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思虑良久,看他二人笔直地跪着,正欲开口叫他们平身,一个侍卫匆匆进殿,禀报道:≈quot;启禀皇上,除夕之夜行凶的那个侍卫刚刚招供说,当时还有一个会法术的男子在场,而他是正被那名男子所伤。≈quot;
熹贵妃闻言望向程寂和韩青衣,见他二人表情微有异样,便道:≈quot;这个倒是没听三皇子妃提到过,莫不是那侍卫在撒谎?若真是那样,又是何人将他打伤的?≈quot;
韩青衣背上微微渗出冷汗,沉默了一会儿,才叩首回道:≈quot;皇上恕罪!当时确实有另一个人在场,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与太子妃性命堪忧。之所以隐瞒是因为≈quot;
≈quot;是我不让他说的!≈quot;忽然有一道声音从殿外传来,却仿佛是在众人耳边响起。
殿内所有人闻声往殿外望去,只见两道身影由远及近,一个俊雅的道士和一个清秀的少年。侍卫们刀剑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眼见他们入了殿内,只得向皇上请罪道:≈quot;皇上恕罪!属下等实在拦不住他们≈quot;
皇上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打量了一下来人,面无表情地问道:≈quot;你们是何人,敢擅闯皇宫,见了朕也不行礼?≈quot;
晏虚和陶华只微微拱手欠身示意,熹贵妃厉声道:≈quot;你们见了天子竟敢不跪?好大的胆子!≈quot;
晏虚淡淡地答道:≈quot;天越境内之人,皆是皇上的臣民,按理当行跪拜之礼。然而陶华不在此列,不受拘束。至于贫道,只怕皇上受不起这一跪。≈quot;
≈quot;你不过一个道士,皇上还会受不起你的礼?≈quot;熹贵妃嗤笑道。
晏虚不理会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玉令牌,道:≈quot;不知皇上可认得此物?≈quot;说着拂尘一甩,那玉牌便浮空飞到皇上面前。
皇上伸手接过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惊诧地望向晏虚,问道:≈quot;敢问道长法号?≈quot;
≈quot;贫道法号清玄。≈quot;晏虚答道。
皇上闻言,立即从龙椅上起身,走到晏虚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quot;见过清玄道长!≈quot;说着将玉牌双手奉还。
程寂也朝着晏虚行礼道:≈quot;程寂先前不知道长身份,失礼之处还望道长见谅。≈quot;
韩青衣只觉得清玄这个名号颇有些耳熟,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自己曾在翻阅天越史书时见过。
天越的开朝皇帝嘉胥帝当年打江山时,有一位名叫清玄的道士相助,嘉胥帝坐上皇位时,原想将他封为国师,他却执意退隐山林。嘉胥帝便将一块玉牌赠与清玄,下令凡皇室中人,日后若得见此玉牌,无论何种要求都必须答应。
如今已过去了几百年,晏虚却仍是一副年轻的模样。只是那眼中,带着阅尽沧桑的淡然。
≈quot;不知道长此行所为何事?≈quot;皇上开口问道。
≈quot;为了一桩俗事。≈quot;晏虚说着,望了陶华一眼。
陶华轻咳一声,道:≈quot;你们说的除夕之夜救他的人是我,之前出手救韩毓的人也是我。我会术法不假,但不是什么巫蛊之术,更不曾害人。那个什么大皇子妃,根本没有受谁控制,事实正如韩毓所说。至于她是怎么死的≈quot;
陶华抬眸幽幽地看了熹贵妃一眼,熹贵妃心中一惊,陶华冷笑着道:≈quot;你的这位贵妃恐怕更清楚。≈quot;
≈quot;皇上!臣妾≈quot;熹贵妃想要开口辩驳,却被陶华不耐烦地打断:≈quot;我还没说完。皇上你该好好调查一下,那云筝儿可是害死穆小将军的幕后黑手。≈quot;
≈quot;什么?!竟有此事?≈quot;皇上大为吃惊。且不说穆家世代为将,捍卫天越疆土功不可没。穆白虽然年少,却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甚至比他父亲更为出色。何况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时之间感到无比愤怒。
皇上转头瞪向熹贵妃,怒气冲冲地质问道:≈quot;此事与你和泽天可有干系?≈quot;
