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写兮(十三)
齐铁嘴看着明泽,眼里浸出一层泪光,咬着牙,终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完了,生气了。
明泽定了晚饭抱着哄了半天,结果齐铁嘴一抿嘴,泪珠一颗接一颗往下滚,急得明泽不知该如何是好,拿着帕子直抹泪,偏偏李管家这时候进来,喊了一句少爷被明泽挥手赶下去。
“明泽,我只是……”齐铁嘴握着明泽一只手,他倒不是生气,只是看着黑黝黝的枪口指着明泽的脑袋,脑中一片空白,被明泽拉出来满心都有惊恐,又见明泽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可是心里确是七上八下,眼泪竟然先下来了,开口已是哽咽难语。
“对不起。”没等他说完,明泽干脆的将人抱住慢慢吻去泪水,他只是想看看张启山会做到如何地步,齐铁嘴面对两个人又有什么反应,却不想把人吓成了这样。
“你,以后,别这样了。”红着脸,半天才磕磕绊绊说了句。
“好,我答应你。”明泽又不是真的想死。
“乖,洗把脸跟阿川先去吃饭。”揉揉齐儿的脑袋叹口气,总算是过去了。
“你呢?”
“刚才管家进来应该是急事,你先去吃饭,我处理完了就去。”
阿川是明泽随身带着的小厮,家里从爷爷辈开始就跟着明家做事,懂事了就在明家帮忙,这年明泽回来走南闯北,明池就将阿川派给了明泽。
阿川伶俐,虽然喜欢小打小闹,但是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心里明白,明家事多,嚼舌根嚼到了外面麻烦,是以有阿川在琐事也有人照应 。
等齐铁嘴吃了晚饭也不见明泽,去了书房才听对方正拿着电话吼,“老子都差点让张启山一枪崩了,还查个屁!”
明泽也注意到了齐铁嘴,手一伸让他在沙发上坐下,又寒暄了几句才放下电话。
“你吃好了?”眨巴着眼睛完全没注意已经半天过去了。
“是啊,你在和谁打电话?”
“南京那边的同僚,放点消息出去,怎么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说也会传出去,心中有气,便照实说了,意在南京那边转移下压力,天天盯着他也不好做事。
“你晚饭还没吃,快点去吧。”
被这么一提醒,明泽才想起来看手表,“都这个点了?我去吃饭,你先休息,今天事情有点多。”
明泽说事情多的意思,大概就是前半夜他都要留在书房了。而齐铁嘴属典型的早睡早起,经常前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等着明泽上床才能安心睡着,明泽倒也不是存心戏耍,只是任务派来了,自己往书房一钻,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算完,偶尔算子不放心站在边上,反被频频催着去睡,言是,“你在边上,我还怎么专心做事?”
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反倒是隐隐觉得头疼,等明泽洗漱完了钻进被窝,两手一伸把人搂了才觉得脑袋里没那么疼。
“睡吧,明天还有事。”明泽也是累狠了,说话嗓音都有些糊,伸手在齐铁嘴背上拍了两下就没动静,不过他一来,齐铁嘴也就睡安稳了。
次日明泽拉着齐铁嘴到长兴楼,齐铁嘴才想起来问,“你请的什么人啊,这么隆重?”
“我师兄啊,周锦,管家去车站接了,我要在这里给他洗尘。”两人落座没多久,管家就领着个黑面无须的壮汉进来了,那人一身布衣,虎背熊腰走起路来步步生风,看着比明泽威风不少,明泽见着来人,一拉齐铁嘴就上前笑道,“师兄,几年不见,还是这么威风。”
“你小子,回来也不早点过来看我,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漂洋过海也没晒黑点。”周锦在明泽身上拍拍,一皱眉,“怎么还这么瘦?”
