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开会，也是侧面考察……”杨雨时的脑海中久久盘旋着杜轶的话语，深圳市场从荒荑之地到产粮区，都是自己和高铮一点点、一步步做大做强的，高铮还要一心二用，兼顾着饭店的生意，自己像个拼命三郎，在深圳市场冲得头破血流，和装修公司谈合作，进驻小区做活动，培训销售员、设计师，写材料、汇报、向总部哭资源……恨不得全年无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到头来傻呼呼将要落到替他人做嫁衣裳的境地。算了，食人俸禄，为人忙碌，管它结果如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杨雨时思索良久，拨通了高铮的电话。
“嘟……嘟……”电话接通了许久，在杨雨时以为就要自行挂断时，那头传来了高铮懒洋洋的声音：“杨雨时，夺命追魂call扰人清梦，你想干嘛？”
“这么早就睡了？”杨雨时抬腕看看表，九点不到：“骗人啊，你肯定在花天酒地。”
“还花天酒地呢，”高铮压住笑：“你听听我这，悄无声息的，怎么花啊？”顿了顿，高铮问：“深更半夜的，你找我干嘛？”
“你明天要讲的那个ppt，还得改改，”杨雨时说：“我去你那，还是你来我这？我们一起再看看。”
“不用了吧，你！”高铮长长的打了个呵欠：“有这么重要紧急吗？说不定都没人看呢。”
“高总，任何一点小暇疵，投到那么大个屏幕上，都是个致命的错误，”杨雨时苦口婆心，要说服这个毫不在乎的家伙：“你工作是为了消遣，我工作是为了生存，高总，麻烦你认真点，配合点。”
“是！靓女发话，哪敢不从，”高铮应声道，又义正严词的：“纠正你一点，我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存着。”
“行，行，你工作是为了回馈社会，自我实现，ok？”杨雨时及时纠正了话题的方向：“咱们在哪碰面？”
“我去你那吧，深更半夜的，你个靓女就不要抛头露面了，”高铮在那头不怀好意的笑：“北京城乱得很，万一你被怪蜀熟欺负，就不好说了，哈哈。”
“那就多谢你的好意，请你打车过来吧，车费我给你报销。”杨雨时在电话里说明了位置，记得出了小区门口，往左拐，走上五十米左右，有家咖啡馆，便约高铮在那见面，又叮嘱高铮：“记得把你的便携带着。”
“啊……，受不了了，”高铮在那头惨叫：“你怎么这么啰嗦啊？”
杨雨时挂上电话，看到杜轶从浴室里出来，便叫她：“杜轶，我呆会要出去下，可能要一两个小时吧。”
“杨雨时，老实交代，你这前脚刚踏进我家，后脚就约了谁？”杜轶瞪大了眼睛看杨雨时，本能的挖掘八卦。
“高铮，经销商，”杨雨时老老实实的交待：“我们要讨论一下明天他汇报的ppt。”
杜轶扬起眉，目光在杨雨时身上扫来扫去，一脸的高深莫测。
“别用你那缠绵悱恻的眼神看着我啊，”杨雨时戳了下杜轶的额头：“你以为你是琼瑶剧女主角呢？”
“杨雨时，早去晚回啊。”杜轶裹了个浴巾坐在沙发上，周身散发出邪魅的气息：“那个帅帅的经销商我见过，凭你现在的条件，还不手到擒来？”
杨雨时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杜轶面前，表情痛苦，向她鞠躬：“谢谢你的好意，人家都要结婚了，你就别发挥想象力了，再说我对男人也没兴趣。”
“唉……”杜轶幽怨的轻叹：“你还是喜欢茕茕孑立？犯得着吗？费了那么大劲，和当初的杨雨时有什么分别？”
杨雨时怔住了，无言以对，当初的杨雨时……，那些片断从脑海中翻涌而出，阴霾的内心，畏缩的眼神，迟钝的身影，唯恐引人侧目的小心翼翼，身后仿佛有着无数的指指点点，无数的窃窃私语……陷在回忆中的杨雨时面色苍白，双手死死的握着拳，指甲掐到了掌心的肉里，伴随着痛楚而来的，是一股令人发指的寒凉，从内心深处渗透到每寸肌肤，当初的杨雨时，在那一刹那，觉得死了比活着好。
杨雨时勉强的笑了笑，试图掩盖流露出来的惊慌和恐惧，但这一切，怎能逃脱杜轶的眼睛？后者只是假装注视着别处，满不在乎的伸出双手，整理着湿漉漉的头发，又打着哈哈聊着北京四月的天气。杨雨时神色黯淡，拿了手机和钱包踏出门口，杜轶从背后丢过来一句话：“杨雨时，那不过是一个笑话，别人早就忘记了，你不用自怨自艾背着这个包袱过一辈子。”
杨雨时回头，强打起精神回答：“杜轶，我早已经忘记了，真的。”