熹贵妃忙跪倒在地,回道:≈quot;皇上明鉴!臣妾万万不敢!泽天身为天越皇子,绝不会做出任何损害天越之事!定是那云筝儿一人所为,与泽天并无关联啊!≈quot;
皇上甩袖冷哼道:≈quot;最好是如此!若被查出你们与此事有任何关联,立即贬为庶人逐出宫去!≈quot;
熹贵妃低着头口中称是,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衫。
☆、青青子衿
无论皇上如何挽留,晏虚还是执意离开了,一刻也不曾多待。他来去无踪,皇上也无可奈何。
关于除夕夜之事,既已澄清,皇上便立即免去了韩青衣与沐梨的禁足。又赏赐了不少东西作为补偿。
穆白之死皇上交给了程麟查办,都迟蔚从旁协助。也不知程麟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撬开了图伦的嘴,令他招供,只不过招供之后便死了。
当初穆白被特准可随时进出皇宫,少年心性,顽皮好动,某天到朱雀宫看望韩毓时,因韩毓对外界十分向往,一时心软,就偷偷带着韩毓溜出了朱雀宫。
≈quot;你可千万别告诉怀秋表哥我带你出来过!不然我肯定要挨骂的!≈quot;穆白带着韩毓翻过宫墙,对他叮嘱道。
韩毓点点头,十分乖巧地答应着:≈quot;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quot;
宫里来往人多,为了不被发现,穆白带着他尽量走偏僻的地方,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冷宫,冷宫里无人,他们便堂而皇之地推门进去了。
韩毓原本还兴高采烈的,过了一会儿便又垂下眼眸神色黯然地说了句:≈quot;进宫一点都不好!不能出去玩,还有一大堆的规矩,更不能出宫,也很少能见到姐姐!我都很久没见过姐姐了。≈quot;
≈quot;你很想见你姐姐?≈quot;穆白问道。
≈quot;想。≈quot;韩毓用力地点了点头。
穆白想了想,道:≈quot;这样吧,我偷偷带你溜进去,你就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了。毕竟宫里有宫里的规矩。≈quot;
≈quot;你真的能带我见到姐姐?≈quot;韩毓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quot;你姐姐住的地方偏僻些,从这边可以绕过去,不过只能在外面看着。≈quot;穆白说道。
≈quot;那也可以!你带我去吧!≈quot;韩毓兴奋地抓着他的袖子。
穆白带他绕到一处院墙外头,指着那堵墙道:≈quot;墙那边就是你姐姐住着的地方了。≈quot;
韩毓原地跳了两下,犯愁道:≈quot;可我看不到里面啊!≈quot;
≈quot;爬到那棵树上去!≈quot;穆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两人先后爬上树,站在树干之上,果然能看见院内的景象。几个丫鬟进进出出地忙碌着,韩婈人躺在贵妃椅上正在院内晒太阳,时不时轻轻咳嗽两声。
≈quot;姐姐≈quot;韩毓嘴上轻轻喊了一声。
那棵树离韩婈人的院子尚有些距离,不过恰好能将院内情景尽收眼底。两人在树干上默默看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人的脚步声,穆白立即对韩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韩毓乖乖地闭紧了嘴巴。
穆白越过树枝缝隙朝下望去,就见大皇子妃云筝儿与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一处,像在秘密谈论什么,穆白不由地竖起耳朵去听。
≈quot;王兄已经顺利得到王位了,并且铲除了朝中所有的反对党派势力。接下来便是要实现一统天下的大计,但愿王兄御驾亲征能一切顺利。≈quot;云筝儿略有些遗憾地叹气道,≈quot;可惜我身在天越,不能帮助王兄。≈quot;
图伦安慰她道:≈quot;公主的心意,二王子殿下一定知晓。公主在天越,还有更重要的使命。≈quot;
≈quot;你现在应该称呼王兄为蛮王。≈quot;云筝儿纠正了一句,又点头道,≈quot;你说得对,我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待王兄攻下了周边小国,下一个目标便是天越!≈quot;
穆白听到此处,暗暗握紧了拳头。想不到蛮族野心如此之大,竟妄想吞并天越!