“师兄,我骨架子小,不是瘦啊。”明泽哭笑不得,他小时候是瘦,刚进道观那会儿周锦总以为明泽家里苦,没肉吃才饿成那样,刚好观里收了明家一大笔赞助,伙食好了不少,天天往明泽碗里捡肉,后来发现这家伙怎么吃都不胖,每每看到都要怜惜一番明泽的小身板。
“来,齐先生,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师兄。”
“周先生好。”
“好好,好,你怎么也这么瘦,明泽你自己吃得少可不能慢待贵客啊。”周锦一握手,瞧着算命先生细伶伶的手腕就叹了气。
“师兄,齐先生刚刚病好。”明泽低声拉了周锦一下,“快坐吧,师兄给你叫了江鲜。”
“我不吃鱼啊,还不如多叫两老鳖。”周锦顺着明泽入了坐,瞧见桌上有鱼不禁抱怨起来,他不擅长吃鱼,怕鱼刺。
“放心,鲈鱼刺少。”明泽一笑,拉着齐铁嘴坐下,这厢齐铁嘴没说话,明泽是什么山珍海味都舍得给他吃,奈何他吃不下许多荤腥,只得交替着,大半年能把身体养回来已属万幸。
这边吃饭还叫了几个陪酒丫头,周锦看得挪不开眼,明泽只道不着急,吃到一半让自家师兄先去逍遥了,余下两丫头打量着明泽齐铁嘴二人,使上了浑身解数,又帖又蹭,明泽见惯风月倒是还好,那厢齐铁嘴闹了个大红脸,当着姑娘家的面又不好贴到明泽怀里,只能可怜巴巴抬眼看着明泽求助。
“噗,是不是叫你们做什么都行。”刚才陪周锦说话,明泽只吃了几口,还饿着。
“自然。”有着周锦对比,愈发显得二人俊俏,两姑娘自然也不愿放过。
“喏,你给我剥了这碟虾,你把那盆里面洋葱辣椒挑出来。”明泽一手一个盘子往旁边一端,瞪着眼,姑娘们黑了脸,却还是过去剥起了虾壳。
“齐先生,你过来。”赶走了人就把齐铁嘴椅子往自己这里拉,然后端起饭碗夹了才递到他跟前,终于能好好吃饭了。
两姑娘瞅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明泽也不管,吃饱喝足看一眼擦手的姑娘,乐呵呵道,“你们平常都怎么陪客人啊?”
“就唱歌跳舞。”姑娘心里也气,爱理不理。
“那你们唱个曲,唱得好,有赏。”
正在扒饭的齐铁嘴抬头一看,明泽又要做什么?
明泽还真没想做什么,只是酒足饭饱听个小曲儿罢了,可是两姑娘一开口,直接唱起了粉曲,明泽一口茶呛住咳嗽了半天,齐铁嘴放下碗给他拍着脊背,“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长沙这边姑娘挺有意思的啊……算了算了,你们下去吧。”明泽摆摆手道,“平常她们就这么唱曲?”
“这不是想让你明大少爷高看一眼么?”
“嘿嘿,她们这唱腔,还不如我。”
齐铁嘴翻了个白眼,“你还会唱曲儿?”
“怎么不会,来来来,我唱给你听听。”
“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写兮。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兮。
裳裳者华,芸其黄矣。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维其有章矣,是以有庆矣。
裳裳者华,或黄或白。我觏之子,乘其四骆。乘其四骆,六辔沃若。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
[取自诗经小雅,本为周天子赞颂诸侯的雅诗,多为对相悦者的赞赏之情,大义就是遇到了那个人,心情好,遇到那个人,有了喜庆的场面,遇到那个人,得到了极大的帮助,没错,就是这篇文章名字的来源。]
明泽语调悠扬,一手执扇,缓缓唱着。语音清朗,合着慢慢挪动的步伐,眼睛确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齐铁嘴,歌唱间婉转轻合,再睁开仍是带着盈盈水光看向那算命先生,齐铁嘴光是看着耳边就响起明泽细细的呼唤,齐儿,齐儿。
真真勾人的一双眼睛。
转身,收扇。明泽的身体并不柔软,这一转身亦是潇洒腾挪,末了伸手,执扇再开,恰好尾音收合,明泽柔柔看着他,脸上全是笑意。
齐铁嘴自然是明白这首诗的意思,一时间欣喜交加,被明泽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忍不住盯着明泽看,一时间眼中竟然有些模糊。
“齐先生,你看我唱的怎样?”明泽收了扇子,眯着眼睛满脸笑意。
“不错不错,来,赏你一只虾。”抿嘴笑了,顺手夹起一只虾,不想明泽做到一旁,抛了个媚眼,张嘴道,“喂我。”
“噗……”知道明泽耍起宝来,齐铁嘴见怪不怪,夹着虾仁塞了进去,明泽吃了砸吧砸吧嘴,“还要。”
“要不要我喂你吃饭啊?”只道明泽吃饱了,没再搭理他,筷子往旁一放,又想起来明泽那醉在温柔乡的师兄道,“你师兄不是来找你的么?”
