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小心!”
萧聿光突然惊吼一声,抬眼瞪着空中像闪电般掠过的青光,伸手挡在褚衡身前,护着他连步后退。梁佶和黑成虎转头望去,只见一只兽物缓缓着地,悄无声息。
“这是什么?”黑成虎愣愣地问道。
梁佶颦眉敛目,神色凛然地吐出两个字:“青寰。”
“哦”黑成虎淡淡点头,接着就错愕地瞪圆双眼,“青寰不就是金翼蛟虫么?这”
这只兽物形如豺狼,虎头猫耳,虽不似虫类,身侧却赫然插着一对金色的羽翼。
此时,青寰正尾朝梁黑二人,而对萧聿光和褚衡露出凶相。它的四爪已经深入地下,间歇的抓磨之声时断时续,尤为刺耳。萧聿光冷静地握着剑柄,将褚衡护在身后,目光淡漠地与它对视。
青寰目露凶神地瞪着萧聿光,蓦然仰头发出一声嘶吼,紧接着就纵身跃起朝他扑去。萧聿光推开褚衡,执剑迎上,出手反击,却不料青寰的爪刺坚硬至极,拍上剑身非但没有受伤,还发出一声奇异的闷响,似乎能将剑刃一分为二。
萧聿光见状微微敛眉。他只配备了少数暗器,目前已经用完,而近身肉搏显然难占上风。青寰见他招架不稳,登时气势更盛,再度欺身而上,两只前爪径直抓向他的肩头,欲将他按倒在地。萧聿光侧身一闪,瞬息之间竟然反手划伤了青寰的双眼。
失明而感受到剧痛的青寰暴怒地咆哮着,凶猛癫狂之状令人暗暗生悸。萧聿光听着不绝于耳的怒吼,皱了皱鼻子,正打算上前举剑刺进青寰的头颅,却发觉它在狂躁之余仍能辨别自己的位置,并迅速发动更加猛烈的袭击,于是将剑锋一转,又继续与它周旋起来。
梁佶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们交战,正欲挺身相助,却见褚衡已悄然潜到自己身边,并扬手向青寰发了一支麻醉箭。
“天澄,你既然有麻醉箭,为何不早些出手?”梁佶惊诧地问道。
“我早就出手了啊,”褚衡无辜地望了他一眼,“麻醉箭要射入头部才能快速生效,我刚才发了三支,全都射空了。”
话音刚落,忽听“哧”得一声,是箭的镞头扎进了青寰的脑侧。几秒钟后,陷入苦战的萧聿光察觉到青寰的力量正在逐渐减弱,自己已不像先前那样躲闪不及,反而还有了不少回击的机会。
褚衡在一旁看着,倒不是特别担忧,毕竟他曾亲眼见识过萧聿光的功夫。此时倒是有另一件十分诡怪的异事,让他觉得分外不安。
“你们有没有觉得周围好像亮了一点?”
第11章 拾壹
梁佶和黑成虎闻言皆是一怔,眼神僵硬,默然不语。要说周遭的光线变暗,则可能是由枫焰的生命力逐渐丧失而引起的,但是倘若变亮,就显得极为匪夷所思了。
“难道”
梁佶倏然震悚地转过头。他和黑成虎方才一心观战,唯怕萧聿光负伤,竟没有发觉“死去”的枫焰已经悄然消失。与此同时,青寰似是也感受到有些力不从心,愤恨地发出一声浑厚凄厉的吼叫,疾如闪电般地退回到石壁之中。
萧聿光没有将它杀死,心里有些遗憾,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缓缓收剑回鞘。
他对身后陡然欺近的危险浑然未觉。
“景醇!”
“萧大哥!”
梁佶讶异地瞪了一眼俯冲而降的枫焰,先褚衡一步闪到萧聿光旁边将他推开。黑成虎则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住了,回过神后正见枫焰攻势迅猛,犹如霹雷一般声势骇人。
“小心!”
但是已经迟了。梁佶冷不防地被枫焰的利爪从肩上扯下一块肉,顿时血流如注;褚衡也被鸟喙刺中手臂,虚虚一晃,飘然倒下,不过所幸他已将匕首钉入了枫焰的脊背。这时黑成虎决然上前,把忍痛挣扎的枫焰杀死,然后把它的尸身从门洞外扔到了塔底的平地上。
萧聿光恍惚地从错愕中惊醒,抱起褚衡,低低地呼唤了两声,却见他已陷入昏厥,脸色惨白,臂上的伤口下竟然出现了一条顺着皮肤蔓延的黑线。
他揪紧眉头,正忧虑间,突然想起梁佶的伤势,连忙扭头关切地问:“梁大哥,你没事吧?”
梁佶早已封穴止血,没有大碍,只是疼痛难忍:“我没事天澄怎么样?”
萧聿光皱着眉心:“他中毒了。”
“青寰中了麻醉药,恐怕今日不会再出现了。我们先走,解毒要紧。”
梁佶无力地捂了捂肩膀上的伤,轻叹一声,然后带着三人火速离开。走出玄阳塔之后,顿时感到心中清朗舒畅了许多。梁佶扶着褚衡盘腿坐在草坪上,自己则面朝他的身侧打坐。黑成虎见他额头上贴着细密的汗珠,不由担心地问:“老梁,你自己没问题吧?”
