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阴谋论
汴梁城，从仙鹤楼里出来的宋仁宗三人并没有立刻回宫城，而是在御街上慢慢闲逛着。
亲政以来，赵祯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亲自出来体验一下民情民生了，朝堂事务繁琐，要想做个明君谈何容易。
看着道路两旁叫卖自家货物的小摊小贩，以及修建的规矩整齐的坊市，宋仁宗就觉得打心眼里高兴。
说到底什么时候都是老百姓最容易知足，朝廷今年体恤民情少收了一点赋税，就足以让他们乐呵许久。
左右不过三五斗的粮食，就让一群过惯了苦日子的百姓们感恩戴德，这与他在朝堂上见到的那些欲壑不满的大臣们截然相反。
圣人言自然是该时时刻刻记挂在心头的，只是为何真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又忘了呢？
都说穷**计，富长良心，赵祯觉得他给那些士大夫们已经提供了足够丰厚的月俸。
可是为何这帮读书人的良心在一个孩子跟前这么脆弱呢？
见自家皇上仍旧愁眉不展，吕蒙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得冥思苦想该如何劝说。
“吕相，你觉得那小子如何？”赵祯冷不丁地回头问向吕蒙正，好悬没给他吓出心脏病来。
“咳咳……”微咳里两声以缓解尴尬之后，吕蒙正抚着自己的胡须慢慢地说道：
“官家说的有道理，那木家小郎就是个奸猾的小子，简直不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其机谨善辩在同辈人中实乃老臣生平仅见。”
话说到这里，老爷子的话匣子也是彻底打开了，显然吕蒙正也很欣赏木子轩之前的表现，言谈之中对他倍加称赞。
“……更兼那小子知进退，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而且还能迅速给自己找好靠山。
老臣甚至以为前日里那场甜咸之争就是这小子幕后指使的，其目的就是引起官家的注意，然后好顺理成章地将制糖法献给朝廷。”
老爷子话没说完，赵祯也大概能闻弦歌而知雅意，那木子轩为何不直接献给朝廷而要如此拐弯抹角地？
还不是下面人中饱私囊？显然老爷子也是不满群臣贪墨已久，但是身在局中又不能彻底点明，只能留待皇帝自己明悟。
赵祯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解决大臣们的贪渎之心，只能转移话题道：“哦？吕相以为那木家小子能有如此心机？”
“事关皇子殿下将来东宫建构，老臣不得不多想一层，若是那木家郎没有此等想法自然最好，只是……”
只是要是那小子真的这般心机深沉，那他处心积虑要接触到皇帝究竟意欲何为？
还有他扑朔迷离的身世，刻意交好满朝文武大臣甚至包括皇家内定的下一位储君。
什么东西都怕被往深里想，那么任何一件事都能成为阴谋论者最佳的温床。
木子轩显然也想不到自己老老实实地开个酒楼就能被人联想到这一层，不然得叫起撞天屈来。
老爷子吕蒙正历经三朝，连续服侍了三位皇帝，对赵家王朝甚至比一般皇子都要看的重。
所以在这种时候就更加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当初吕安交好木子轩还是他刻意交代的。
不然最擅长趋利避害的世家子如何会胆大妄为到在木子轩拒绝圣旨之后就跑过去认兄弟？
当然之后两人关系越来越好那就另当别论了，总之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自来熟，总就会有些别的原因。
就比如说我们的主角木子轩，在他初露头角的时候就已经吸引起吕蒙正的注意了。
一经查探之后，更是兴趣大增，刘复他知道的，一个靠方术受宠的方士而已，这种人为什么会特意对付一家酒楼老板？
而且就在父母双亡之后，那侥幸遗存的小儿子居然没有逃命，反而居然继续开起那间酒楼，甚至生意还更加好了。
这一切一切的谜团都深深地吸引了住了吕蒙正的注意，所以才特意命自己小儿子可以交好那个年轻人。
今日一见也确实优秀，比之同龄人简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更加警醒。
身为宰辅，本来就不是做皇帝的应声虫的，他有义务在皇帝兴起的时候提醒一把。
赵祯也被吕蒙正这个阴谋论吓了一跳，想了想之后也就淡笑着摇了摇头道：
“吕相多虑了，朕看那木家小子眼神清正，不像是会取巧投机钻营之辈，且看这吧。
再说了，朕如今也没打算让他入东宫议事，那小子忒奸猾，莫要带坏朕的皇儿才是。”
宋仁宗哈哈大笑，吕蒙正则一脸懵逼地拱手问道：“老臣不解，既然官家无意接木家郎入太子麾下，那又为何……？”
“为何赠他个九品承奉郎是吧？”赵祯打断了吕蒙正的话，见老头子连连点头，心里更加畅快，解释道：
“朕封他九品承奉郎就是为了绑住这个奸猾小子，依朕看来，那木小子真就是个闲云野鹤般的性子。
他给朕一种很强烈的不安定的感觉，朕担心有朝一日这小子就会突然消失。
不给他套个绳索，日后谁来为朕烹饪那等人间绝味？哈哈哈，再说了，就冲那小子的制糖法，我大宋也得赐他一个官身啊！”
在大宋，不管你怎么才学出众，要是没个官身，那就是被人鄙弃的下场。
大宋官家不杀士人，但士人杀士人并不比谁更加仁慈，甚至相比之下更加残酷。
庆历新政失败后，范仲淹，富弼等改革主力纷纷被流放偏远州郡，其落魄失意又何止是几首诗能表达出来的。
其中心酸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还是文人杀文人，杀武将就更加简单了，狄青一生忧愤而死是为何事？
身居高位而无实权，心忧国事却被满朝文武忌惮，这都是那些个一肚子坏水的文臣们想出来的招儿啊。
所以说仁宗封木子轩一个闲散文官承奉郎还真的是为他好，不过落在我们的主人公木子轩身上，他可就不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