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想到什么。”哈克尔颇有雅兴地反问,“你没想到教会那些老顽固们听完了你的指控,一点没有放过我的打算?”
穆夏低着头,闷声闷气地回答:“我调阅过教会卷宗,所有滥用职权的案例里最重的处罚不过是鞭刑三十外加拘禁三十天,可如果要是您和他人有染,这个罪名再轻您也是要被解除主教职务的。可是我没想到,长老们并没有遵循过去的案例对您进行裁决,而是任性妄为的处置了您!”
哈克尔的瞳孔微微收缩,啼笑皆非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护卫官,穆夏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反水”完全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主教地位?哈克尔松开绞在一起的手指,半信半疑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原来想用滥用职权的罪名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教会决定对你处以素身惩戒,然后再将您驱逐出教会……”说到这里,身为ai的穆夏也不由得哽咽。素身惩戒,是皇家教会最残酷的惩罚方式,被行刑人员会被要求脱掉身上的外袍,赤条条的接受荆棘鞭打,然后是水刑还有火刑,这之中的血腥无法赘述,光提起这四个字就让教会成员不寒而栗,而教会发展至今,只有寥寥数人接受过这种无异于剥皮炙烤的痛苦,而哈克尔的导师就是其中之一,而现在他的学生也要被施以这种刑罚,简直让人怀疑,这对师生是不是被神灵厌弃了,还是说白衣主教这个位置被诅咒了。
“对不起阁下,我错误估计了事实,让您陷入万难境地真是对不起。”
“等等……”哈克尔打断穆夏的请罪奇怪地问,“为什么你要大费周章想出这种弃卒保车的方法来救我?教会调查的只是网络的不实传言,我不承认就行了,为什么你要多此一举?
穆夏万万没有想到哈克尔会问这个问题,他怔了会儿,不住低下了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哈克尔忽然知道了些什么,他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抓住穆夏的肩膀逼迫他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哈克尔一字一顿地问:“十年前在第九行星,是不是你发现我的?”
十年前,哈克尔还只是个助理主教,而穆夏也只是主教护卫队里不起眼的一名ai。哈克尔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年前,他们就有了交集。穆夏犹豫了下,很快放弃了隐瞒点了点头,“是我先看到了您,然后我通知了诺亚阁下……”
“原来你是为了替我隐瞒当年的事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唉,算了……”哈克尔苦笑了下,“我怪罪了你到现在,没想到这之间还有这么多隐情,起来吧穆夏,你还是我的护卫官。”
化解掉心中的那团不虞之气,哈克尔的语气比一开始和缓得多,但穆夏并没有听从哈克尔的话站起身,依然跪着没有动弹,他仰起脸起誓道:“阁下,请您放心,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会竭力保护您,不让你受到丝毫伤害。”
哈克尔拽不动他,抱着肘问:“怎么,难道你要和教会作对?”
“我联系了萌爪团,”不顾哈克尔变幻莫测的表情,穆夏直截了当地说,“他们已经抵达维纶了。”
“你怎么叫他们来了?”
“您不希望他来吗,阁下?”
哈克尔说的是“他们”,可穆夏知道,在“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他才能牵动哈克尔的心。哈克尔认输似的举起双手,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掐了掐脸颊,本来就有些红晕的双颊颜色变得越发明艳起来,穆夏不由低下头,掩饰住眼底不明的情绪。
“他们到哪儿了,我能和他们联系吗?”哈克尔很快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可听他的口吻,就是个即将和心上人相见难掩激动的小伙子,哪里还有半点主教不食人间烟火的调调。
穆夏很快调整好了神色,一板一眼地说:“为了您的安全考虑,目前还不能联系,不过请您放心,他们会在素身惩戒开始前赶到的。”
尽管穆夏信誓旦旦,哈克尔的顾虑却不小,首先说这教堂吧。圣罗兰教堂可谓全星域绝无仅有的“大”教堂,它的面积足够可以覆盖一两颗小型行星,而且在教堂内除了神职人员,所有信徒一律禁止使用交通工具。
有虔诚的信徒试过,从教堂的最南端靠双脚一路走到最北端,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就算佣兵们现在进入了教堂,就算他们知道自己的方位,等找到的时候是不是只能捧着他的骨灰盒了?
而且教会的戒备森严,楼层越高警戒水平越高,为了防止ai入侵甚至屏蔽了网络,这里大概连只蟑螂进门都会被扫描,何况是他们几个大活人呢。
哈克尔皱着眉觉得这件事不太乐观,穆夏却比他有信心:“阁下,您别担心,佣兵们自有办法。”
哈克尔只当穆夏在安慰自己,忍不住苦笑着说:“你原来根本看不上他们的,怎么这时候反而替他们说话了?”
