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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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之佃户》

    第1章 佃户(一)

    初五翻了个身,小小的身子往薄薄的被子里缩了缩,迷迷糊糊的双眼看了眼低矮的窗子。窗外依然漆黑,秋天的早晨亮得越来越迟了,远处传来一声声鸡鸣,由远及近。

    尽管还是很困,但初五不得不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因为她还要做早饭。

    她们家是佃农,家里从祖父辈开始从北边逃荒过来的,一家子在这上云县外的牛头村生活了几十年。因为是逃荒过来的,手上没银钱,一家人生活吃饭都是问题,更别说买田地了,所以只得去地主家佃来田地耕种。一半的收成交了租,剩下的一半才能留做口粮。收成好的年头一家人也仅仅是不至于饿死,而一遇到收成不好的时候挨饿也就是常事了。

    初五叹息一声,这个时代真不是人待的,一家人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干活依然过得不好,一到收成不好或者冬天的时候就容易挨饿受冻,连活命都是问题,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其实初五不叫初五,她本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抹孤魂,恍惚间飘荡到这里,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叫初五的七岁女孩的身体。而原来的初五已经被一场高烧夺去了性命,好在她接管这具身体的时候一并接收了初五的记忆,她也并没显得多惊慌。也好在有这些记忆在,她才能比较顺利的融入这个世界的生活。

    初五的家里有阿爹阿娘,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阿爹刘长生是个刚满三十岁的庄稼汉子,阿娘杨氏二十六岁,娘家在六十里地外的杨家村,家里有田有地,家境不知比刘家好了多少,杨氏年轻时候就是看中了刘长生这个人吃苦能干,才央了爹娘让许给刘家的。初五两个妹妹,大妹叫迎春,今年五岁,小妹叫立夏,今年四岁,最小的弟弟满福,现在才六个月。

    一家子六口人六张嘴吃饭,无奈家里就只有阿爹和阿娘两个壮劳力,再怎么苦干也只能耕种十亩水田。好在今年风调雨顺,夏季收下的稻子现在还有几石,眼看秋季的稻子也要下了,今年总算不会在青黄不接的时候饿肚子了。

    小心避开两个依然熟睡的妹妹,初五套上一件短卦下了床。穿好草鞋便回身把被子掖了掖才轻轻推开房门出去。

    她们家住的虽然是茅草房,但好在院子围得大,院子里种了两畦葱蒜,一小畦韭菜,并一畦才栽下不久的芥菜苗。

    家里四间茅屋,一间爹娘住,一间她们姐妹三人住,弟弟满福因为才六个月,晚上就跟着爹娘睡,还没有自己的屋子。剩下的两间,一间放杂物和米粮,一间做了厨房。

    初五才出了房门就见对面厨房已经有亮光了,她知道这是阿娘起来了,

    进得厨房果然见她阿娘杨氏已经烧上了大锅水,正在用竹筒从瓦缸里量米出来淘洗。

    “娘,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早饭我来做就好了,您回去再躺会儿。”初五说着挽了衣袖要接过杨氏手中淘米的葫芦瓢,却被杨氏轻轻躲开了。

    “今天娘做早饭,初五回去再睡会儿。你才病好几天?得多休息,怎么能又累着。早饭有娘做,你放心去睡吧,啊。”

    “我起了就睡不着了,回去也是白白躺着,还闷得慌。”说完,初五就拿了簸箕到隔壁杂物间拿红薯去了,这些红薯是早早种下的那批,就是为了防止夏季粮食吃完秋季粮食又没下来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没粮食,在田间地头种的储备粮。当季的红薯还有一个月才会下来,这时候的红薯个都比较小,还都不怎么甜。但切了丁掺在米里煮粥,省了米不说也能填肚子,这一带的佃户农家几乎都是这么吃的。

