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母子俩又对立来,黑着脸的朱老爹真火起了:“好了!再要吵就滚出朱家门!老太婆,去给顾氏煮点糊糊来!”
“为何要我这长辈给她煮糊糊?她是婆婆,还是我是婆婆?想我侍候着,没门!”儿子竟然敢顶撞她,这在朱老婆子来说,那是头等大事。
这老太婆还真是越来越无蛮不讲理了,连他这当家人都叫她不动了?
朱老爹用力的把烟筒在门槛上“咚咚”的磕了起来,声音里明显的有怒火:“是不是我说的话就当放屁了?啊!你在这是瞎嚷嚷什么?是不是要全村的都来看笑话你才满意?什么叫你侍候她?这不是顾氏身体不舒服么?孩子一时想不明白,你当大人的劝解一下会死啊?再说这些年她侍候着你难道还少了?摸摸你的良心问问!”
看着老太婆子性子越来越左的朱老爹,这几年心中是越来越后悔了。想着当年不顾爹娘的反对,前妻死后没多久就娶了她进门,为的就是还当年悔亲的情。
虽然他再次去牛家提亲前,亲娘打听清楚了这牛氏的性子不好,再说已经悔过亲了就算了,没必要去补尝什么。可是他却觉得,当年他毕竟是先与她订的亲,只是后来无奈之下才娶的她堂姐。
他总认为人总得讲点良心,因为自己退亲的原因,见她十八岁了还没嫁,于是不顾爹娘的劝阻,硬是欠下债务备了聘礼去提亲。前几年她的性子还不错,哪知才几年就本性显露了,这几年越发是左了。陷入沉思中的朱老爹不得不承认,当小辈的还是要相信大人的眼光,看来当年他还是嫩了些。
“我什么时候瞎嚷嚷了?那贱人是我儿媳妇,她侍候我是她的本份!清儿是我养大的儿子,他挣的银子交给我,还不是应该的!他在这里叫什么叫?没有我养大他,他去哪挣银子?养大了他不说,还要给他养那一双冤孽,我老太婆造了什么过?让当儿子的来指责我?”朱老婆子哪里知道朱老爹的心思,一直不太管理家中事的老头子竟然为了顾氏指责她,于是她脑子便不清醒了一咕脑的就抛出了一大串。
自朱正清从山里回来后,他感觉到了亲娘对他的苛待。只是觉得家里日子难过,他又是亲娘实际意义上的长子(朱老爹还有一个前妻生的大儿子),娘对他要求严点他也能接受。
只是这一年多来的时间娘的行为,让朱正清难过了:为什么他回来后感觉到这个家变得不一样了呢?
一口一个咒骂,骂得这么咬牙切齿,这还是亲娘么?亲爹娘养大自己的儿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到了他的娘嘴里,好似养大了儿子就是为了来报答的?
儿子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被天天挂在嘴上,用来压迫他,是不是就让人不舒服了?再说父母亲也不是只养他一个儿子,为什么当娘的就天天在他耳边说报恩之事?他觉得他的耳朵里,亲娘对他说长大了要孝顺爹娘报答爹娘的话,都起了老茧了。
父母的心是不是也太偏了?难道当儿子的越孝顺,父母就越要求高?还是他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养儿子养儿子,你就只养我一个儿子么?”想起朱老婆子口口声声说养儿子,朱正清心里难过得要命。从小到大,这个当娘天天在他耳边叨念着,她养大他不容易。难道养大别的弟弟们就容易?小时候自己想多上两年学堂,好跟着村里的叔叔哥哥们去城里找个活干,也好挣脱这泥腿的日子,可亲娘又是怎么说的?
说他没良心,说他不知道兄友弟恭,说他不知道孝顺爹娘,一心只想着自己去舒服。好吧,他是当兄长的,那就认了。可为什么他做了这么多,娘还是不满意?
想起以前的一切,朱正清的心里越来越烦燥,世上爹娘养儿女,为的就是让他们一切听从他们的话,为报父母恩?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想的就会越来越多。
见朱老太婆还要张口骂人,儿子的脸上的怨气也越来越浓,朱老爹真火起了:“好了!再要吵就滚出朱家门!老太婆,叫你去给顾氏煮点糊糊来,你要再烦,就回牛家去好了!”
