大和尚身形一个闪烁,直接就消失了。

    净音接到净罗递送过来的消息的时候,正在往山门处走。

    “情蛊?”他咀嚼了这个名字几回,面色渐渐变得凝重,但他脚下不停,还自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向山门走。

    寺中常有来往的师兄弟,见他脸色凝重地往山门去,只一转念便猜到了他的去向。这些沙弥、比丘们虽然脸色也很快变得凝重,但还是心平气和地与他合十见礼,口称“师兄/师弟”。

    净音也都一一点头回礼,也应承下那些师兄弟偶尔叮嘱的小心。

    他本以为一路都该是这样走过来的,但在他到达山门之前,迎面便见一位担任知客僧的师弟正往寺里去。

    那沙弥看了他,脸色一喜,快走几步走到他近前,与他见礼后道:“净音师兄,外头有一位叫程沛的檀越要见你。”

    那位叫程沛的檀越,听说可是净涪师兄的嫡亲弟弟呢。

    程沛?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净音脚步一顿,侧头问那位沙弥,“那他现在在哪里?”

    那沙弥说道:“已经被监寺师兄请到旁边喝茶去了。”

    妙音寺內寺素来不接待香客,知客的沙弥都是招呼各地访友的客人的,也都有他们的一套规矩,净音并不担心,只惯例问上一问而已。

    两人说话间,便行到了山门处。

    那沙弥询问他的意见:“师兄你现在是?”

    既然程沛都已经到了妙音寺,现在还在左近,净音自会先去见他。更何况,净音也觉得,程沛这会儿该也是为了他的事情过来的。

    “先去见程沛吧。”

    那沙弥听了,也不多话,直接就领着净音去找程沛。

    程沛被监寺安置在了一个清净的云房等待,侧旁还有监寺招待。不得不说,他这待遇,在历年来访的客人中都算是很不错了的。

    便连司空泽也在他识海中说了一句:“便是我全盛时候来访妙音寺,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但程沛却并不觉得有多了不起。

    因为他很清楚,他现在在妙音寺就能有这待遇,凭的绝不是他自己,而是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兄长,另一个,却是他这次来找的净音。

    自然,这接待待遇上的差别,并不就代表着妙音寺抬高贬低,而只是源自景浩界很久之前就形成了的一套礼仪。

    程沛坐在椅子上,一边与招待他的监寺闲话,一边却在识海里再一次跟司空泽确认,“你真的能防备得了情蛊?”

    司空泽冷哼了一声,“情蛊要解是很难,也很麻烦,但有了防备,且了解了它的习性,再想要避开,那自然就简单太多了。怎么?你还不相信我?”

    程沛既得了司空泽肯定,自然也不介意退让一步,“徒儿哪儿敢怀疑师父?而且徒儿若真的不相信师父,也不会听师父一说,就赶过来了吧?”

    司空泽这才满意地不作声了。

    待程沛又和监寺闲话得两句,就见净音跟在早先他见过的那位知客僧后面走了进来。

    一番见礼后,监寺与净音说了几句,便领着知客的沙弥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净音和程沛。

    见得监寺和沙弥离开,净音给程沛续了杯茶水,另在一侧坐了。

    “程沛师弟,你怎么忽地就过来了,可是有事?”

    程沛仔细打量了净音的脸色,见他面上虽然一派凝重,却没有多少犹疑踌躇,心下就是一松。

    司空泽在他识海里笑:“都说叫你少听些流言了,现在想多了吧。”

    程沛是不愿意白领了这项罪名的,他给自己辩解道:“我没有特意去听那些,就是在出来的时候听了那么一耳朵,再说了,我也就没相信那些流言过。”

    这些司空泽自也都是知道的,但并不妨碍他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笑话程沛。

    “是,你是没特意去听过,也从没有相信过,但就你刚刚那个模样,你说出去,有人会信吗?”

    程沛一时气闷,也不理会司空泽,只拿眼去看净音,见净音不太在意他刚才的小失态,才缓声答道,“是有事。”

    净音笑了笑,道:“师弟有事,不妨直说。”

    程沛沉吟着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净音师兄,我听说……”

    他还没往下说,就看见一个大和尚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

    第430章 群星闪耀7

    净音也扭了头望去,看见来人,抬手一引,带着程沛就站了起来。

    “弟子见过清显师叔。”

    来人也不是旁人,却正是清显大和尚。

    程沛虽则因为惊诧慢了半拍,但因为净音的特意遮掩,也还是跟上了净音的动作与清显大和尚见礼。

    “程家程沛见过清显大和尚。”

    司空泽在程沛识海里沉默。

    程沛诧异地往识海里看得一眼。

    他觉着,他这师父这会儿沉默,可不是因为担忧自己会被发现才保持沉默,而分明是因为出于敬重,才会有此番态度。

    司空泽察觉到程沛的目光,却没说什么,只横了他一眼。

    程沛识趣地挪开了目光。

    清显大和尚上下打量得净音两眼,见他还好端端地在这云房里站着,终于松了口气,才对着他们两人点了点头,在上首主位上坐了。

    他坐下后,仔细看得程沛一阵后,和声问他:“程家程沛?你是净涪的俗家弟弟?”

    虽然入了妙音寺,见到的每一个听他说起名字的人都会提起他兄长,也都会因为他兄长而变了态度,但程沛从不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相反,他很骄傲。

    净涪他就是他的兄长啊,嫡嫡亲的兄长呢。

    就连他听闻净音的事情后就一直紧张不已的情绪也在踏入这一座佛寺之后得到了放松,仿佛连呼吸着的空气都格外不同也似的。

    这一点,在司空泽察觉的第一时间就被他拿出来笑话程沛了。

    但程沛却很坦诚,完全不在意。

    笑话,这里可是他兄长离开程家后生活、修行的地方呢,自然是和旁的地方不同的。倘若不是程沛知道自己近段时间需要料理程家诸事,分身乏术,他还真很想要试试能不能在妙音寺里住上一段时日呢。

    要是能够入住他兄长的禅院,那就更好了。

    但可惜了,不行。

    他现在没有那个时间。

    程家那边事情太多了。

    他现在金丹期,在程家也算是一号人物,能和族里的长老扳手腕了,但他仅仅只是金丹初期,还没办法彻底镇压家族里的声音,所以虽然收拢了一部分的权力,但需要他扯皮的事情还真不少。

    也就是他听说了净音的事情,又跟司空泽打听请教过,用雷霆手段弹压了一批人,才抽出时间来妙音寺走这一趟。

    日后等他彻底收复了程家,能有空闲日子之后,他一定得来妙音寺住上几个月。

    当然,这些心思也只在程沛心底快速转过,待到清显大和尚与他问话的时候,程沛已经收拢了这些闲乱的思绪,恭敬应答清显大和尚的问话。

    清显大和尚察看程沛片刻,不由笑赞道:“也是一个好孩子。”

    笑完之后,他又是一叹,道:“倒是可惜了,净涪他出外游历去了,并不在寺里,不然也让你们兄弟好好见见。”

    第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