    挑了五个拳头大小的红薯出来,初五在院子里的水缸舀了水进木盆,三两下把红薯表面的泥巴都洗干净了才拿进厨房。

    厨房里没有灯,杨氏都是借着灶头的火光忙碌的。此时杨氏正往煮粥的陶锅里添热水,米已经放下了。因为红薯容易熟,所以米煮开第一遍时候才把红薯放下去。杨氏见初五拿了洗好的红薯进来,便拿出砧板和菜刀,在灶旁的水缸里舀了一勺水冲洗了下,才开始切红薯。

    厨房里杨氏忙碌着,初五便出来院子。把刚才洗红薯的脏水倒进浇菜用的小木桶里,又拿了木瓢子,提了水桶去浇昨天才栽下的芥菜苗。

    这个时代有葱有蒜,却还没有白菜莴笋等能过冬的菜,庄稼人一年冬天饭桌上出现最多的就是萝卜干和咸菜头,除此之外就是芥菜了。芥菜能做酸菜,也能晒成菜干,冬天里放了干辣椒煮出来,比塞牙的萝卜干和咸菜头好吃多了,别提多受欢迎了。

    初五家除了院子里这一畦芥菜,田里大概还种了五厘地的芥菜。萝卜和菜头可以等到收了稻子再种,所以便没特意留出地来种这些。

    初五家门前十多米远的地方就有一条两米来宽的小溪流过,初五浇完芥菜,又到小溪里打了半桶水,顺便把葱蒜韭菜也浇了一遍。

    等她做完这些,她阿爹刘长生已经挑着一对大木桶,从村头大水井里把水挑回来了。

    “爹,你回来了。”初五上前笑着接过刘长生放下的扁担,拿到杂物房放好。

    “嗯,回来了,初五起来这么早啊。”刘长生把一桶水留在院子里,一桶水提进厨房,倒进厨房的水缸里,用来做饭。

    “粥熟了,你歇会儿就能吃了。”杨氏手中动作不停,对刘长生道。一根黄瓜很快在她手下切段又被切成条,放进一旁的陶盆里,倒了点酒糟酿出来到米醋,又放了盐就让它自个腌渍着。等会开饭时候,就能吃上清爽可口的酸黄瓜条。

    初五从她爹刘长生刚挑回的那桶水里舀了些出来,洗漱。洗漱也简单,一根柳条,一小盒青盐。初五刚洗漱完,拿她那把断了三根齿的木梳子梳了头。爹娘的房里就传出了婴儿的哭声,是小弟满福醒了。

    “娘,我去抱弟弟。”初五朝厨房喊了声,就进去抱满福了。

    满福尿了裤子,初五进来的时候他自己翻了个身,正趴在床上哇哇大哭呢。初五抱起他,又拿了床头干净的小裤子才出来。

    “是尿了还是拉了?”杨氏已经忙完厨房的活计,擦了手出来,问道。

    “是尿了,没拉。”初五坐在院子里搬回来当凳子用的石头上,正脱了满福的脏裤子要换干净的。

    “我来换,你拿了满福的早饭来,拿了来你也去吃早饭吧。”杨氏从初五怀里抱起满福,道。

    “嗯。”初五站起来就去厨房,灶上正温着满福的口粮,米糊糊,是跟人换了十月份软熟的稻米磨成的米粉煮出来的米糊。初五进去时候刘长生已经在厨房里喝粥,她洗了特地用木头刨成的小勺子才端了米糊出来。

    做完这些她又赶紧进厨房吃早饭,因为杨氏喂完满福就要换她去哄孩子了,杨氏也才有时间吃早饭,也能早点出门干活。

    初五盛了一碗红薯粥,又夹了一段黄瓜,呼噜呼噜的吃着就听对面她阿爹刘长生道:“今天和你阿娘上山砍柴,外围的山已经没什么柴火了,得走远些路去山坳里打柴。晚上估计会回来晚些,你在家带好弟弟妹妹,晚饭有时间就做,没时间就等我和你阿娘回来再做。看好你妹妹,别让她们出去玩水啊。”

    “嗯,知道了。”