“无妨,让他吃好喝好再说。”明泽不喜烈酒和陪酒姑娘,但是周锦喜欢,周锦是个年轻而欲望正胜的男子,明泽有齐铁嘴在身旁无需多想,到了周锦那儿却要给他照顾周到。
“况且,总不能叫他在这里说话。”明泽耸肩,论起亲疏,自家师兄比几位兄长相处时日还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就是个六七万字的短文,写完长沙的事情就要完结了~
第二部分会放之前写的老九门相关同人……很多短篇在乐乎放过,不过玩乐乎一个月遇到太多不愉快的事情,今后还是会立足晋江
☆、我心写兮(十四)
吃完饭师兄弟两个在书房里商量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明泽就出了门。
周锦没事拉着齐铁嘴闲扯,话间谈到前两日晚宴,周锦摇摇头,“明泽这几年脾气收了不少啊。”
“明泽脾气不好么?”半年来所见所闻,明泽虽然跳脱了些,但是做事周全,遇大事从来条理分明,并非随意发火的人。
“他脾气什么时候好了?”周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小子以前,在道观里有师傅管着还好,出了道观,方圆三里的孩子王,他从小啊,就是细细白白的,看着就像小姑娘,但是有人敢开他的玩笑,抄家伙就上,比他高一个头的胖墩都打不过他,别看人小,打起架来那个狠劲,啧啧,亏你管得住他。”周锦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当年师兄弟们还说能降住明泽的定是个厉害姑娘,不成想你这性子倒是软呼得很。”
话说到这份上齐铁嘴也知道明泽是照实和他那些师兄弟交代了,顿时脸上烧了起来。
“嘿,你面皮还挺薄,不像明泽那小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过明泽待你是真心,他叫我留在长沙主要就是顾着你。”周锦说到这里,看着齐铁嘴脸上有几分惊讶神色,继续说道,“这事呢,开始我也不习惯,不过看着你人不错,明泽他脾气不好,身边也没几个真心待他的,他们那群穿狗皮的,没一个说人话,他家里那什么哥哥叔叔都不是省油的灯,到你这儿,倒是能说几句交心的话。”
周锦是江湖人,身手好,但是对于明泽身边那些乱七八糟成精的人,还真对付不来。之前被人设计还是明泽给他拉了出来,后来也就远离了那些当官穿狗皮的,看着明泽在里面忽悠偶尔也担心,明泽是聪明,可是他身边那群人,跟饿狼似得,稍有不慎就要吞了他,家里也不省心,觉得明泽势孤,但是能帮的忙有限,也盼着他能找个贴心的人,没想到找来找去找了个伙子,也罢,明泽认定的事情撞塌了南墙都不一定肯回头。
中午明泽才回来,和两人一商量,原来拜会长沙市长去了,对方准备好了接风宴,先表示一下对党国中心和对明泽的支持,然后也没少说张启山胆大包天不把行政官放在眼里,最后当然是明示暗示这些事和那些野路子脱不了干系。
至于野路子,周锦来了倒是带了条有用的消息,半年前长沙码头又来了几个水匪,竟然和陈皮打了个不分上下,拉了附近流民又组了帮派,行动呢鬼鬼祟祟,但是据说来的人不是长沙口音,明泽对对时间地点,心中愈发觉得不妙。
长沙行政官是软磨硬泡叫着明泽晚上吃饭,明泽觉得脑仁疼,也推脱不掉,回头还问齐铁嘴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