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立,道上外号叫“疯子”,这个名号基本上是用砍刀在街头杀出来的。他是孤儿,从小到大,尝尽人生百态、凄苦颠簸,因此性情凉薄、冷血残忍。他的确是桀骜不驯的,眼里从来藐视规则,直到八年前归附西南黑|道大哥杨旗,自此方才有所收敛和开始谨慎。
十几岁开始就在暴徒、亡命之徒里厮混,经历过的险恶和血腥场面更是多如牛毛,悬着脑袋在裤腰上行走,能安然活到现在,是由他对危险的过人嗅觉和血淋淋的生存法则决定,已经不完全像他表面上展露给道上兄弟们的那样,行事罔顾后果、我行我素。如果他确实给别人这种印象,只能说明一点,就是他叶立绝不依常理出牌而已。
十年前的那一刻,他悚然屏息匍匐在地,那个强者漠然扫视过来,他正好挑起眼帘偷望,那双乌眸幽如深渊,电光石火间令他灵魂脱体、精魄晦暗,足足休养了几个月才恢复过来……叶立此刻的心悸不是杯弓蛇影,恰恰是因为刻骨铭心,从而极为敏感!虽然还不确定,但从这个年轻人出现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那双深邃的眸子,环顾扫视的眼神给他的感觉太像太像了!叶立一直死死观察王勃的每个动作和眼神,直到王勃冷眼看过来,他立即挑眉避开这让他颤战的目光。
谁也不知道叶立在想什么,但针尖对麦芒之时,结果却出人意料。叶立缓慢地一拱手,道:“这位……兄弟,我刚刚是酒后糊涂,冒犯之处,还请高抬贵手!”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皮微微颤动,心情很复杂。这等于道上公开的认错道歉,在争强斗狠的世界,不到生死关头,认输是很罕见的,至少他叶立基本没有这样的经历。不是深仇大恨,后果不严重的情况下,相信对方即使不给面子也会给台阶。很显然,他希望赶快了结此事,不愿多纠缠。
在场的人,包括王勃,都或多或少有些惊讶和迷惑。此人明显在四人中地位较高,也更似凶悍、乖张之徒,之前的肆意嚣张和所作所为已经证实了这点。就算他是慑于王勃而低头,也不至于认错得这么光棍,毕竟他们这种社会上的势力,仅仅因为对方拳头比较硬就心甘情愿服输吗?毫无疑问,孙国柱就是这样想的,他大为吃惊,叶哥的性格和手段他多有所闻,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这次表现如此反常,令他满腹狐疑,不由得再看了一眼对面的年轻人。
他承认这个年轻人身手很厉害,或许比叶哥还要强很多,这个人拥有压倒性的速度、力量,但仅此而已!这个社会,实力不是靠三拳两腿就能划定的,以孙国柱的一贯作风,换个地点和手段,不说弄死对方,找回场子又有何难?
外号“疯子”的叶立手段诡诈,看其忌惮之色乃至低头认错,极为反常!孙国柱虽然不好多问,也心生警觉,悄声道:“叶哥,我们走?”
王勃何等耳力,他们的耳语听得一清二楚。他看了看周浩,周浩还在发愣,又看着苏媛,苏媛眼眶又红了,低头不说话。他冷冷地说道:“你们公共场合调戏女孩子,恃强凌弱打人,这么简单就想走?”
叶立眼角剧烈地跳动着,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王勃。
现场气氛骤然紧张。对方紧抓不放,这事就麻烦了!孙国柱在当地也是一呼百应的大哥,今天比较低调而已,面子上首先挂不住。他看了眼脸色很难看的叶立,强压火气,沉声道:“小伙子,我们服输了也道歉了,你也打伤了我一个兄弟,就扯平如何?莫要得寸进尺!”语气间,微微流露出威胁之意。
“得寸进尺?笑话,我得了什么寸进了什么尺?受伤的那位完全是咎由自取,若我下手没分寸,他还能站起来吗?”王勃眼神深邃,虽然他只是淡淡地盯着孙国柱,但那种感觉如俯视一般,平生出一股寒气直逼孙国柱心窝。
“好吧,兄弟你说,这事该怎么了断?”叶立心一横,抬手止住孙国栋开口。
王勃自然不会冲动和书生意气,他很清楚对方都不是善类,其实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否则必然后患无穷。
“第一,当面给我两个同学道歉,他们接受才行。第二,赔偿,出钱为我同学检查身体。做到这两点,此后各不相干!”王勃抬手指了指叶立和张锁。
叶立紧绷的神色放缓,这两个条件他完全可以接受,之前以己度人,误以为王勃会提出他难以接受的条件……道上走惯了,思维定势罢了。
“没问题。”他点点头,阴冷地看向苏媛,还没等他开口,苏媛厌恶地摇摇头:“不用了,算了。”孙国柱之前同样想复杂了,既然叶立如此,便向张锁给了个眼色。
张锁站在一旁,并没有受伤。他从腰包里掏出一扎钱,走上前对周浩说道:“兄弟,刚刚……得罪!”然后把钱塞到周浩手中。
周浩迟疑地看了看他,张锁此时态度与之前嚣张之态简直判若两人,那边青皮一手抓着另外一只胳膊,呲牙不敢吭声。
“算了!”周浩气也消了,摇摇头说。
叶立和孙国柱默不作声,看向王勃。这种感觉很怪,对方如此,王勃反而有些别扭。这个人必有蹊跷……王勃淡淡地扫视叶立,微微点点头。
叶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废话,转身与孙国柱几个快步离开。
上了汽车,孙国柱吩咐张锁先把青皮送去医院。
后座的叶立一直脸色严峻,沉默不言,待得车里只有他和孙国柱后,他忽然阴沉地说道:“孙,这个人你惹不起,暂不要擅动。”
孙国柱一愣,他本打算安排人手要做这个事,至少也要出口恶气。对他来说,翻出这三个年轻人的来历,不算什么难事,十有八九就是附近南明大学、科技学院等几个学院的学生而已。
“孙总,你不用怀疑。我明天回西南之前,你安排一下,我有必要再与你大哥一见。”叶立意味深长地说,“如他所言,各不相干为好!”