    村里人多数会趁着秋季稻子还没下来的时候,没忙开,去山上打柴,好攒些柴火等冬天时候用。收下了秋季的稻子,那时候就应该去山上烧炭来卖,也没时间给家里打柴火了。

    初五吃完了早饭赶紧出来哄满福,小小的满福被放在铺了垫子的小澡盆里,正咿咿呀呀的乱踢手脚呢。

    “你阿爹都嘱咐你了吧?”杨氏拿起装迷糊的小碗,一面舀了水洗一面问道。

    “嗯,我都知道了。”初五正捏了满福软软的脚丫子,逗弄他。

    “在家看好弟弟妹妹就好,其他的事也别太累着,你才刚大病了一场。”杨氏洗好碗,擦了擦手,笑着摸摸初五的脑袋,道。

    “嗯。”对于杨氏的亲昵,初五一时还不太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反应好,毕竟她前世也不比杨氏小几岁。

    刘长生已经吃好早饭,出来拿挂在墙上的两个大葫芦,去装些粥带山上当午饭。杨氏也没再说什么,赶紧的进厨房吃早饭去了。

    没一会儿杨氏和刘长生就准备好出门了,他们也没拿什么,就带了两个葫芦的粥,还有两把镰刀。初五抱着满福送了他们出去,大路上拐了弯不见人影了才又抱了满福回来。此时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太阳依旧没见出来。

    送走了杨氏和刘长生,初五又把满福放回了澡盆里让他自己玩,便拿了昨天从地头拔来的野草,用一把破菜刀剁碎了,混着米糠拌均匀,喂家里的鸡鸭。

    初五家里养着三只鸡和五只鸭,都还小,就没放出去让自己找食。等大些了才放出去,那时有妹妹们看着,不怕丢了。

    第2章 佃户(二)

    初五喂完鸡鸭,两个妹妹就起来了,都还迷迷糊糊的。

    “大姐,爹娘干活去了吗?”大妹迎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

    “嗯,刚出去一会儿,让你们在家听话呢。”初五拉过小妹立夏,拿出随身带着的那把断齿梳子,照例给立夏梳头。

    “大姐,我觉得头痒。”立夏乖乖站着,让初五给梳头,“我是不是长虱子了?”

    农家的小孩子都很容易长虱子,初五上辈子小时候也长过,都是洗了头,头发没干就睡觉,才长了的。那时候有除虱子的药水,用上一次虱子就干净了。可这世界还没有除虱子的药水,长了虱子也只能把虱子抓了,再把虱子蛋一颗颗夹爆,才能除干净,可受罪着呢。初五也不敢敷衍,当下去拿了篦子过来,道:“我给你用篦子梳梳看。”

    “小妹!你跟谁玩了,竟长虱子,你长了虱子,我们睡一张床上的不也会长?!大姐快!也给我看看,我不要长虱子,我不要剃光头!”迎春虽然才只有五岁,但一直都是姐妹里最爱漂亮的一个。小孩子长了虱子要是怎么也抓不干净就要把头发都剃了,光着头让虱子没地方长。一听说立夏可能长虱子,她也有可能长,紧张得不行,她可不要剃光头,难看不说还要被村里其他孩子笑话。

    初五仔仔细细给立夏用篦子梳了两遍,没见梳下来虱子,翻了翻她头发也没见有虱子蛋,倒是头发有些脏了,才放心道:“没事,小妹没长虱子,只是头发脏了些,今晚我们洗头。”说完,便给立夏把头发梳了起来,两个小总角,衬着立夏圆圆的笑脸,可爱极了。

    “大姐快!给我也看看,不看看我不放心。”迎春散了头发,催促道。

    初五知道她不给看看迎春会闹,便又拿了篦子给迎春梳头发。同样没梳下虱子,头发上也没有虱子蛋,迎春这才放心。

    两姐妹洗漱完便去吃早饭了,初五依旧看着满福。满福很乖,并不需要怎么看着,他只有饿了尿了或是拉了才会哭闹,其他时候把他放澡盆子里让他自己待着也不会哭,是个好带的孩子。

