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三殿下,您慢点。奴婢......奴婢赶不上您了。”嬷嬷一边喘着气,一边追赶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不留神,摔倒在地上。
刘协回过头,不由得“呀”了一声,停下脚步,跑了回去:“嬷嬷,嬷嬷,你没事吧。”刘协想要扶她,但小小的身子,哪能扶得动一个大人。只能蹲下身子,仔细的替嬷嬷揉着膝盖,“摔得疼吗?都是协儿不好,对不起。”
嬷嬷笑着,拉住他的手:“三殿下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奴婢了。都是奴婢老了,不中用了,三殿下不必在意。”
“谁说的,嬷嬷一点也不老,嬷嬷还要陪协儿玩呢。”
“三殿下......”嬷嬷眼中有说不出的感动,尝试着起身,不料刚才那一下摔了膝盖,已不能动弹。
刘协皱眉:“嬷嬷别动,协儿去帮你叫太医。”
“那怎么可以,三殿下是主子,身份尊贵,怎么可以为了我一个奴婢。”
刘协嘟起了嘴,假装不开心:“协儿既然是主子,嬷嬷就该听我的话。不然我真的生气了,以后就再也不和嬷嬷玩了。”
嬷嬷不禁一笑,心知说不过他,便道:“那么三殿下还去建章宫吗?”
“啊呀,看到嬷嬷受伤,协儿都把这事儿给忘了。”刘协拖着脑袋,似乎在苦恼着什么,额间出现了三道皱痕。
“史侯虽是殿下的哥哥,但出生后便一直寄养在道人史子眇家中,今日他回宫,瞧把殿下高兴的。奴婢这点小伤没事,殿下还是去建章宫吧。”
“是啊,协儿很高兴,因为协儿一直想有个哥哥。”
嬷嬷有些心疼,皇帝如今也只剩下这两个儿子了,其它儿子,早在三殿下出生前夭折。三殿下的母亲死得早,一出生便由她在照顾。这个孩子虽开朗,但心里,却是很孤单吧,否则听到哥哥回宫,也不会这样高兴。
“不行。”刘协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坚持道,“怎么能将嬷嬷一个人丢在这里,协儿晚些去,哥哥也不会在意的。协儿这就去找太医,嬷嬷你等着。”
“三殿下......”嬷嬷一句话还没开口,刘协就跑没了影。嬷嬷不由得叹了口气,史侯回宫,恐怕只有年幼无知的三殿下,才会这样开心了。
刘协自幼在宫中长大,对这里的地势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穿过几个庭院,沿途的宫人都向他行礼。刘协从她们身边小跑而过,一心赶往太医院。然而穿过一个庭院时,却发现往日熟悉的花丛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条路来。
刘协忽然停下了脚步,注视着这条小路,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从这里走,会近一些。
仿佛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牵引,刘协下意识的迈出步子,朝着小路的深处走去。两旁原本低矮的灌木,忽然间变成了高大的树林。刘协听到一个声音,一个女子的歌声。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刘协仔细的听着,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不自觉的朝着歌声的方向而去。
很快,一见小屋出现在他面前。四周环绕着白雾,如同书中的仙境一般。
歌声是从屋中传出来的,刘协十分确定这一点,走上前去推开了门。
然而当门被推开后,刘协才惊讶的发现,屋中并没有人。
刘协有些害怕,但却觉得有种莫名的力量,拉着他走了进去。他看到一张方桌,摆放在正中,上面放着一个盒子,周围还有还有供奉的香火。
这里看上去很像是一个祠堂,刘协想。但从小在宫中长大,为何他从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刘协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盒子上。这木盒做得十分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上面,却贴着几张黄纸,写满了他歪歪扭扭的字。
“打开它。”
一个声音响起,刘协吓得后退了一步,跌落在地上。环顾四周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人,眼中满是惊恐:“你,你是谁?”
“打开它,你就能看到我。”声音再度响起,刘协记得,是方才唱歌的女子。但已吓得瘫软在地,一动不动。片刻后,声音没有再响起,刘协扶着桌腿,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他不过高桌子半个头,恰好能趴在桌上,注视着那个会说话的盒子。
声音没有再响起,刘协犹豫了很久,终于伸手,触碰到盒子的边缘。奇怪的是,就在单手触碰的瞬间,盒子上黄纸忽然脱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刘协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手,发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之后,才又伸出了手,打开了盒子。
“住手!”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盒子已在刘协的手中被开启,一道白光沿着开启的缝隙深处。穿透了周围的雾气,周围的景象也跟着变得清晰起来。
刘协看到盒中装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块造型古朴的玉佩。
身后响起一声叹息:“罢了,罢了,都是天意。”刘协回头,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老者,出现在他身后。枯瘦如柴的身躯,枯黄干瘪的皮肤,如同从墓中挖出的枯尸一般。
刘协有些害怕,不禁后退了一步,靠在了桌腿上。
与他目光交互的瞬间,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忽然爆发出强烈的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老夫在这儿守了这么久,总算是让我等到了。”老者注视着他,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协。”
“你姓刘?这么说,你是刘宏的儿子。”
刘协吓了一跳,他还没听过有人这么直呼父皇的名讳。
“小娃娃,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刘协点点头,还是止不住心中的害怕。
“你想不想当皇帝?”
“皇帝?为什么要当皇帝?”
“为什么?”老者皱眉,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而言,权威的吸引力或许还比不上院中的蚂蚁。只是他要如何说,才能让他明白呢?想了一会儿,老者开口,“当了皇帝,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么协儿想见母妃,可以吗?”
“人死不能不复生。”
“那么协儿想让父皇永远活着,可以吗?”
“生死有命,改变不了定数。”
“既然如何,协儿为何还要当皇帝?”
老者一时间被问住了,忽然拿起盒中的玉佩,交到刘协的手中:“娃娃,这块玉,你想要吗?”
刘协点点头:“协儿想要。”
老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得到它,就是得到整个天下。现在你或许不明白,但终有一日,你会懂得它的价值。”
“可是,协儿不想当皇帝。”刘协注视着玉佩,喃喃道。
老者却是“哈哈”大笑,很快便消失在门外:“有趣有趣,老夫倒是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娃娃了。不过,娃娃你记住,这块玉就留在你手中,我们还会见面。下一次,我还会问你同样的问题,不过,你一定会给我不一样的回答。”
刘协低头抚摸着玉佩上的花纹,忽然觉得一阵温暖顺着指尖涌上心头,不由得一阵欢喜。真是块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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