这下又开始上岗上线了,朱老婆子终于行动了!
“让我老太婆侍候你?贱人你可得要有命受!死贱人,竟然敢寻死,你要给朱家脸上抹了黑,你就会知道后果…”朱老太婆边走边骂进了厨房门。
顾明兰自清醒过来后,就一直没了思想,耳朵里根本就没有那个老婆子的咆哮与那个男人的争吵。这些人都是与她无关的人,她的心里只想着她的女儿,只要想着她就好,想着她,她就不会孤单与害怕。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家人、陌生的一切,让她要马上就接受,顾明兰自认没这个本事。就算那个世界有那个狼心狗肺的人,可她还是喜欢那个从小长大的世界。因为那里有她的亲人与朋友,以及一切熟知的事物,可这里有什么呢?
不想要男人,偏偏醒来的第一天就把自己设计到一个男人的床上,原来老天从来都不关照老实人的。什么她就是她,什么她一定得在这里活着,都是屁话!
从来不信鬼神,这是她第一次信了,可信的神鬼全是不负责任胡说八道的东西!这让她暴怒。神情迷惘的顾明兰就这么呆呆的盯着屋顶,眼神暗淡,外界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脑中…她拒绝去想这个世界的人与事。
朱家把今天的事给捂住了,怕的是让人知道后名声不好。毕竟这种逼得寡居儿媳再嫁之事,说出来并不是那么好听。而且,被传出去丢脸的不仅仅是朱强生一家,更会影响到族人。
只说怕人知道这事还真有人赶上趟了。
正在朱老太婆骂骂咧咧之时,门口竟然有人在叫:“婶子您在家,啊,老叔也在啊,这可真难得呢。婶子,想问一下兰子在家么?”
☆、9第9章 是怕你丢脸
朱老婆子别的眼色没有,可是她捉摸朱老爹的脾气还是很有眼色的。她知道要是这事捅出去,那朱强生是不会轻饶过她的。听到院外有人问起顾明兰,她再不想理,也只得走出来应付。
只是边走她心里边暗骂着:死老头,死要面子活受罪!当婆婆的骂偷奸耍滑的儿媳妇,哪里就丢他面子了?你非得来指责我?
到了门口看着这赶着上趟的人,无奈何的朱老婆子扯动一下脸皮,硬是挤出了一个让人看得害怕的笑容:“是妞子娘啊,你来我家有事?这晴天旺日的,家里没事做么?”
这婶子说话可真难听,到她家来一回,就是偷懒不成?顾桃清牵着女儿站在院门口讪笑着说:“婶子,兰子不在家么?”
想起今天的事会影响老朱家的名声,早上请来的族长与屯长也是再三交待不可传出任何消息封。见到是她,朱老婆子的脸色写满了厌恶:“我说妞子娘啊,我们家里可不是这么轻闲的,这大个的人这大白日的怎么还能在家杵着。她不在,上山砍柴去了!你找她到底有什么事?”
被说了一阵的顾桃清脸色越来越尴尬,脸也红了起来。想着自己这里家里穷,又不得婆婆喜欢。所以,这个远房堂妹的婆婆才不把她看在眼里吧?
只是,今天她来是听到了风声的,说今天兰子要与朱家二郎成亲呢,毕竟是一个村的堂姐妹,听闻她有大喜事,她总要来恭喜一下她。可是,为什么他们家一点响动也没有?就算是自家门入自家门,可这香炉总得点吧?村长族长族老们也得来吃个饭吧?
怎么家里这么安静呢?难道她听错了?
听完朱老婆子的话,顾桃清也知道这个婶子是个难弄的人,于是她讪笑着说:“没啥大事,婶子。就是过两天我想回趟顾家村,想问她有没有什么话要带回去的。”
偷看了朱老爹一眼,见他脸色很不好,于是朱老婆子赶忙假笑着说:“你还真是个好仔妹,回娘家一趟也得跟我儿媳妇说。那她一会回来了,我跟她说说,我想她应该没什么事,如果有事她会来找你,没找你也就是没事了,你忙去吧。”
成亲当日会去山上砍柴?兰子的这个婆婆也太不待见她了吧?唉,这堂妹也是个可怜的人,原以为她再嫁了会碰上个好男人,看来她们姐妹都是苦命的人,注定一辈子的可怜。顾桃清牵着女儿若有所思的往回走了。
屋内朱正清正指挥着小女儿:“敏儿,把那条干棉巾给爹拿一下。”
朱成敏立即拿过一边凳子上的干棉巾爬上了坑:“三婶还在流血呢!”