    两个妹妹端了粥出来,初五照例拿了另一个木盆子捡上全家的衣服去河边洗,满福就让两个妹妹看着。

    她们家门前那条小溪太浅,并不能洗衣服,所以,洗衣服要到下游些的地方。村里的妇女们把那段的小溪掏深,又搬来了大块的石头放着,形成了个水阜,是个洗菜洗衣服的好地方。

    现在天已经亮了,但薄雾还没散,太阳还没上山,水阜里来洗衣服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家都想赶着时间洗了衣服好出去干活。

    “七婶,这么早啊。”

    “是初五啊,你也早啊。”七婶方氏四十来岁,家里丈夫和三个儿子给城里上的赵大户地主家做长工,她就一个人打理家里的两亩田地,她家在牛头村生活算是比较好的。因为儿子还没娶媳妇,家里的家务还是她在做。“这里还有个位子,过来这里洗吧。”

    初五笑着过去了,刚从木盆里拿出衣服,就听对面两个妇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一面笑得暧昧。

    “那张家小丫头才去了多久,就被那家老爷收了房,可见着本就不是去帮工的,特特送了女儿去给人做姨奶奶的,不过说个好听的名儿罢了。”

    “可不是!那张家小丫头我看着就不是个本分的。你没见她在家里头整日里脂啊粉啊的抹吗,那小眼睛提溜提溜的,跟她娘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她们这回可得意了,哼,那张寡妇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

    “呸!她得意个什么,还不是买了女儿做妾的!”

    张寡妇初五知道,她刚穿来那天出门就见过,是个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妇人。模样生的不算多精致,但眼角眉梢藏了成熟女人的风韵。她刚嫁过来生了个女儿,没多久她丈夫就得病去了,她带着女儿靠着家里的五亩田地生活。她为人是个厉害的,爱占便宜,人泼辣,嘴巴也毒。跟村里一些男人和邻村的几个鳏居男人都有些牵扯不清,村里人就不喜欢她,女人们更不喜欢了。

    她那女儿张小霜初五也认识,模样倒是娇俏,今年十六岁,但举止轻佻,为人又傲,总觉得她跟村里其他女孩不一样,高人一等一般,初五也是不喜欢她的。前两天初五一早起来到小溪里打水就见张小霜跟着一两马车走了,却原来是被人接去做姨奶奶了。

    “五郎家的,你嘴巴拱了粪还是喝了尿臊子,满嘴喷的什么臭屁呢!”对面两人正说得起劲,没注意张寡妇也提了衣服来洗,这会子她“砰”的一声放下木盆子,怒骂道。

    “你才喝了尿臊子拱了大粪呢!你自己下作还不算,偏还巴巴的送了女儿去!我呸!”李五郎家的袁氏也是个泼辣的,并不怕张寡妇。

    “你说什么?!作死的娼妇!你家女儿好,你家女儿好怎么没给你带个有钱的姑爷回来!倒是有本事巴巴的跟了个佃农的穷小子!”张寡妇骂架从来都会戳人痛处,泼辣劲上来还不依不饶,村里人多数不敢惹她,都是见了绕道走的。

    “你!你!我我跟你拼了!”袁氏的大女儿素梅今年十五岁,今年开春时候没媒没聘的就跟了东山边上一佃户家的小子了。这无疑为五郎家丢了脸子,袁氏心疼女儿,但女儿已经这样,拉回来也没用。又气她这样没名没分的跟了人去,白白养了这么多年,那是她心里头流脓的疙瘩,经不得张寡妇的挑。

    初五曾远远见过素梅跟她丈夫一起背了柴火,柴火上还别了条大鱼,天没亮的时候给放在了五郎叔家门口,素梅的事她也是茶余饭后听村里人说起的。

    袁氏发了疯一样冲上去就和张寡妇撕扯在一块,她身边跟她一起说闲话的梁家的女人此时见事情闹大,赶紧上来劝架。

    那张寡妇人生得虽较弱,但打架的力气倒不小,竟是跟常年下地的袁氏对抗,看着还游刃有余,袁氏已经被她抓花了一张脸,头发也揪下了一撮,她自个却只是乱了头发和衣服。她见着梁家的过来劝架,一把又把梁家的也扯了过来撕扯,一面骂道:“梁家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在背地里说我坏话!我呸!你们这些下三滥的娼妇!看我不收拾你们!”