穆夏一板一眼地回答:“我相信阁下的眼光,您关注的人不可能是废物,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我只能信赖他们。”
“是啊,信赖。”哈克尔沉吟了句,脑中不住浮现出第九行星那座小教堂的画面,那个私人建造,淹没在粉色蔷薇花丛里的小教堂是全木结构的,走在里头脚下的地板不住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一座雕刻并不精细神灵雕像矗立在彩色拼接玻璃窗下,光透过来投射在雕塑上,恰到好处地遮掩住躲在雕塑后头的人,他只能瞥见一小撮柔软的金发露在雕塑外。
“阁下,”穆夏的声音猛然将哈克尔拽回到了现实,他的眼前泛了圈白光,过了会儿才稳住了神,而穆夏的疑问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您滥用私权,教会会对您采取这么严厉的处罚,简直就像是……”毁尸灭迹。
穆夏咽下这个大逆不道的词汇,自从启动伊始就在教会内保护主教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教会的初衷,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试图去理解过,对他而言,有人需要他保护就够了。可人类的思想哪是这么简单的。
哈克尔垂下眼帘低语道:“因为这件事会成为他们的软肋,让世人知道,教会并不如它表面看上去那样圣洁无垢。”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人的地方就有阴谋。不等穆夏细问明白,锁死的大门再次打开,“格楞楞”的展开两人宽的距离,一队和穆夏一样身着黑色制服的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没错,他们也是ai。
看到突然出现的同僚,穆夏第一反应不是寒暄而是警戒,这个时候出动这么多同级别的ai实在令人不安。没等他发问,来人就说出了让穆夏产生恐惧的话来:“阁下,时间到了,跟我们走吧。”
素身惩戒就这么开始了?怎么会这样?穆夏一脸怒气地站起来,谁料却被哈克尔挡了回去,哈克尔笑语盈盈地说:“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您的导师完成惩戒后就奄奄一息,人被教会处理到哪儿去都不明了,您又能坚持到什么程度?!穆夏忙不迭起身追上去,却被同僚堵在了房间里,房门在他眼前“咔咔咔”的合上,从不知道愤怒是何物的穆夏像个炸药桶似的被点燃了,他拔出佩剑指向拦住他去路的ai,得到的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回复:“你可以结果了我们,但是就算你结果我们你也出不去,在哈克尔没有惩罚完毕前,你是走不出去的。”
“看来,我被你们小看了。”穆夏低语了句,忽然扔掉手里的佩剑,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51章 帮道尔把老婆救回
从地下水路爬出来的那一刻起,蓝图的脑袋就开始嗡嗡作响,不过这次难受的感觉还没到达让他难以忍受的程度,比刚恢复记忆时那会儿要温和得多。
一些生活画面源源不断浮现,一颦一笑都印刻进脑海。仿佛是受到画面里人物的影响,蓝图的脊背打直,右手叠在左手上交错相握,精气神陡然一变,俨然成了教会中的一员。
“诺雷,你的手势错了,双手换个方向。”
“道尔,你走路的姿势不对,再文雅一点。”
“妮娜,教会里的女性手势和男性不同,你得这样。”
萌爪团的佣兵们错愕连连地看着他,木偶似的接受他的摆弄。道尔斜过身凑到艾里盖利的耳边问:“嘿,艾里,你的媳妇儿怎么了,感觉不太对劲,该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
艾里盖利也怀疑地蹙起眉,按照他的推理,蓝图应该没来过这座教堂,可他怎么这么熟悉教堂内的礼仪?难道这也是他和诺亚阁下精神联接后的遗产?他快步走到蓝图身旁,前身几乎贴在了蓝图的脊背上,没有意外他也受到了蓝图的指点。
“艾里,你凑得太近了,教堂里的那些自命清高的不会和同僚站得这么近,除非他们俩有奸//情。”说着说着,蓝图自己先脸红了,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两声。
艾里盖利挑起眉,伺机强调:“我们俩有情,不奸。”
蓝图推开他凑近的脑袋,小声提醒:“行了,我知道。”
艾里盖利却还是不爽,在他还没认识蓝图的时候,诺亚已经先霸占了蓝图精神世界的一片疆域,这让身为哨兵的他如何谦让。都不用艾里盖利使眼色,萌爪团的成员们心领神会地把他们挡在人墙后边,有了乌木遮挡的效果更是拔群。
看到忽然被艾里盖利逼到墙角“壁咚”,蓝图嘴角抽了抽,他推了推面前硬邦邦的胸膛,露怯地问:“你干嘛?”
“你刚刚说知道,知道什么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蓝图脸颊的温度稳步走高,他是喜欢艾里的,虽然这句话至今还没从他嘴里说出来,可显然此时此刻,听不到这句话,艾里盖利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踯躅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艾里盖利“威胁”道:“你可抓紧点时间,有人朝我们这里走过来了,被看到就不好了。”
知道有危险你还来这套,存心的啊!蓝图羞愤难挡地看着他,一把拽过他衣襟拉到面前,狠狠咬了口他的唇,“我喜欢你,行了吧!”
艾里盖利惊喜交加地抚过被咬破皮的嘴唇,不客气地反客为主抓紧时间来了记深吻。就在蓝图的思绪被掏空的瞬间,艾里盖利松开了他,轻笑道:“人来了,我们走。”
你非要抓紧这点时间调戏一下我才甘心吗?!
