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狂

第001章 秦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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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嚣的夜空下,哭声怒吼连绵不绝。一把火落下,血色的烈焰吞噬了破败的府邸,呛人的浓烟把昔日宁静的家,燃成一片人间地狱。

    血焰忽破,一名满面泪水的紫衣女人竟然冲出了大火,抱着惊惶失措的孩子在夜幕里急奔。背后,一道道嚣张的剑气摧瓦解城,犹如一瀑银鳞坠天而下。

    “只要把孩子交出来,一切罪孽就能洗清了!”冷漠的恫吓自身后传来,她躲闪不及跪倒在地,剑气擦着耳际斩断一束青丝。

    界河将至却无处可逃,女人心意已决,挡住孩子连步后退:“关儿别怕,娘在。”

    身后步步相随的重重鬼影,顷刻间就叠成一排剑修向她步步紧逼而来,手中长剑腾空而起。

    “剑龙诀。”女人护着孩子眉头一紧,眼看剑阵发动,一条红缨丝绢从她袖中云卷而出。

    可那剑龙诀好生狂暴,不足半刻便将手绢打回原形,连着女人也浑身一震,弯腰吐出一口鲜血。

    “娘。”孩子吓哭了。然而剑修们却没有因此减弱攻势,反倒是将剑气施展得愈发凌厉,将女人和孩子围困其中寸步难离。

    “娘没事。”女人忍痛抱住孩子,抹过血痕在身前虚点几星,血痕竟然化成一片玄秘镜影,将那千重剑气尽数弹开。“你若能好好长大,娘亲便心满意足了……”

    “关儿不走!”孩子埋头抱得很紧,他甚至想过牺牲自己让母亲离开。

    感觉到体内灵力渐渐枯竭,女人知道大势已去,捂住孩子狠心一喊:“听话!”

    眼看漫天剑气幻化成剑龙剿杀过来,她抬首一笑,裙摆瞬间绽开成一朵飘逸的红莲,将那数嘶吼着的剑龙诀抵挡在外。而红丝绢却卷着孩子忽然一缩,化成一颗玉莲子便腾空而起。

    “截住他!”剑修们一声怒喝,剑龙诀腾然运转到极限。

    “浩然天地,正气长存。邪魔歪道岂能主掌天机!”女人脸色骤冷,拽动红莲蜕化出一串血色灵珠,红莲的花瓣一片片破碎。

    色彩开始褪成灰白,他们的吼声在风中淡为乌有。黑火的盛开,红莲的凋零,界河淹没了少年的呼喊,直到最后的视线模糊。

    清晨,草木苍郁的山脚,在这被水包围的修真小界之中,深色的海潮卷着灵息在滩涂上留下痕迹和海草,吹得那片哗哗作响的冰椹树散发出一阵寒香。那寒香又仿佛是一只探入被子的冰手,让苦修者蓦然睁眼慌张想寻回日渐枯萎的旧梦,却又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掌苦笑不已。

    与梦相伴的年岁,一晃便是十年。红色手绢,最终也洗得如白纱般轻薄。

    每日听着山间剑歌随雾飘渺,每日望着灵舟载霞而归,自从被师傅收留,秦关已在此度过了三年。可他不会剑,也没有舟,离俗期顶峰的境界持续了三年。多年来的风雨和脚步,却让他从一个令人羡慕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人人嘲笑的废渣。

    “哈哈,那个废物还妄想修仙。三年时间,居然炼灵期都达不到,赶快回家抱着娘亲哭吧!”

    “喂喂,你小声点吧。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父母双亡呢,要不你把的娘借他抱下?”

    “连最低品级的元兽都不如。唉,要不我还是发发善心,收他当我的元兽?”