    三个人在溪水中撕扯,旁边的人早已经纷纷端了衣服躲避。初五动作慢了些,张寡妇一把推倒梁家的,溅起的水花湿了初五一头一脸,衣服也湿了大半。眼见着梁家的晕头转向的爬起来,就要后退踩到初五,七婶忙把初五拉了过来。

    “洗不了衣服了,赶紧回家去吧,别在这里伤着你。”有些人已经端了盆子回去,但大多数人还站在一边看热闹,甚至有人边看边偷偷笑话的,只是不敢明着。

    “嗯,谢谢七婶。”道了谢,初五看着湿了一身的衣服,暗道一声倒霉,也没兴趣看这些打架,端起盛衣服的盆子就回家。

    初五回去的路上还见了许多小孩子听说打架了跑去河边看热闹的,初五到家门口就见大妹迎春在门口张望。

    “姐!那张寡妇是不是和母老虎打起来了?!”母老虎说的是五郎家的袁氏,因为她为人泼辣,又凶,村里的小孩都怕她,她家里人也怕她,村里人暗地里就叫五郎家的母老虎。

    “你管那些闲事干嘛!满福呢?”初五无语,这孩子,怎么也唯恐天下不乱不乱一般。打架又不是什么好事,去看不定会伤着她呢。她不就是个例子,虽然没伤着,但也湿了一身衣服,还得换下来了晾干,真是倒霉!只是她不知道今天倒霉的事还没完呢。

    “小妹看着呢,姐,我就去看一会儿,看看是张夜叉厉害还是母老虎厉害!”迎春来了兴致,缠着初五不放。

    初五放下木盆子,进去看了看,见小妹正趴在澡盆子边跟满福玩,便拿了竹篮子和水瓢出来,“衣服还没洗完,你也去看着满福,别闹!”

    无视迎春的鬼脸,初五又端了木盆子拿着篮子和水瓢去了门前的小溪洗衣服。

    一家人的衣服,阿爹的和阿娘的因为干活都很脏,迎春的和立夏的因为小孩子爱玩,也弄得一身泥土,竟是只有她的和满福的算干净些的。这里没洗衣粉,皂荚子是早上用温水泡过的,用着麻烦不说,还没洗衣粉洗得干净。初五又不会用衣服锤子,只得用手一点点搓。

    第3章 佃户(三)

    也不知道洗了多久,初五蹲得脚都麻了才洗好。进得院子却没见迎春,只有立夏一人在看满福。

    “你二姐呢?怎么只留你在看满福?”初五抖了衣服,一面把衣服搭在院子里的竹竿上晾晒,一面问道。

    “二姐不是跟大姐洗衣服去了吗?她让我看着满福的。”立夏疑惑的道。

    “准是跑去看热闹了!”初五也没办法,小孩子爱凑热闹,不让去偷着都要去的。

    衣服还没晾完,一直乖乖的满福便哇哇的哭了。“小妹看看满福是不是尿了拉了。”

    “没尿湿,也没拉。满福不哭不哭啊,姐姐跟你玩儿”立夏哄着满福,但满福不买她帐,依旧哭得响亮。

    初五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挂得老高了,现在大概也有十点多了,满福应该是饿了才哭的。初五加紧了手上动作,把衣服晾完了便进厨房,从小锅里拿出满福的口粮。

    那小锅是不用另外烧柴的,另外两口灶里烧火的时候火尾和热量都能烧到小锅里来。小锅里放上水,冬天里便不用特意烧水洗脸了。现在杨氏把满福的口粮放在小锅的温水里,即便到傍晚时候拿出来也还是温温的,天气渐凉了,也就不用再另外把满福的米糊加热。

    满福果然是饿了,米糊进了口便不哭闹了。一碗米糊还没喂完呢,门外就传来了吵闹声,还有迎春的叫喊。

    “母老虎你干什么追着我不放!”