“没事。”
梁佶解开穴道,闭着双眼,徐徐运气。萧聿光站在一边忐忑地看着。此番情景,让他恍然忆起东禹梁氏有一种古老的驱毒秘术,几乎可以排出天下所有奇毒,名为“天渡之术”。其中的原理为驱毒者与中毒者肢体相触,形成一条相通的气道,然后运行真气使毒素汇集并流动,再让中毒者将其尽数排出即可。天渡之术虽被誉为神功,但风险较大,一旦施行失误,驱毒者与中毒者皆会气血紊乱,有随时猝死的危险。
“梁大哥,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冒险?”
“眼下别无他法。”
梁佶伸出两臂,一手按着褚衡的下背,另一手按着他的小腹,静心调息,恍若僧人入定。萧聿光看着草地上的两人,不由拧紧眉头。虽然他曾听说能够驾驭天渡之术的人鲜少失败,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不已。
片刻之后,梁佶肩上的伤口开始汩汩流血,很快就染红了大片衣袖,他那张俊挺的脸上也开始流露出丝丝的痛苦之色。
黑成虎一直认为梁褚二人是亲兄弟,所以并未感到奇怪。而萧聿光则是洞悉实情的。他很清楚那两人的实际关系,也深知这驱毒术中隐含的凶险,因此当他看见梁佶舍身力救褚衡之时,心里的震撼和感激简直难以言喻。
又熬了一刻钟,梁佶终于睁开双眼,从容收手。萧黑两人见状一喜,连忙奔了过去。
黑成虎毫不掩饰心底的惊异,赞叹道:“这么快就好了?老梁,你真厉害啊!”
梁佶只是疲然一笑,低头扫了眼肩上的伤口,语气无力道:“没什么,不过是救得及时罢了。”
萧聿光正轻轻地抱着褚衡,见他脸上俨然多了几分血色,手臂上的黑线也已消失不见,顿时放心下来。转眼一望,却见梁佶神色低糜,眉头轻皱,不由关切地提醒他:“梁大哥,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梁佶“嗯”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略显艰难地把伤口处理了一阵。萧聿光见状心生恻隐,便嘱咐黑成虎送褚衡进帐休息,自己则帮梁佶包扎好伤口,接着又从包袱里找出一颗红色药丸递给他。
“这是什么?”
“补血药。”
梁佶虚乏地笑了笑,落在别人眼里显得有些惨淡:“不必。”
萧聿光蹙眉看着他,心存疑虑:“你留了很多血。况且,枫焰是有毒的,所以你脸上的划痕也该好好处理一下”
“”梁佶沉默了一阵,抬手摸了摸脸颊,然后释然一笑,“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放心吧,我没有中毒。”
萧聿光忍不住在心底长长地嗟叹了一声。这人怎么救治别人的时候能尽心尽力,对自己就这么马虎大意呢?
“枫焰的毒性尚不明确,你怎么能够断定自己没有中毒?能练成天渡之术的人少之又少,就算你能驾驭,但总没办法救你自己吧?”
梁佶闻言不由缄默。诚如萧聿光所言,施展天渡之术的真气需来自于外界,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成功驱毒的。
“景醇啊,我可是军医,”他叹了口气,浓黑的剑眉看不出是锁是松,“如果有毒,我会不知道么?你就别在意啦。”
萧聿光却更为忡然,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再怎么说,你这伤也是替我挨的。”
梁佶勾了勾嘴角,垂首不语,暗淡的眸光仍然透着浓厚的疲惫。萧聿光转过头,看见帐中亮起昏黄的光,便知黑成虎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的。他又瞅着梁佶的侧脸,踌躇再三,还是开口道:“梁大哥,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梁佶愣了愣,继而轻轻讪笑:“问吧。”
萧聿光却有点犯难了。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好装出一副坦然的模样,语气平淡而内敛地问:“你信我么?”
梁佶一听便知晓了他的意思,不由轻轻挑眼,眉头也随之舒展了几分。
“潮王把紫玺都交给你了,我不信也得信啊——怎么,莫非你觉得我在怀疑你?”
萧聿光微微攥拳,手心里逐渐铺上了一层凉汗。他的沉默与隐忍看在梁佶眼里却等同于默认。
“我不相信你,为何还舍身救你啊。”
萧聿光听后心里一堵,感觉自己倒好像变成坏人了。他犹豫了一阵,低头强笑道:“梁大哥,你对我说实话。你有没有怀疑过我是柒相国的细作?”
“什么细作?”
萧聿光顿了顿:“比如,销毁沧典。”
梁佶忍不住面露戏谑:“哦。你想听实话?”
“嗯。”
“”梁佶缓缓点头,嘴边的笑意含蓄而冷冽,宛若沾露的晨花,“起初,我的确怀疑你是冲着沧典来的。”
言讫低叹着伸了个懒腰,语气轻快地道:“其实,你若把沧典毁了,我还能落个自在呢。”
“诶?”萧聿光惊讶不已,挑起两条剑眉,奇道:“此话何意?”
梁佶转头看了他一眼,眸光深沉得难以琢磨。他没有回答萧聿光的问题,而是涩声问道:“你当初为何研习医道?”
“啊?”
萧聿光愣了愣。他本是因为年少时不务正业、作恶多端才被萧珞送进深山野岭跟随高人修习,但是这样的理由说出来并不光彩。于是他沉吟了半晌,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如同花苞初绽,令人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