    “真不知道大师傅为什么收留这种废人,简直是浪费云锦派的玉石嘛。”

    “本小姐就是看不起你,怎么样?本来第一眼就看你不爽,谁知道后来越看越不爽,你们几,给我揍他,不小心打死了我来赔玉石。”

    秦关冷眼扫过他们的面庞,他没空和这些人争执,也不必将自己身世抖出来和他们争个高底。这种对话纯属浪费口舌,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刺伤挖苦自己,自己显得越在意,这些人就会闹得越凶。

    日子久了也确实会觉得心烦,只是那次的事情让秦关的处境变化了,因为外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外表看上去软弱无能的修炼废材,竟然会因为一个修者在嘲讽他时毁了他的全部炼制品,突然就干出一件让人胆寒的事情来。

    “这种破烂也配叫炼制品?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杂种!”秦关被那人推在地上踢得满身淤青,但他的眼神里却丝毫不像一个软弱的废材……

    那天夜里,趁那人熟睡的时候,秦关微笑着潜入了他的家。

    先用手腕来粗的大绳索将他悄悄地捆在床上,随后泼水将其惊醒,待其挣扎力竭之后用破布堵住其嘴,偏偏又放了一瓦罐肉食用慢火在桌子上烹煮着。

    随后关好所有门窗,像是一个有礼貌的客人一样,打完招呼轻轻离去。

    谁也不会想到,秦关竟然会使出如此狠毒的手段。待那修者的朋友偶尔路过他家门口,嗅到一丝肉香的时候,才发现那人已经被饿了整整三天,硬是靠着自己的本体灵力维持着一口气没有死。要不是朋友及时发现,他只怕就会在饥饿和美味折磨中崩溃而死。

    “不,我不要变成那样……”连续三天的饥饿和折磨,让那名修者的境界直接跌到炼灵期的底层。再加上心境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在强行吸入灵力的导致其全身经脉凝合,几乎成了一个废人。

    虽然他一直在推说不可能是秦关那个废材干的,可对比起秦关的闭口不谈,他的澄清却愈发引起了众人的怀疑。

    隐藏着的爪牙让虚伪的懦夫们感到了害怕,平日里他们敢仗势欺人,无非就是看中这人不能翻身。但突然发现惹上个里表不一的诡异家伙,他们也会有做噩梦的时候。

    再加上秦关还挂着个云锦派外门弟子的木牌,勉强是个芝麻粒大小的身份。渐渐的,也没人愿意搭理这块又臭又废的“贱骨头”,只是偶尔讥讽几句,获得一种疑似于轻蔑的优越感。

    一但遭遇戏弄就把自己的一切都掏出来驳倒别人,那是傻x才会干的事情。在没有危害到自己的实际利益的情况下,在他人眼里,秦关就是一名面无表情的废材,毫无特色可言。秦关乐得其所,他改名易姓,终于埋葬了过去。至于是不是废材,只有秦关自己心里清楚。

    而夜幕下的血焰仿佛还在继续燃烧,他身体里尚有亲人为了保护他而布置的护身法印,这是氏族里历来举行的“茧缚”习俗。如今已经没有氏族前辈用灵血帮他开窍,他只能依靠自己一次次地冲撞法印,然后才能打开灵门破茧而出。

    他曾经也是个衣食无忧的氏族少爷,此时一切的不幸,好像都是因为那半册残灵鬼书。就是这本连装订都脱线的残破烂书,为了保住它,氏族里几乎拼尽了全力。这值得吗?秦关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这本残卷的重要,也能感觉到凶手们对这本残卷的饥渴。

    这些年,秦关探索过鬼书:书页表面无一字,需要对其释放灵力才能浮现字迹。一次释放圆满,鬼书便会浮现出一件功法,就是这种办法太消耗灵力,并且一旦中断就会前功尽弃。

    至今为止,他也才勉强读出一本离俗期使用的引灵诀。没有好的功法又没有外力的帮助,秦关的修炼之路走得异常艰难。他禁锢着自己的内心,像是囚禁着一只野兽。不让猎人们率先发现自己的脚印,这样才会有从猎物转变成猎人的契机。

    “还是不够,中品炼灵香无法弥补灵力的自然流失,至少得买一盏上品炼灵香我才有机会突破到炼灵期。”清点三年来磕磕绊绊积攒下来的白心玉,秦关合上木匣,拍着额头暗叹一声。