    “死丫头!你不偷我鸭蛋老娘能追你?赶紧的把那鸭蛋给我!”

    “这鸭蛋又不是你生的,我凭什么给你!再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你的了?!”

    “你个死丫头!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哎哟哎哟母老虎打人了!”

    初五听到门口的叫喊,抱着满福出来就见五郎家的母老虎袁氏举着蒲扇大的手掌追着迎春打呢!眼看着迎春要被追上挨打,这还了得。

    也顾不得许多,抱着满福就冲上去把迎春拉开。那袁氏不妨斜里冲出个人,收势未及,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就个不停,模样狼狈极了。

    一旁的迎春“噗嗤”笑了出来,初五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时候大人基本都干活去了,左邻右舍在家的也都是小孩子。这会子听了声音出来一瞧,见了袁氏那狼狈样都哈哈大笑。

    这可惹恼了袁氏,她刚刚跟张寡妇掐架输了,还存着一肚子气没处撒呢。这会儿还被一群小屁娃娃取笑,那火气是“蹭蹭”的往上冒啊。

    一个骨碌翻身起来,便又追着迎春要打,“你个死蹄子!小娼妇!你站住!看我逮到你不打死你!”

    袁氏生得肥胖,跑起来一喘一喘的,刚又摔了一跤,哪里能追上迎春?迎春也着实调皮,一面跑还一面回头跟袁氏做鬼脸气她。

    “死小子还看什么?!快吧这小蹄子抓住!”不知什么时候袁氏小儿子李山来了,这也是个蛮横的,才七岁,村子里十岁的小孩都不敢惹他的。

    迎春不妨他在前面堵着,没防备,一下就叫他给抓住了。那袁氏见她儿子抓住了迎春,冲到迎春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死丫头,你能跑怎么不跑了,啊?!你倒是跑啊!”这一掌下去,生生把迎春嘴角扇出了血丝,半张小脸当下肿了起来。迎春被打了,那眼泪哗啦一下就流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委屈的,放了声的哭着。

    那母老虎还要来两下,初五哪里还站得住?转身把满福交给吓傻了的立夏,冲上去就把袁氏推开了。

    袁氏不妨备有人推她,被初五推得倒退了两步才踉跄着站稳。初五也不管她怎样,上来就阴冷的瞪着那还抓着迎春不放的李山,“还不快放了我妹妹。”

    那李山被初五阴冷的怒气吓了一跳,手中抓着迎春的力道就小了。迎春顺势挣脱了出来,瘫坐在地上,“哇哇”的放声大哭,周围孩子们见了袁氏这架势早不敢笑了,只都没走开。

    “小丫头没你的事赶紧给老娘走开!”那袁氏站稳了,又气势汹汹的要上来打人。

    初五哪能让她再打,拦在了迎春面前,冷笑道:“别说今天你打的是我妹妹,就是别人,我见了也不能不管!”初五不怕她,刚刚是她没料到袁氏真这么不要脸打小孩,便没防备着,被她得了手。如今她看着呢,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她再打迎春,要真敢跟她打起来,她前世的东西也不是白学的。现在身体小了点,但对付这样的村妇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丫头倒是会说话,那老娘今天就看看你怎么个管法!”她今天受了那张寡妇的气,这会子又来了两小屁孩给她气受。那张寡妇她打不过,这两小屁孩她还收拾不了,她就不信了!