又听云筝儿继续说道:≈quot;不过要拿下天越,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现如今程锦与太子相争,最好能斗个两败俱伤,待天越朝中不稳时,我蛮族再率兵来袭,胜算也大些。不过,皇上身体硬朗,怕是没那么快交出皇位,程锦与太子再怎么斗,也不至于扰乱朝堂。≈quot;
图伦接话道:≈quot;如今公主还是要多帮着大皇子,只有他继承皇位,我们才更有机会。何况,我们还有小皇孙。≈quot;
云筝儿笑了笑,似是已经预见那时的景象,道:≈quot;帮自然是要帮的,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夫君不是吗?若要程锦继位,必须清除□□羽,尤其是穆家。蛮族与天越交战,穆家便是最大的敌人。≈quot;
穆白≈quot;啪≈quot;地掰断了一根树枝,同时暴露了自己,云筝儿与图伦立即警惕地扭头,≈quot;谁?!≈quot;
云筝儿暗暗使眼色让图伦前去解决,并做了个格杀勿论的动作。
穆白一把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韩毓从树上推了下去,自己紧接着落地,抓起韩毓的衣领子猛地推了一把他的后背。≈quot;快跑!回去,不要回头!≈quot;
韩毓于是便不顾一切地沿原路跑回去,穆白则朝另一个方向拐去,将图伦引走。
图伦没能追上穆白,但却认出了他,回去向云筝儿交差,云筝儿立即下令召集京城中所有蛮族之人,暗杀穆白。韩毓因甚少露面,云筝儿一时之间竟也查不出来。
穆白自那日之后,每日都会被人刺杀,但他丝毫不畏惧,来一个便杀一个。他没有料到云筝儿刺杀不成,竟然亲自出马,一顿哭述认错,甚至搬出小皇孙,令穆白也不由地犯了难。
穆白原想让她自己去跟皇上认罪,看在她是小皇孙生母的份上,皇上大约也会留她一命。但她在京中的眼线必须全部斩断,对蛮族也要保持警惕心。
云筝儿表面答应了,却暗地里在穆白的茶水中动了手脚,事后又派人刺杀。然而穆白查出的她在京城内眼线的名单,她却始终未找到。
那之后,云筝儿也查清了韩毓的身份,但韩毓深居翠竹轩内,她很难动手。试过好几次,最后还是以穆白的讯息将韩毓骗出了翠竹轩,然而动手的过程中韩毓拼命挣扎,又忽然有人过来,未来得及确认韩毓是否死亡便匆匆离开。
韩毓重伤痊愈后,又传出失忆的消息,为了确认是否属实,云筝儿暗示程锦,让他请韩毓到凤麟宫和韩婈人见面,确认韩毓确实失忆了,才暂时打消了杀他的念头。
穆白之死既已查明,皇上也不会在意图伦是如何死的,反正他本就是个该死之人,也好好表扬嘉奖了程麟一番。
原本皇上看在小皇孙的面上,不打算对外透露云筝儿真正的死因。然而半个月后却收到边疆急报,蛮族以天越不善待和亲的公主,致公主惨死为由,举兵来犯。
朝臣不知缘由,皆主张议和,澄清误会。太子于朝堂之上朗声道:≈quot;蛮族心存歹念,于京中安插眼线,刺杀穆小将军在先。如今举兵来犯是早有预谋,为公主讨回公道不过是开战的借口!天越泱泱大国,岂能容他这般张狂!要战便战,又有何惧!≈quot;
皇上赞许地点头,说道:≈quot;和亲本就不是长远之计,朕原想着以和亲能换来天越与蛮族十几年太平。蛮族野心勃勃,朕绝不能养虎为患,这一仗不仅要打,而且必须要打,只许胜,不许败!≈quot;
☆、青青子衿
程寂如往常一般从朝阳殿下朝回朱雀宫,只不过心情稍微有一些沉重。
韩青衣手臂上的伤已经好了个彻底,用了上好的伤药,连疤痕都不曾留下。不过他如今依旧住在锦鸾殿内,因此程寂一回来他便亲自迎上去,见他脸色不大好,便问道:≈quot;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蛮族的事情?≈quot;
程寂在软榻上坐下,韩青衣让人端上热茶搁在他手边,自己则在他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