蓝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听到身后传里陌生的脚步声,赶忙收敛了神色,只是双颊上的温度暂时还褪不下去。
“唉……”身旁的妮可莎娜忽然发出一声感叹,她含情脉脉地看了眼乌木,抚着自己的唇瓣撒娇道,“乌木,我们要不要也试试,感觉挺刺激的。”
听到她的邀请,乌木的双颊立刻蒸红了,比起蓝图有过之无不及。他慌慌张张地低下头,紧张地说:“这样不好……万一被发现了,会影响我们救出主教的。”
“没事,”刚刚偷腥成功的艾里盖利就像只餍足的大猫,他舔了舔嘴角说,“等找到合适的时机,你们抓紧时间。”
“谢老大!”妮可莎娜兴奋不已,乌木脸上的颜色又深了一层,叠在在皮肤上显得更黑了。不过,尽管他们跃跃欲试,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越深入教堂内部,见到的义愤填膺的信徒就越多,他们不无扬着拳头口口声声要求白衣主教承认罪行并且下台,更有甚者要求直接将他处以极刑。这在科技文化昌明的星际时代简直叫人匪夷所思。宗教、信仰太让人疯狂。
“我们得加快速度。”蓝图低低地说,“越到上层信号屏蔽就越厉害,恐怕到顶楼的时候,我们根本无法和圣卡洛斯联系了。”
“这也是诺亚‘告诉’你的?”艾里盖利酸溜溜地问。
“这时候还吃什么飞醋,等事情了结了,我们……行了吧?”蓝图囫囵掉关键字词,又害羞又强势地说。
艾里盖利爱极了这个逞强的人,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现在就想把人压在墙上狠狠欺负,可惜,啧……艾里盖利跳过几乎乱真的黄色画面,定了定神说:“和圣卡洛斯联系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有办法,我更担心的是我们赶不赶得上,这个教堂实在是太大了。”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圣卡洛斯发来了信息:“主教已被押往惩戒室。”
“惩戒室?”蓝图愣了下,好不容易变得温和的回忆画面“一言不合就翻脸”,恐怖得形同地狱。蓝图一皱眉,一咬牙,艾里盖利就看出不对劲来,他迅速锁定一个无人的祷告室,架住蓝图快步走了进去,门刚关上,蓝图的牙缝里就挤出变形的呻//吟。
艾里盖利抚摸着他的脊背试图减轻他的痛苦,可蓝图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他身上的长袍被汗水打湿,呻//吟里露出绝望的味道。
艾里盖利不顾他的挣扎,紧紧把他搂在怀里,可这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眼见蓝图的瞳孔颜色开始涣散,艾里盖利神色一紧,身边赫然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身影。
自从黑塔进阶,为了巩固强化的能力艾里盖利一直没有释放出卡维尔,哪怕见到蓝图的时候,卡维尔已经在大闹自己的意识海,他还是没有松口。看着艾里盖利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戏蓝图,卡维尔悲伤成河,它想在蓝图面前打滚,它想跟蓝图撒娇,它更想跟蓝图亲亲!
面对自己得寸进尺的精神系,艾里盖利更不肯放它出山了。今天要不是艾里盖利因为紧张松开了精神控制,卡维尔根本没有出来透口气的机会。
“呜呜……”卡维尔低声呜咽着,凑过脑袋蹭了蹭蓝图的额头。蓝图紧闭双眼,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卡维尔迟疑了会儿,大着胆子伸出舌头舔了下去。粗粝带着倒钩的舌苔擦过皮肤,蓝图打了个激灵,迷蒙得睁开眼。
“卡维尔……”
“嗷呜——”乘着蓝图睁眼的瞬间,卡维尔立刻竖起尾巴兴致勃勃地在他面前兜了一圈,多出的黑色羽翼随着它进军似的步伐节奏有序的张开收拢,好似在催促蓝图:“快看快看,我的新造型!”
虚弱的蓝图目光在它身上游离了一会儿,奇怪地嗫嚅:“你怎么变丑了?”
卡维尔洋洋得意的步伐仿佛被雷劈般猛然一僵,没等艾里盖利催促,它灰溜溜地缩到艾里盖利身后,萎靡地耷拉下翅膀和脑袋。
蓝图按了按眉心,可怕的画面如潮褪去,他撑着艾里盖利的胳膊坐起来,眉角还是在时不时抽搐,艾里盖利的担忧还没有消失,扶着他的肩膀问:“你怎么样?”
“好多了,抱歉,拖延你们的行程了,我们走。”说着蓝图抱歉地向众人点头,没依靠艾里盖利自己站了起来,他踉跄了下,被打击到萎靡的卡维尔立刻冲了上来,顶住他的侧腰撑住了。
蓝图一手按住卡维尔的脊背,掌心抚过卡维尔的翅膀桡骨,轻笑了声:“刚才跟你开玩笑的,你很帅。”
一句话就让卡维尔精神抖擞起来,艾里盖利却还是不放心,牵着他的手问:“你真的没事?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对于诺亚源源不断加塞给蓝图的“记忆”,艾里盖利有些不安,他不喜欢有另一个人的影子盘踞在蓝图的意识海里,哪怕这个影子对他们的行动会有帮助。