    说完她便冲了上来,作势要扯初五的头发,初五哪里能让她得逞。相准了时机抬脚就踹在她膝盖上,又迅速闪在了一边。她背后的李山躲闪不及,可遭了殃了,被他老娘一个虎躯压下来,差点没压扁,哇哇的在底下叫唤呢。袁氏见压着了小儿子,赶紧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周围的孩子见了这一幕都又哈哈大笑,指指点点的。

    初五松了松踹那母老虎的小脚,果然现在的身体还小,没多大力气,要放在前世,她这一脚足以把这母老虎的膝盖踹碎的!现在不过让她疼上一下,她得加紧锻炼才是呢。

    “李婶子上来就打我妹妹,到底为的什么事也不说,纵是我妹妹有不对的,要打要骂也得有个理由不是?”她这一脚那母老虎也应该尝到了厉害,料她也不敢再轻易动手。

    那边立夏抱着满福,满福因为这里的大呼小叫吓得哭闹不停,初五看着心疼,“立夏,把满福抱进去哄着,别出来!”嘱咐了立夏,初五又拉了身后的迎春到跟前,掏出随身带着的棉布帕子给她擦嘴角的血迹,“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迎春张嘴,随着一口血,一颗大牙吐了出来。初五看着那颗牙齿,眼神又冷了一分,那眼中的冷意只一瞬便又转瞬而逝,心疼的对迎春道:“进去拿水簌簌口,这里有大姐呢。”

    “我的牙”迎春吐出了一颗牙,自己也吓坏了,刚止住的眼泪有扑簌扑簌的出来了。

    “没事的,牙齿还会长出来的,进院子簌了口,看看哪里还伤着了。”生生被打掉一颗牙齿,那得多疼,初五后悔刚刚怎么就只踹了那母老虎一脚,应该多踹她几脚让她疼上个十天半个月才对。

    那袁氏刚刚只被气着了,下手没注意,重了。这么多人面前,迎春要是出个好歹她也逃不了干系,又见迎春吐出了一颗牙,这会子她也有些怕了。加上初五看似轻巧的踹她那一脚这会儿还疼呢,知道初五虽小,也不是好惹的,便弱了气势,道:“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打她,那是因为她偷了我家鸭蛋!”

    院子里的迎春听了这话不干了,依旧哭着,跑出来道:“姐,我没偷她家鸭蛋,我拿的是野鸭蛋,不是她家的,她见了偏说是她家的,要我给她,我不给她就追着我打,呜呜呜呜”

    “鸭蛋在哪里捡的?”初五扶额,一个鸭蛋引发的血案啊。只是她感叹完,心下又酸楚不已。她们家是佃农,记忆里这个家很穷,收成不好的年景三餐都不饱,吃饭都勉强,哪里有钱买肉吃,一两个月不见荤腥也是常事,也怪不得迎春要这么护着一个鸭蛋了。

    “在甘河的河湾草堆里,我本来是要去捡河滩上的卵石的。走近的时候见一直灰毛的野鸭从草堆里飞起,我就过去看,就见这颗鸭蛋在那里。”迎春说着便从衣襟里掏出那枚鸭蛋,小心翼翼的。

    甘河是牛头村旁的一条大河,因流经上游一座大山甘山山脚,所以村里人叫它甘河,这条河旱季时候有五六米宽,牛头村的村民多是靠着这条河灌溉农田。河湾便是河水拐弯冲出来的河滩,因洪涝时候河水会冲上去,那块地便也荒废了,杂草倒是长得很好。

    “胡说!那是我家的鸭子先下在那儿的!”五郎家的听了可不干了,狡辩道。

    “李婶子家的鸭子产蛋了吗?怎么没听说呀?”老虔婆,明摆着是想要霸占这颗鸭蛋,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初五的话不是没根据的,这袁氏跟那张寡妇虽一样是泼辣小气出来名的,村里人都不喜欢,但这袁氏比那张寡妇更小气,也更爱占人便宜。她家的鸡鸭一旦要下蛋她是不可能放出来的,怕的就是别人捡了她的蛋,就是村里一岁的小娃都是知道的。

    “我我家鸭子就是下蛋了,今早我才放在了河滩边的,那蛋不是我家鸭子生的又是哪家的?!”初五的眼神有些阴冷,她看着没来由觉得背脊发凉,想要退缩。但转瞬便回过味儿来,她这么大人,还能被个小娃的眼神给吓着,笑话!