    区区40两白心玉,想买一盏上品炼灵香,已经不是还价方面的问题。没有谁会以这个价钱卖给他,就算是那些平日里和秦关往来较多的冰椹树农户,他们也不可能为秦关的修炼买单。

    好在秦关自知在修炼路上会有阻碍重重,所以多年来也没放松炼制灵材“云锦”的功夫,不然就凭师门每月补给的那2两白心玉,连吃饭都没办法满足,秦关的境界还不能辟谷。他想靠自己的手段活下去,拒绝嗟来之食与浑天度日,这是他的生存法则,也是他的道。

    而在几个月前,秦关终于争取到了一个重要的转机,那是个能赚取大量玉石的关键。那就是他大着胆子,快速溜进了别人家里,把金丝云锦配方的辅助材料全部记下,赶在主人回家之前销毁证据偷偷离开,自己采集材料暗地里进行测试。

    “混蛋,到底是哪味配料用错了?”望着角落里炼制成一团焦糊的废品云锦,秦关收起材料和工具,清点起剩余的材料。往日的困惑和痛苦,让秦关极度渴望突破境界,可没有玉石又没有灵脉,修炼岂是打个坐掐个诀就能境界突破的?没玉石一切免谈。

    和所有灵材一样,云锦的品级也分为废品、下品、中品、上品、珍品、极品。

    秦关精心炼制出来的云锦大多是中品,偶尔也会出现上品。与那些炼出来不是下品就成废品的修者比起来,丰富的经验让秦关炼制普通云锦几乎不会失败,这是其他人完全比不了的。

    “哦?”当秦关正打着小算盘时,院子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听见那声音,他便知道来者是贫农老黑。除去常常关照自己的常云师兄和如云师姐,老黑是唯一一个坦诚相待的外人。

    前些日子把攒的一批上品云锦给了老黑,卖得很不错,而秦关也分到了不少玉石。需要做个精明的人,就不能光盯着生意,偶尔也需要聊聊闲话套套近乎,这点,秦关心里很清楚。

    因为这些年间,一直有人在有意无意打听流落界河的孤儿,而正是因为和老黑的关系不错,以贫农掩盖身份,这种风声才渐少了下来。

    要活下去探查幕后真相就必须保密,一旦暴露身份,传说化莲修者连同元兽飞天遁地,秦关无法肯定自己能否度过三个夜晚。

    闲聊片刻,秦关才明白过来,老黑是想邀请自己去浮云集,说是兴许能淘到需要的东西。

    毕竟自己常常足不出户,出去见识许多人和物,说不定在修炼方面会有所机遇。修行也是要运气的,闭门苦修难成大器,秦关正是知道这点,稍一思索便答应了老黑,随即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没事,你和我们呆一起就好,大家都是做买卖的,不会为难你的。”老黑见秦关答应,心中也宽松了许多。摆摆手向他告别,叫秦关最近几天好好准备,争取能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多谢黑大哥。”秦关笑完之后表情又恢复了平静。他凝视着手掌上的纹路,终究是目光一厉。关好门,秦关心生一计,转身就去测试金丝云锦最后的组合配方。

    几天后,秦关独自出现在森林边的码头。风过衣襟,常青的阔叶树木哗啦啦地一阵细响。

    秦关依然是一副黑袍白手的模样,病怏怏的脸色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他坐在桌前不言不语,老黑便闲着双手唠叨家常。码头边,一条小溪沿着建筑流入大海,两三家渔民和猎户张罗着自家的野味。墙上挂着来之不易的肉类和皮革,店家也偶尔卖两壶自制的小酒。

    直到远方朦胧出现一群黑点的时候,秦关才站起身走向木板桥。随着灵舟的靠近,那水面之下也跟来了一些幻若轻纱的白影。听老黑说,那些水魅是溺死修者留在水中的怨气所化。

    必要时刻,铁血无情,秦关从来不让别人惦记自己碗里的肉。若自己活得像只水魅,黑暗中的真相会永远被水淹没下去。

    “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们挨个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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