杨雨时出了门，向咖啡馆走去，寒凉的夜风倔强的掀起衣角，昏黄的路灯投下银杏的影子，斑驳交错，孤单又憔悴。杨雨时一路小跑，冲到了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杯拿铁，一份松饼，一个人慢慢的吃了起来。
“杨雨时！”高铮背着包找了过来，大大咧咧的坐下：“我还没吃晚饭，这顿你请。”
“行，你要吃什么？”杨雨时把桌上的餐牌递给高铮，狡黠的一笑：“随便你点。”
高铮翻了翻餐牌，拿手指头不停的叩着桌面：“上当了，上当了，这里一个套餐，最贵的才108，早知道让你打车去饭店了。”
“快点，快点，不要拖延时间，还要改ppt呢。”杨雨时催促着。
“那你帮我点吧。”高铮把餐牌还给杨雨时。
两个芝士蛋糕下肚，高铮拿纸巾擦了擦嘴，意犹未尽，对杨雨时说：“你就拿两个廉价的芝士蛋糕来撑饱我。”
“你别小看这里的芝士蛋糕，”杨雨时笑道：“做蛋糕的师傅可是从法国学艺回来的，我从来没有吃过比这更好吃的芝士蛋糕。”
“是不是真的啊？”高铮打开便携：“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回味无穷啊，唉，吃人家的嘴短，你指挥我干活吧，这个ppt怎么改？”
杨雨时一页一页翻看着，给高铮讲了自己的想法，高铮沉思了一会，说：“这样吧，你要high level一些，这没问题，但内容上还是以我的思路为准，最后一点，按照你的意见，要感谢cctv，感谢kbs，感谢总部领导的亲切视察和工作指导，这点是我疏忽了，我写完后，美化方面就由你来做，这个是女孩子的强项，我做不来。”
“没问题，”杨雨时点了点头：“但是未来展望请你写的保守点，咱们不是回京邀功，是来哭奶的。”
“ok，”高铮打了个响指，冲杨雨时呶呶嘴：“我打字太慢，我说，你打。”
“我成你秘书了？”杨雨时白了高铮一眼：“你付我时薪。”
“我不是怕自己打字慢，要你陪到天亮么？”高铮笑的镜片后的眼神灼灼的：“你要是愿意在这呆一晚，我来打字。”
“我来我来，”杨雨时把便携转过来，对着自己，叹道：“高老板，恐怕你也就享受这么一回特殊待遇了，等深圳的产品经理任命下来，新官上任三把火，指不定怎么收拾你。”
“怎么，产品经理不是你么？”高铮皱眉。
“我是业务经理，业务经理！和你说了很多次了，两字之差，待遇就是天差地别，”杨雨时一面敲字，一面平静的回答高铮：“深圳的销量上来了，总部得派个产品经理。”
“那你不是现成的？”高铮闷声闷气的，“还要派谁？谁比你更熟悉深圳市场？你们领导简直是黐线。”
“市场多跑跑就熟悉了，”杨雨时看高铮不平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欣慰，两年相处下来，他还是把自己当朋友的。“我也是候选人之一，说不定我就是新官，在你后面放几把火。”
“你这胆量，敢放火吗？”高铮哈哈大笑：“你就是块橡皮泥。”
“何解？”杨雨时问，这比喻，听着怪汗。
“想捏圆就捏圆，捏扁就捏扁。”高铮挪揄着。
“好啊，高铮，破船还有三斤钉呢，你就这样埋汰我，”杨雨时气呼呼的，把便携往高铮面前一推：“你自己敲。”
“别生气，哥哥给你买芝士蛋糕。”看杨雨时因为气恼而略显绯红的脸，高铮心情大好。
两人忙了许久，高铮的手机响了，看了看来电显示，高铮的脸上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不在饭店……有事，在外面……“高铮拿起手机，向杨雨时微微示意，走出咖啡馆。
“和朋友在讨论事情……什么事情？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是不关心我的生意吗？”高铮有些不耐烦。
“我在北京开会呢，怎么回去？”高铮长叹了一声，克制住了脾气，压低声音，柔声向电话那头的人说：“小凡，不要闹了……”
那头不出声。
”小凡，你自己去好吗？“高铮耐心的劝说：“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等我回去深圳，我再陪你去玩，你想去哪玩呢，巴黎好吗……”
“嘟……嘟……”高铮的话还没说完，那头已经挂上了电话。
高铮挥起一拳，狠狠的砸在门把手上，痛得直冒冷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