    “娘,我们家鸭子不好好的关在家里吗?”七岁的李山迷糊了,他明明出门的时候还见自家的鸭子关在笼子里呢,怎么这会儿他娘又说早早的放了出来了呢?

    初五眼神越发阴冷,围在周围的孩子都听见了,都哈哈笑呢,也有些孩子指着袁氏骂她不知羞的。

    那袁氏没想到被她小儿子一句话戳穿了谎言,那老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又听见那些小孩子们指着她骂,也不敢多待了,上前恼怒的扯了他儿子的耳朵,骂骂咧咧的就要回家去。

    第4章 佃户(四)

    初五哪里能就这么放了她,当下拦了袁氏,冷冷的道:“向我妹妹道歉!”她家妹妹哪里能这么平白的挨了委屈又挨打。

    初五黝黑的眼珠子里似是藏了冰,阴冷冷的渗人得慌,看人的眼神似是看死人一般。那袁氏吓得一哆嗦,松了揪着她小儿子的手,赔笑着对迎春道:“是我不对,打了你,我道歉,我道歉”

    “我不能白挨你打,你一句道歉就能完了?我这里可是生生被你打落了一颗牙的,拿你家一只鸭子来赔!”迎春捂着脸颊,愤愤的道。

    这回袁氏可没这么干脆了,让她道歉又不会少块肉,但要拿她一只鸭子,这可不亚于要她的命啊,她哪里能干。“死丫头你是要讹钱呢,打你一巴掌就要拿我一只鸭子?!哪里有这么好的买卖!你想得倒美呢!”

    “买卖?你打了我妹妹,一巴掌把她一颗牙给生生打落了是大家都看见的,还冤枉她偷你家的鸭蛋,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我妹妹平白受了你的冤枉气挨了你的打,这会子不过要你一只鸭子给她补身体,也是应该的。我想我们牛头村的村长还是公正的,即便村长住持不了这个公道,我想县里衙门的老爷也不会不管的!”

    这头初五说的平静,那边袁氏却吓了一跳,不想她小孩子也懂得这些。牛头村的村长做事最是公正,这件事要是闹到他面前,她要赔的估计就不是一只鸭子了。

    “死崽子们,看什么看!”尽管不舍得一只鸭子,袁氏也只得气呼呼的走了。走时还不忘揪着她小儿子,骂骂咧咧的,又把周围指着她笑的孩子给轰走。

    院子里满福一直哭个不停,立夏怎么也哄不好,这会儿初五赶紧进去抱了满福。给他把了一回尿,又抱着他“哦哦”的哄了好一会儿他才抽噎着停下哭泣。

    迎春这会儿也不哭了,正拿了那颗鸭蛋跟立夏看着呢。

    “这颗蛋会孵出小鸭子吗?”立夏好奇的问,她们家也才是上个月从外婆家抓了小鸡和小鸭回来,立夏没见过鸭子从鸭蛋里孵出来的时候。

    “嗯,会的,生它的那只野鸭可漂亮了,羽毛鲜亮,它生出的蛋孵出鸭子一定也好看。”迎春这时候尽管嘴巴脸颊还是疼,但立夏的话让她有些得意,更是忘了疼了。

    满福哭累了,初五哄了一下他就睡着了。初五就把满福抱进了爹娘房里,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在床上,又给盖了被子才出来。

    “迎春,过来。”

    迎春从刚进门就一直注意着她姐姐初五的动静了,这会子见叫她,知道躲不过被她姐姐唠唠叨叨说一通的命运,只得磨磨蹭蹭过去。

    只是她姐姐这回没有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而是看了看她的脸颊,就拿了药酒给她揉脸上的淤青。

    “嘶!好疼!”初五的手刚搁上迎春肿的老高的脸颊,迎春就叫了起来。

    “是会有些疼,淤血揉开了就好了,不然可得疼几天呢,有你受的。”又倒了点药酒在手心,初五又往迎春脸上揉,“下会再遇上这样的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回来找姐,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