刚才朱正清给顾明兰清洗的时候就发现前额发脚下的伤口虽然不大,可是深可见骨,看来她是成心不想活了。
听了女儿的话,朱正清心绪不好:“没事,死不了!”
动手用干净的棉巾先扎紧伤口,以防床上的流血而死。朱正清这才扶起她靠在自己身上,吃力的脱去她满是鲜血的上衣。
顾明兰见自己身上就只有一件长袖,内底里也就一个肚兜。虽然才到这个世界没半个小时,可是她已明白,这绝对不是开放的现代。就让一个陌生的男人脱衣服,这点她一时还是有点难接受,于是她对朱正清的行为有点抗拒。
“别动!你要不怕把伤心挣开流血而死,那你就乱动好了!别以为我愿意帮你换衣服想占你便宜,我还没有饥渴到这地步!要不是一会庆生伯会过来,我理都不想理你。给你换套衣服,只不过不想丢我朱家人的脸罢了!”
丢的是你朱家人的脸?关我鸟事!既然你们朱家人要脸,可为什么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要不是这身体太没力气、这头痛得让人昏沉,顾明兰想坐起来对着这朱家人破口大骂!
朱正清见顾明兰没有再挣扎了,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话,于是毫不温柔的脱去她的上衣,又利索的给她换上才冷着脸说:“你躺着别动,一会郎中就来了。既然死不了,那就好好活。“
朱老婆子打发了顾桃清,看四儿媳妇还在那呆坐着脸一沉:“你这是没听到还是怎么的?让你去帮着煮点糊糊来,是不是我叫你不动?都是没良心的东西,一个个都看重了,现在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明明公爹是叫你去煮糊糊,这会你一眨眼就改成我了?
虽然很不愿意去,可又眼见婆婆真不高兴了,牛心菊虽然不敢说出口,可是心里却暗骂了朱老婆子几声。
但是她认为这个事是顾明兰惹出来的,于是她仗朱老婆子疼她,她不高兴的看着地上那一大堆的猪草恨恨的踢了一脚重新坐下了,一脸不爽的看向顾明兰住的房间愤愤的说:“娘,凭什么让我们侍候她?她算什么东西?她不就是有三亩田的嫁妆么?作什么骄!二哥也没差到哪去,让她嫁是她在顾家烧高香,还在寻死寻活的,真的是太过份了。她肯定是不想干活才故意去撞墙的,哼,装模作样的东西!”
顾氏既然出不了朱家,那么以后就要让婆婆更加厌恶她。牛心菊为了以后能欺压顾明兰,她随时随地都想着要在婆婆面前给她上点眼药。
“好了好了,叫你不动,我自己动手吧!”眼见自己的男人眉头拧得越来越紧,牛氏毕竟是自己亲娘的娘家的人,朱老婆子也只得忍受了她的胡闹适时的阻止她的话。
牛心菊哪里敢惹婆婆生气?她还得靠着这棵大树欺负顾明兰呢。
见朱老婆子不高兴了,她立即卖乖:“娘,我哪里是叫不动?不是就说两句心里话么?爹,我们都是当儿媳妇的,可是爹娘的心怎么会不了解?你们对小辈好着呢,只有她不识好歹罢了。”
正进门的朱正标看到自己媳妇这一嘴的嘟嚷着,走近她轻声问:“你这在嘟叨什么呢?二嫂如今怎么样了?她不要紧吧?”
☆、10第10章 她变傻子了?
婆婆面前不敢发泄,公公面前不更不敢发泄了,自己的男人不关心自己的媳妇累不累,倒关心那个贱人的死活来?