孙国柱倒抽一口凉气……
酒店里,苏媛和周浩,一个斜靠在墙,一个捧着一扎钞票,都直愣愣地看着王勃。
王勃知道这两人被自己威猛的身手吓坏了,叹了口气。他问:“苏媛,你怎么样?”
“现在没事了,刚刚有点害怕!”苏媛眼眶一红。
周浩用舌尖舔着唇上的血,盯着王勃,那眼神就像盯着一个罪犯,他低沉有力地问道:“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
王勃脸不红心不跳,微笑着说:“去年开始在一个武馆打工,呃,就是广场那家松岩拳馆,很有名的。正巧跟一个师傅有点缘分,顺便练了几回,刚刚一激动都用上了!”
“我操……”周浩很不满地吐出两字。
这时候旁边一个老者忽然插话:“小伙子,你这功夫可不一般呐!”
“是啊!这次真开眼了!一分钟刨倒三个,我操!”
“得多大力气,那壮汉直接飞出去的!”
“松岩拳馆练出来的?哇塞,我马上就去报名!”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王勃有些尴尬,拉着周浩和苏媛穿出人群,酒店里的工作人员也没谁敢来问东问西。
三人没心思继续在这里吃饭了,出去后,苏媛有些惶恐地四处看看,说:“王勃,我觉得刚刚那几个流氓不会甘心!会不会叫人来报复呀?”
两双眼睛看着王勃,周浩苏媛都下意识地等王勃拿主意。
王勃沉吟了一会,事情解决太顺畅,那个叶哥也不太对劲,的确有这个可能。
“赶紧离开这里!”
三个人急匆匆拦了个出租车,周浩指挥司机在附近的大街兜了一圈,最后在距离大学两个街区的一处商场门口下车。
下车三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周浩从口袋里掏出那扎钱来,塞给王勃。
“你做什么?”王勃莫名其妙了。
“勃子,钱是你弄来的,应该归你。我们不缺钱,出了口恶气就够了!”周浩很坚决地说。
“靠!这钱是给你上医院检查用的,另外一半是给苏媛压惊的补偿。”王勃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对了,脸还痛不痛?牙没松吧?”
“王勃……今天没有你在就麻烦了,这钱我不收的!”苏媛两眼亮亮的,语气柔软但十分坚定。
在黑暗的角落里,他们围绕着这扎一万块钱的归属激烈争辩起来。最后,王勃和苏媛无奈地接受了周浩的提议,钱分三份,各拿三千,多余的一千周浩明天做个全身检查。周浩挨了一个耳光,但没有头痛等异常感,王勃又仔细看了看他的嘴唇伤口,确实是被牙齿撞裂导致,有颗牙有点晃动,过会应该会没事,初步放心了。
于是改苏媛请客,在商场外的kfc吃东西。王勃察觉到苏媛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躲躲闪闪的,让他很不自在。——苏媛是心有余悸,吓着了吧?
周浩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很郁闷地暴食薯条。过了一会,他很不甘心地又问起王勃学拳的事,面对刨根问底的周浩,王勃神识飞转,开动春秋嘴法,开始由浅入深、熟能生巧地编故事,素材是越编越翔实,周浩和苏媛两个搞新闻的眼神是越听越发散。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信了。”王勃心想。
“尼玛!”最后周浩很无奈地啃着一条鸡腿不说话了,苏媛打着哈欠。
回到寝室,满心郁闷的王勃与刘邦聊了几句,就早早洗涮上了床。刘邦坐不住,窜门到别的寝室去打牌了。
王勃在床上修炼了半个多小时,真气很快就满了。
意犹未尽,他开始控制神识反复释放、回收神念,并使用神念探查自己身体各个部分。
神识放大每个器官、每寸皮肤、每条脉络,扫描毛孔甚至细胞,王勃细细查看,时而讶异,时而赞叹,时而吓一跳,乐此不疲。
识海里所有的信息,大部分是以记忆的形式存在的,那是一种奇妙的能量物质。当他的神识开始扫描,儿时的很多回忆不清晰的细节,都在神识查看下变得犹如正在发生的事情,这相当有趣……当年小学的同桌,修炼前他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而现在栩栩就在眼前,鼻涕闪动着正在跟王勃说话,稚声稚气正是当年原音再现!还有,与同伴一起爬树,近在一臂外的鸟窝,那只已经作古的鸟愤怒的眼神!中学时与肖旖争辩一道题,她鼻尖上一二三四粒雀斑!高一的周浩让王勃递转给对桌女孩的那张纸条,当时只瞥了一眼也没看清,现在才知道那蹩脚的一行字写得是:毕业后我可力争包养你,同意候复……还有某时某杂志上读过一篇印象深刻的文章,后来再也找不到了,现在只要他提供端倪,神识立即从浩如烟海的记忆当中把它翻阅出来,《青年文摘》总第xxx期xx页啊,连所有的标点符号都历历在目了……
对往事一幕幕的回味,何止是时光倒流,简直是真相大起底、银河数星星,如果带情绪投入,估计王勃不需活在现实中了,可以在记忆中慢慢变老......
好吧,还有正经事要做,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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