听到朱正标的话,牛心菊似乎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她回头看了顾明兰的屋子一眼咬着牙低声说:“我哪里敢说什么?辛辛苦苦的在这个家里做牛做马,这倒好,做事的还要被说成是偷懒去了,而借机睡觉的还有人煮东西给她吃!她能怎么样?不就是在那墙上撞破了点皮么?正在寻死寻活呢!哼,想借机偷懒就明说好了。”
朱正标终于知道自己这媳妇在不满什么了,原来她眼红着三嫂可以一时不活了。
虽然他也觉得这三嫂有点拎不清,这世上兄弟易娶的事多得是,就她这么看不开。可他看了看自己二哥的房间,想想这一年哥哥给的零用银子,觉得自己媳妇这话说得过了,于是他皱皱眉沉声喝止:“好了!不就是被娘说两声么,哪来的这么多话!赶紧把猪草切好,我去烧灶火,一会好把它煮了,猪早上还没吃食呢。”
朱家五子除了前妻生的大儿子没上过学堂,后面几个多多少少都上过一两年。那是因为朱老爹自己也认过几个字,他觉得孩子还是能认几个字的好。而儿子当中,送书最多的是朱家老三。
朱正标虽然只上过三年村学,可是因为自己不会读,读得没有老三好,这才放弃的。可是进过学堂的人,在这村子里来说,那也算是有文化的人。当初他娶按朱老婆子的要求娶牛氏时,虽然知道她大字不识一个,可是觉得她样子还算不错的,也就同意了。
进门的前一年小夫妻还算恩爱的,牛心菊又是朱老婆子的堂侄女嘴巴又会哄人,所以他对她还算满意的。特别是自己这三嫂进门后,就一天到晚的一脸愁闷样,就算牛心菊真的很好吃懒做,他对牛心菊也没什么不满。
可也不知为什么,这些天来,朱正标觉得自己的媳妇变得尖酸起来不说,还一天到晚与娘串通起来欺负这三嫂,心中很是不喜。就算这三嫂很窝囊,让他一直都看不起,但骨子里他还是觉得她是嫂子,当小的就不应该去欺负。
见朱正标竟然一再维护顾明兰,不知读书人假清高性子的牛心菊一时被气恼了,想也不想就出了口:“猪吃不吃关我什么事?养大的猪难道是我一个人吃肉?别人不想做事找借口,只有我这傻样的才这么老实!”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朱正标虽然对这个三嫂的没什么好感。可他却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这样刻薄。此时听到牛心菊如此口气,于是他脸色更不好了:“你再说,一会等爹听到了,你就舒服了!你要是觉得也不想做事的话,那你也拿头去墙上撞个头破血流吧!”
“你…“牛心菊仿佛看妖怪似的看着自己的男人:”你竟然叫我去撞墙?“
这女人还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呢,自己说一句,她顶一句。平常也就算了,现在家里这么有事她还要纠缠?朱正清脸更沉了:“你不是想偷懒么?你不是羡慕三婶可以不干活么?难道我说错了?嗯?是不是让爹来说你,你才老实?“
见自己的男人真的不高兴了,又听到朱正标再三提起朱老爹,牛心菊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这公公,平时由着婆婆发飚,可关键时刻,婆婆也不敢惹。她只得低着头进了厨房。
顾明兰听到了屋外的声音,但她不想去理会,等朱正清出了门,她竟然开始昏昏欲睡,她希望了着睡了一觉,她就去了地府。
只是不一会,房间里又聚拢好几个人了,村子里唯一的老郎中朱庆生走了进来。她知道再装没有必要了,郎中来了你要装昏迷,肯定得吃苦头。她再怎么不信,她也知道她不可能回现代去了。
睁开眼呆呆的看着床前一大帮人的,一张张似熟悉又陌生的脸孔看在她眼中完全没有焦距。她发直的双眼让床边的人看得毛骨悚然,这眼神怎么让人看着不对劲了?
朱老婆子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看到醒来的顾明兰从头到尾没有哭出过一声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那痴呆的流泪模样,她拉着大夫吃惊的问:“他庆生伯,这孩子怎么会这个样?不会是撞了一下就撞傻了吧?你看她这眼神,怎么就个傻子似的?”
朱庆生看着这苍白的小脸、摸着这时有时无的手脉,不禁皱起眉头说:“这孩子怕是撞着脑子了,也可能是血流得太多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